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刀放下说话》顾溪山

2、孤独的美食家

　　高盏关了面馆的门回家，到家的时候高高正仰在沙发上啃面包。

　　“合同签了？”高盏换了鞋，接过高高递给他的面包掰了一块。

　　“签了，钱打到妈卡上了，”高高想了想，“租房的那男生长得还挺帅的。”

　　高盏应了一声，“我今天也遇到个长得还行的。在面馆。”

　　高高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会吧，今天又有人去面馆了！”

　　高盏点头，“刚把闹事的轰走他就来了，点单利索的好像在这吃了十几年似的。”

　　高高连连摆手：“不可能，没人能在我妈手下活过三顿饭。”

　　如果做饭难吃有比赛的话，魏玉蓝不是冠军很难收场。她做饭难吃到五岁的时候高盏就会煮粥给妹妹喝了，七岁会炖肉，十二岁过年的时候一桌十全十美都是高盏做的。

　　这会早就过了吃饭的点，高盏嚼着没什么滋味的面包问高高：“我给你炒个米饭吧，你凑合吃点，晚上再弄肉。”

　　“行啊，我都行。”高高立马扔了面包。

　　他们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暑假新装修的，高盏把微单架在了流理台上，调整好角度。

　　“你要录视频吗？”高高问道。

　　高盏从小视频软件刚兴起的时候就注册了个账号，没事的时候就拿手机录自己做饭的视频发上去。

　　因为他做饭不慌不忙十分有条理，后期配字又简单清晰，吸引了一批爱看做饭视频的粉丝。后来他还因为手好看出过圈，现在他各类平台粉丝加起来两百多万。

　　“嗯，录点素材。”高盏道。他洗干净手，开始处理炒米饭要用到的材料。

　　相机的镜头里，高盏将胡萝卜洗净削皮，随便拿了把切菜的刀，将胡萝卜在案板上翻了两下就切成了条状，然后他手指关节抵在刀面上，两只手飞快地配合移动，橙红色的胡萝卜丁就从他的刀下绽开。

　　广式腊肠、小白菜也都被他切成了丁。

　　下面一步就是先把鸡蛋炒出来。

　　高盏调整了机位，起锅烧油，然后把打好了的蛋液倒进去，用筷子飞快地打散蛋花，然后关火。油热让蛋花微熟，是最漂亮的奶黄色。蛋花一粒一粒松散有型，盛出一旁备用。

　　胡萝卜、腊肠在锅里炒热，腊肠被炒出油脂，油亮亮的就可以放米饭了。

　　米饭用隔夜饭是最好的，高盏把米饭从冰箱拿出来，倒进锅里用木铲翻动两下米饭就分散开来。

　　香气被油热全部激出来，高盏握住炒锅手柄，前后的颠了两下锅，配料丰富的炒饭在火光之间翻起又一粒不差地落回锅里。

　　高盏颠勺时手臂绷紧，露在外面的小臂被火光映得发粉，哪怕只是出境到手臂，也足够赏心悦目。

　　米饭炒的差不多了，把小白菜与鸡蛋放进去。高盏凭感觉放了调味料，又翻炒两下，将调味料炒匀，关火准备出锅。

　　他一关火高高就迫不及待地坐到了厨房吧台旁，“给我多盛点！”

　　高盏笑了一下，换了个汤碗，给高高盛了一大碗。

　　看高高吃起来，高盏开始收拾厨房，将锅、铲洗净挂起来，菜刀插回刀架，把一切都归置好后他又将一个餐具品牌寄过来的一套碗碟摆出来拍了两个镜头。

　　他现在算是有点名气的美食博主，尤其是很受年轻女生的喜欢。来找他打广告的品牌也不少，但高盏只偶尔选择做刀具或餐具的品牌。

　　拍完了素材，高盏关了相机，给自己也盛了碗炒饭。

　　“晚上想吃什么？”高盏问道，刚才他常去的海鲜市场的老板给他发消息，说今天的鱼跟海蟹都特别新鲜，“鱼还是牛排？”

　　高高从碗里把头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能都吃吗？”

　　高盏道：“天天都大鱼大肉的，怎么还这么馋？”

　　高高晃晃脑袋：“我就要都吃！”

　　成霁从小面馆出来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漱了半天口又喝了大半瓶嗓子才好受了一点，

　　他刚才经历了什么？进了一家面馆尝到了有生以来最无法形容的恐怖味道，还被一个很会雕萝卜花的小哥拿刀威胁？！

　　这和在家受父母的冷嘲热讽还有成思瀚的明刀暗箭有什么区别？他的离家出走好像少年霁的惊奇冒险啊！

　　他又回身望了那充满诡异气息的面馆，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那里。

　　因为那一碗鸡蛋面，让成霁对周围的餐馆都不太信任。他现在血条只剩三分之一，不能再试错了。

　　他在思考人生，手上无聊刷着朋友圈，就看到一女同学发了九图，文案是一屏的感叹号。成霁点开图片，是个人切菜的截屏，画面里的那双手白皙修长，关节分明，很好看。

　　成霁把九张图都一一划过，洗菜的切菜的炒菜的......这是一厨子？图片右下角有一个id号，成霁顺着搜过去，是一个叫“孤独的美食家”的博主。视频全都是做饭的，没有脸只有手，评论里一水的“我想当他手里的大萝卜！”。

　　这人的视频做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家常菜，画面干净，构图美观，不管是洗菜切菜还是油烟火光在这人视频里都显得特别上档次。

　　成霁看着每个视频下都配着的详尽易懂的步骤突然有点心动。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这也是做得了五三黄冈天利三十八套、打得了篮球台球羽毛球还有成思瀚的手啊，炒个菜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结束迷茫，成霁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走向小卖部老板，冲那阿姨甜甜一笑：“姐姐，你们这的大超市怎么走啊？”

　　小卖部老板最后给他推荐了一个海鲜市场，那里蔬菜肉类海鲜各种应有尽有，他们当地人都去那买菜。

　　成霁到的时候，海鲜市场里面商贩很多，一眼望不到头，人熙熙攘攘的买点啥都得靠嚷的。他没见过这阵仗，他想的大超市是沃尔玛一类的。

　　市场里充斥着水产的咸腥味，成霁踩在泥泞的铺砖地上，有些不知道往哪走。最后他选择了人比较少的一片区域。

　　他走过去，看着来人了的商贩连忙招呼他：“帅哥！来点什么啊，今天这海鲈鱼特别新鲜啊！还有螃蟹，个大肉多，你自己弄着还方便。”

　　成霁看着他吃过没吃过的海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既然老板说了，他抬手推了推眼镜，点点头：“那就给我来一条鱼，再来点螃蟹吧。”

　　刚巧他那会刷到了“孤独的美食家”做鱼的视频，螃蟹上锅蒸熟就行，来这两样应该问题不大。

　　老板给他拎了一条鱼，然后问他：“海鲈鱼你会不会做啊？”

　　成霁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但我可以学。”

　　这鱼做好了算他成霁厉害，做不好就是那美食家不靠谱。

　　高盏挑了一条刚好够他们娘仨吃的鱼，准备就在这杀了省得回家弄的哪都是腥味。老板是他熟人了，问他要不要自己来。高盏看了眼自己随便穿的T恤，就点了点头，蹲在海鲜摊后面动手。

　　刚开了鱼腹，高盏就听到一声颇为自信的“我不会，但我可以学”，当年魏姐开面馆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成霁话音落下，就听到一声嗤笑。

　　他看过去，水产箱后面蹲着个人，满手是血，一脸不屑。

　　一瞬间成霁以为他跟这又凶狠又帅气的小哥是有一部连续剧。

　　“你也买鱼啊......”成霁看着他那一手血实在笑不出来，就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来鱼摊不买鱼，”高盏把小刀插到砧板上，“来吃面吗？”

　　成霁感觉自己好像被那个“面”字击中了胃，那面难吃的他都有点PTSD了！

　　他正难受着，那人突然朝他伸手，成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事？”

　　“鱼，”高盏指了指他手里的黑袋子，“我给你杀了。还是，你要回去自己杀？”

　　成霁立马把鱼给高盏。

　　他做五三的手做菜已经很勉强了，杀鱼真不行。

　　果然，这小哥看着就是干这种事的人，成霁看着他手起刀落，那条海鲈鱼好像走的没有什么痛苦似的。

　　“从这往里走一百米，王小二油粮店，跟他说你做海鲈鱼，他就能给你把料都拿全。”高盏把鱼处理好拎给成霁。

　　“哦好，”成霁接过鱼，“谢了啊，要是好吃我明天还来。”他最后还加了一句顾客和商贩常说的客套话。

　　不过那小哥好像不太在乎自己的买卖似的，脸上写着“赶紧滚蛋”。

　　成霁按着高盏说的，去了王小二那儿，买齐了调料，又随便买了点蔬菜和大米，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出租屋里的厨房很大，装修的好像比其他地方都精心，厨具什么的都很齐全，成霁看到了几个在自己家常见的牌子，都不便宜。

　　他把鱼放在水池里，打开美食家的视频，照着他的步骤，第一步，先把鲈鱼改刀。视频里，美食家动作熟稔，把鱼一面切刀一段一段片开，另一面则贴骨从中段片开两部分，这样上锅蒸受热均匀，把握好时间鱼肉最鲜嫩。

　　成霁将眼镜摘下来，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了那条海鲈鱼。

　　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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