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陈世美》金火禾

24、第 24 章

　　第二天，林苏菱回到学校。

　　月亮湖里的荷花开得正盛，浓密绿柳条下零零星星几个人影，中央大道被晒得炙热，连蚂蚁也不见一只。远离大道的某处，高大树荫掩映下的白楼，整面侧墙被翠绿爬山虎攀上，将不为人知的宁静深藏。

　　林苏菱一上午都待在白楼里，她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的状态，只在电脑上收发邮件。那个u盘被她带在身上，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能陪同赵小燕到警局报案了。小燕在这座城市没有亲戚，她作为她信任的长辈，一定会给她帮助和支持。她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坏人能够早日受到惩罚。

　　她要把下午的工作量在今天早上做完。

　　“苏菱，你没看群里消息吗？杨主任在找你。”另一位同系的女老师从门口进来对她说。她疑惑地看着林苏菱，这位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的同事，她好像做什么都是淡然的，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嗯，知道了。”

　　林苏菱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出。她不怕见他，她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为自己狡辩。

　　杨主任现在急得火烧眉毛，那小婊子居然说要告他，都怪家里的疯婆娘惹事，他不知道小婊子手里还拿有什么证据，昨天让人去拦她，已经把她手机里的对话记录删除了，寝室那边他也让人去打点了。

　　昨天的人说赵小燕走的时候给了某位女老师一个u盘，他一想就觉得不对劲，那u盘肯定得抢过来。林苏菱是吧？他悬着的心放下，对付学校里的老师很容易，这里没有人会不识相，拂他面子。

　　在他的千呼万唤中，那女人迈进了他的视线，林苏菱连门都没敲，直接走了进来，脸色很冷。

　　一看她的态度，杨主任不高兴了，嘴边的笑抽搐了几下，但他想着更重要的事情，还是维持着温和良善的模样。他的心更加警惕，这女人估计知道了什么。

　　“林老师，别客气，随意坐吧。听说你上午都在实验楼里，还在忙课题的事情吗？”杨主任用亲切和蔼的语气问候，脸上闪了一层油光，林苏菱感觉到这笑容令人作呕，她不适地移开目光。

　　“你有话什么就直接说吧。”她现在无法再把他当做老师看待，这只是一个披了人皮的禽兽。

　　“呵呵呵呵——”杨主任用笑声掩饰尴尬。“我不是在关心学校老师的研究项目吗？我记得林老师几年拨到的科研基金有几十万吧，现在手上的项目进度怎么样了？遇到什么困难要跟我说啊。”

　　“没有，不劳你关心。还有什么重要事情吗，没有的话我有急事先走了。”

　　“当然有，我正要问问呢，你底下有个叫赵小燕的学生吧？我学校最近有一个校友奖学金，对象主要是面向建立了贫困档案的学生，赵小燕也申请了，我想知道她平常的表现怎么样。她负责帮你整理的实验数据都做好了吗？”

　　林苏菱心中冷笑，“你不用来问我，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比我更清楚。”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杨主任虚伪的面具撑不住了，“你不能走！林老师，请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想可能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什么对我无端的污蔑和指控，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你作为我们院系的老师，轻信谣言、不尊重上级，这像什么样子？我看你品行不端，这次的学术交流也不要去了！”

　　林苏菱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消失在了门口。杨主任气得把桌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就差没直白地喊出那句话：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了？！

　　对这个林苏菱，他以前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怎料竟是根难啃的骨头，一身傲气。他不信他们系里还有他治不了的老师，杨主任翻出林苏菱的资料查看。

　　不久后，杨主任瘫在椅子上，她……她怎么会住在那里？杨主任又打电话给熟人打听情况，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一位背景深厚的下级。那个人的妻子，怪不得，怪不得，等理清某些复杂关系，他转过弯来，拍腿一笑，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下午3点，林苏菱和赵小燕约好在北二门见面。

　　女孩上了她的车，坐在后座上，一路沉默，林苏菱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她不时看向车内的后视镜。

　　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小声的啜泣，赵小燕双手捂住脸，身体不停地颤抖。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林苏菱从来不劝身边人别哭。眼泪是一种宣泄的途径，这个年轻女孩身上承受了太多的伤痛，她需要这种宣泄。

　　“林老师，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毁了？”在她的家乡，女孩的贞洁十分重要，如果这样的丑闻传出，他们一家都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小燕，毁了的人是姓杨的，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现在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的生活也应该正常地继续下去，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他是有罪的，我不是为他的行为开脱。这种事情其实对女孩的物理伤害很小，几乎都是外界舆论的影响更大，你内心要强大起来，就当被别人扎了一刀，只要伤好了，就没什么大不了，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他们不能主宰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可以。”

　　到警察局报完案后，林苏菱又带赵小燕去见了律师朋友，几人一起吃了晚饭，直到晚上九点，林苏菱才回到家里。

　　“回来了？”陈聿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嗯。”他今晚回来得有点早。

　　“今天忙了什么？”似乎是普通的问候，可林苏菱却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她今天确实在忙了一件大事。

　　“我下午跟那个学生去报了警。”

　　陈聿看她，淡淡地说：“菱子，你别掺和到这件事，对你不好。”

　　今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告诉了他林苏菱的事情，那个杨主任有点能耐，跟他的某个合作方有关系，对方托人情求到了他头上。

　　林苏菱吃了一惊，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以为陈聿会问详细的事情，却没想他会阻止自己插手。

　　“我不怕。你别担心我，我想帮我的学生。”

　　“苏菱，你确实不用怕，但是我怕。”陈聿顿了顿，林苏菱这回才真的愣住了，还有事情能让陈聿大方地说出“怕”这个字吗？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他。

　　“我怕你投入太多的情感，后面会伤心。”

　　“什么意思？”陈聿话里有话，语气里好像知道所有事情的发展一样。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陈聿问。

　　林苏菱想，这还用明说吗？

　　“我建议你们私下谈谈，别急着告他，费时费力，而且讨不到多大好处。”

　　林苏菱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要放过这种人？如果不用法律制裁他的行为，说不定很快就有下一位被害者产生，她完全不能理解陈聿的想法。何况她还是作为一名女性，设身处地，更不能对这种严重迫害同性精神和身体的事情无动于衷。

　　“这官司要打的时间不短，你学生有能力支付起那笔钱吗？如果钱的问题解决了，那官司的结果还不好说。就算有结果，这种类型的案件，那人最多判个几年，再缓刑、减刑，两三年就出来了。你的学生今年多大？可能她还没出到社会工作，那个人就又回来了，如果他有点人脉，暗里报复，你学生又该怎么办？”

　　陈聿看林苏菱不说话，又接着说：“再说说你，你和你的上级作对，他真的犯事进去了还好，要是最后事情的结果不清不楚，他留下，你该如何与他相处？我猜他一定威胁你了，你有把握不受他威胁的影响吗？其他上级和周围的同事会怎么看你？你能护住自己，护住那个学生一辈子？”

　　“你说的都是假设，还是最不好的那一种假设。我们有很多证据。”林苏菱心里也是没底的，她知道小燕一定没有说谎，可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否足以让别人相信她。无论如何，她认为做这件事是有意义的，陈聿只会思考利益。

　　“对，但是这些风险，你们都要考虑。你不用担心自己，因为你背后有我。苏菱，你不能那么自私。”

　　她自私？林苏菱被陈聿的话刺得一痛。

　　“总有人得做这些。”她往楼上走，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