5、外差 ...
-
人界——郭桥镇。
是夜。
“少夫人，夜已深了，您别再绣了，早些休息吧。”
厢房中，丫鬟熄了油灯，只余桌上最后一根火烛用于照明。
被称作少夫人的年轻女子坐在桌前，手上绣着针线活，瞧着像是在纳鞋底。
听到丫鬟的劝告，她说：“不碍事。”
丫鬟似乎有些心急，想把最后一根火烛也熄了，被少夫人拦住。
“少夫人，道士们说了，亥时过了不得醒着，您还是早些歇息吧。睡不着，哪怕闭着眼睛也好啊。”
少夫人低头看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叹了口气，道：“睡吧。”
西苑的灯熄了，下人也各自去休息了。
东苑后/庭，角落的水缸中，传来低语声。
“师兄，您说今日它还会来吗？”
缩在水缸里的另一人答道：“不可知，我们只能等。”
约莫过去了半时辰，子时到。
郭府外，空荡的大街，脚步声渐渐清晰。仔细听可以发现，这脚步声十分拖沓，好似有人拖着一个大/麻袋在街上行走一般。
水缸里两个道士都听到了，竖着耳朵等待时机。
被叫师兄的那位，从兜里掏出了一纸黄符，在指尖凭空燃烧，留下一股青烟。
这纸黄符作用是传讯，为了通知其他埋伏在郭府四周围的道士们。
“咳咳，师兄，你应该在外面烧，这水缸太闷了，咳咳……”
师兄显然也被呛到了，连忙转移话题：“嘘，它来了。”
“嘣嘣嘣。”郭府大门被人敲响。
“嘣嘣嘣。”
门被敲的震天响，却无一人回应他。
敲门的人生气了，不再继续敲。
“啊啊啊啊啊啊——”取而代之的，是沉闷，沙哑的惨叫声，听着像是被毒哑了似的，且很明显是个男子。
“啊啊啊啊啊啊——”
“是它！”师兄掀开水缸盖，一跃而出。
空寂的郭府，忽然从各个角落跳出一群穿着玄色长袍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手持一把桃木剑，飞快的朝着声音来源跃去。
“啊啊啊啊啊啊——”
-
清晨的阴阳殿，一成不变的阴天。
那日夜晚，薛绾做好了要陪人睡觉的准备了，结果伺候他沐浴完之后，就被赶走了，给薛绾整懵了。
薛绾想，毕竟才认识第一天，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可以理解，循序渐进嘛。
她自从成为了卫嗣的贴身侍者，就再也没有睡过懒觉、偷过懒。
因为她晨起要伺候卫嗣洗漱更衣用早膳，接着陪他去后山练功，然后是午膳，晚膳。
不过好在薛绾因此也免去了清扫正阳殿一个月的惩罚。
而且这卫嗣有个十分奇怪的地方，便是要求薛绾与他同桌用膳。她若是拒绝，那他也不吃了，于是薛绾只好安心陪他吃饭，因为吃的太好，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
这日，俩人吃着早膳。
薛绾尝了一口，对上菜的侍者竖起大拇指，“今天这银耳莲子羹不错啊！”
一旁的死神冷冰冰，“好吃？”
薛绾点头如捣蒜。
卫嗣看她吃得欢，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喜欢吃你便多吃，本殿觉得难以入口。”
薛绾暗道卫嗣不懂享受，自己将两碗银耳莲子羹都包揽了。卫嗣则在一旁，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两碗下肚，吃饱喝足，玉瓷的碰撞声停止。
薛绾偷看卫嗣闭目养神的样子，暗自舔了舔唇。
“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
寝殿外传来敲门声。
薛绾还未察觉。卫嗣睁开眼，便看见薛绾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自己，唇边有些亮，不知是不是口水。
卫嗣食指敲敲桌子，“进。”
薛绾这才反应过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寝殿门从里开无需机关，只需法术，卫嗣一挥手，门便开了。
来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是昨夜出现在郭府的那位师兄。
师兄瞥了一眼坐在卫嗣身旁的薛绾，“这？”
薛绾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立马起身：“殿下，小的先去晾衣服了。”
薛绾也并非找借口，确实是去晾衣服了。
死神寝殿外，右边的长廊尽头，是个非常大的庭院，薛绾住的杂间也在这附近。
先前她拜托阿献找来了几根长棍，在院里支了个晾衣杆，用来晒平时换洗下来的衣服。
支好了以后，她发现阴阳殿不爱出太阳，整日乌云连绵，但也不见下雨。晒一套衣服，往往要两三天才能干。
但她也没有别的途径能将衣服烘干，只能多讨几套侍者服轮着穿。
卫嗣在寝殿内议事，薛绾没事可做，坐在庭院长廊里开始打盹。
“你在做什么？”
薛绾正半睡半醒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跌跤。
卫嗣一只手捧住她的下巴，把她捞回来。
薛绾立即弹起来，“殿下，小的在晾衣服呢。”
卫嗣手背到身后，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晾衣服为何意？”
贵族就是贵族，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晾衣服都不知道是何意。“就是把衣服摊在太阳底下，晒干呐。可惜咱们阴阳殿不爱出太阳，衣服都要好久才能晒干。”
卫嗣看了看不远处的晾衣杆，“你……”
“？”
“无事，你准备一下，午时后随我出去一趟。”卫嗣又回了寝殿。
这是要出外差了吗？
薛绾有些小激动，毕竟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阴阳殿了，待了大半个月，还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这可是个奇幻世界呢，当然要好好瞧一瞧。
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杂间换身衣服，就发现庭院里忽然天光大亮，太阳拨开云层露出来了，正正好晒在了薛绾的晾衣杆上。
出发前，还要先用午膳。
卫嗣的口味太挑，薛绾懒得猜他的喜好，干脆都按自己的喜好来了。
她每每到膳房传菜，都会和阴阳殿第一嘴小甲唠嗑两句。
薛绾一边挑着果蔬，一边跟小甲闲聊：“今日终于见到太阳了，我的衣服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干过，总有股霉味。”
她停下来手，认真道：“对了，我觉得你身上也有点怪味，多久没洗澡了？”
小甲切着菜，闻言停下闻了闻自己，撇撇嘴继续切。
“我都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太阳了。”
“咱们这边天气这么差的吗？”
小甲疑惑抬头：“你在哪见的太阳？”
“就我那边那个大院子。”
小甲冷笑，把菜刀一拍，“你骗鬼呢？阴阳殿是不会出太阳的，整个地界都不会出太阳的。”
他觉得薛绾的谎言撒的过于看轻他的脑子，转过身去洗菜不理她。
“我骗你个鬼，我就是看见了，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无语。”
小甲：“是你不懂！无语！”
薛绾觉得小甲无理取闹。
分明就是看见了，衣服都快干了，有什么可骗人的。还说阴阳殿不出太阳，那刚才那是什么，后羿还回来一个给她专门晒衣服用的吗？
她气冲冲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阿献，薛绾拉着他抱怨了好一会，却听到阿献说：“阴阳殿确实不出太阳。”
那刚才是她眼花了吗？可衣服分明干的差不多了。
午膳过后，卫嗣和薛绾准备出发。
临出发前，卫嗣嫌薛绾的侍者服太过寒酸，命风婧给她送了一套轻便的新衣裙。
“殿下，您要去人界？您往常不是都带我去的吗？”
薛绾穿着新衣服站在卫嗣身后，有些忐忑不安的搅着手指。
让我去吧，球球了。
“今日带她去，长长见识。”
yes！
风婧脸都绿了：“是……”
不知为何，看着风婧不如意的样子，薛绾竟生出一丝快意。
这就是上位成功的快乐吗？
平常风婧对她多有针对，能让她不痛快，薛绾就痛快。
而且还能公费旅游，简直不要太棒。
若是薛绾知道接下来的自己会经历些什么，她一定不会觉得上位成功有多么快乐。
阴阳殿外，是一片竹林，没有轮子的马车候在门外。
薛绾替卫嗣拉开帘子，待他进去后，自己坐在了车辕上。
电视剧里，小厮和丫鬟一般都是坐在车辕上的，这个举动，肯定不会出错。
薛绾前一秒还在心里称赞自己会做，下一秒就被卫嗣拎着领子拽进去。
蓝焰出现，马车上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坐在马车里穿梭在云层中。
她都忘了，这马车是用飞的！
此刻薛绾看卫嗣，就等于在看救命恩人。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鸭？”感受到卫嗣对自己的保护，薛绾心情都放松了不少，语气也逐渐嗲化。
卫嗣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触电了一样，嫌弃的看她一眼。
“不是听到了？去人界。”
薛绾暗自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人界、地界，这个世界对生灵界限与空间的划分，似乎是像小说中那样，分为三界。
以死神这个名头来看，兴许是算在神仙一类的，那不应该是住在天界吗？
不过土地公公也是住在地界，倒勉强可以理解了。
可是神仙殿中，也有这么多人伺候的吗？难道，阿献他们也是神仙？
不等薛绾想明白其中缘由，马车已慢慢降落停稳，蓝焰又凭空消失了。
薛绾坐在马车内，忽然感受到一阵沉闷的窒息感。
胸口像是被大石压住，有些喘不过气来。微风拂过，帘子荡起，薛绾在其中闻到了无比腥臭的味道。
好像前面有人支起了一口大锅，用大火熬着滚烫的鲜血。
“下车，渡河。”
此处，便是那条忘川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外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