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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千里进瓜州,老妪巧舌簧 ...


  •   老刘氏同女婿和外孙坐着车行的马车,一路颠簸到了晚上才到了一个镇子,几个人自然舍不得花银子,王狗儿也不敢让八十岁的丈母娘干熬着,就在一家客栈找了一个低等的大通铺。

      “娘,咱们就将就些个。”王狗儿有些歉意对着老刘氏说。

      老刘氏却笑了“理该如此,咱们的银子那是用来救命的。”

      祖孙三代人就这样吃着路边馒头充饥,夜宿大通铺,坐着人挤人的马车,两三日光景,才来到那青州渡口。

      渡口人来人往,大清早一艘艘船都等着客人。

      王狗儿看着一排排船只,“得回有段水路,要不这几千里路,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

      老刘氏看着那河面上波涛粼粼,“姑爷,你打听到瓜州要几日?”老刘氏心里越发着急,这青州渡口那边上的船只就是做花船之用。

      “要明日下午方能到,咱们要在船上过一夜。娘我去买些吃食,你们娘两个在这儿等我。”王狗儿交代完,就去买了几个馒头菜包子的。

      再回来,这船也要到了时间,他们上了船,晕晕乎乎飘荡在江面上,虽说这船够大,但坐着二三十人,也是够挤。

      王狗儿给老刘氏递着水囊,“娘,还好您身子硬朗,不然这番遭罪,也是难捱。”

      老刘氏笑笑,“还是我福气好,有个好姑爷一路照应,不然老太婆出这么远门,保不齐就把自己丢了,还要搭上一个外孙子。”

      老刘氏在船上熬着时光的时候,瓜州的万花楼里,让这些人多日不得安宁的贾家巧姐儿,正跟着乐师学唱曲儿。

      那乐师也是花魁退下来的,年老色衰,好在舞曲技艺超群,这才能留在万花楼这样地方。

      她三十几岁年纪,看着巧姐儿嫩生生小脸儿,很是嫉妒,这孩子长大了,这般姿色,那是能称霸瓜州的花魁娘子。

      “教你几遍都学不会?把手伸出来。”巧姐儿心里抗拒,却又不敢不学,这些日子没少挨打,这样的心里,哪里能学得好?她伸出手去,被乐师拿着竹板把白嫩手心打到红的昌起。

      “还是豪门里的大家闺秀呢,就笨成这个样儿?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看着巧姐儿眼泪珠子一般往下掉落,很是解气,心里高兴,又打了两下。

      老鸨子掀开门帘进来,就见这新买来的小姑娘被这过气花魁如此折辱,生生看不过眼去,“你当年学这个的时候,老娘可比你教她费了老大功夫呢!”

      拉过巧姐儿手儿,“这细皮嫩肉的,你给打到变了形儿,这手儿可就没这么好看了,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赔我来?”

      那过气花魁不敢再做大,站起身来,笑道:“我的妈妈,您就是这副菩萨心肠护着我们这些年,如今又护这新来的妹妹。今个儿学得有一会儿了,也罢了。”说完转身就走了,不敢留在这里触着老鸨的霉头。

      “好孩子,既进了这个地儿,就是咱们的命。如果有的选,哪一个又愿意进这里来?前尘往事都忘掉吧,花魁能当上,总比那些整天接客不断的好上不知多少。趁你现在还小,把这一技之长学好了,未必过的就不如那些宅门怨妇。”老鸨子拿着手帕给巧姐儿擦着眼泪儿。

      巧姐儿却还是哭,“妈妈,我想回家。”

      老鸨子一声叹息,对着这么小孩子,坚硬的内心有了几分柔软,想当年她被卖进来,也不过巧姐儿这般大。

      “咱们能被卖到这地来,那就是没有家了,家没了,想回怕是都回不去了。你寻死觅活的,又有什么用?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巧姐儿哭得更凶,老鸨子这话却是实话。

      她那舅舅就告诉她,她家里出了事,父亲母亲都关了起来,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儿呢。

      巧姐儿心里感激这老鸨子,这些日子并不曾对自己打骂,感觉还有几分维护之意。她并不想让老鸨子为难,“妈妈,我学就是了。”心里打定主意,等不来爹爹救她,就死在这瓜州。

      老鸨子盯着巧姐儿脖子上的红印子,心却还是悬着,这小姑娘买进来可不便宜,真要是再寻死一回,血本无归可真是赔大发了。

      老刘氏三人在瓜州渡口下船来,没走几步远,“一直在水上飘着,落了地儿,脚下踩棉花似的。”老刘氏转头对着王狗儿笑着说。

      王狗儿板儿扶着老太太,“娘,咱们在面摊上喝碗面汤,缓口气儿,再找那万花楼。”

      老刘氏也不反对,三个人这两天坐船,着实折腾个够呛。

      三个人坐在面摊上只要了两个铜板一碗的面汤,跟那面老板打听了万花楼在哪条街上。

      面老板看着三口人衣着,心里奇怪这一看就是本分庄稼人,去那万花楼作甚,只在这码头迎来送往,嘴巴早就能够自控,不该问的话,不会多说一句。

      老刘氏三人往万花楼去的这一路,天也渐渐黑透了。老刘氏心里越来越忐忑,就怕人来晚了,姑娘再给糟践了。

      “姥姥走慢点儿,你匀着气儿。”板儿扶着姥姥,姥姥走的急,呼吸都粗重几分。

      “没事,这老胳膊老腿的,顶得住。”老刘氏并不减速。

      王狗儿看看丈母娘,也不说话,心里也佩服这老太太,他现在还有些头昏脑涨的。

      万花楼是瓜州烟花巷里最大的牌面儿,居民区里越安静,万户楼眼前这灯火璀璨,越晃的老刘氏眼睛疼。

      “娘,咱们带的银子怕是不够。”王狗儿站在门前的车水马龙里就有了这样预感。

      老刘氏仰头看着那一排排大红灯笼,颤声问,“八百多两还不够吗?”

      王狗儿吞了吞口水,“娘,我说得不一定对,你先别急。”

      “姥姥,咱们进去吧?”板儿有些着急,不知那小仙童还好不。

      “咱们来赎人的,是人家这行的忌讳,前门进去是打人脸面,咱们得求着来。去后门吧。”王狗儿说完,率先往万花楼侧面走,板儿扶着老刘氏立马跟上。

      三人来到侧面,果然在侧面有个角门儿,王狗儿伸手敲了几下,“哎,来了您哎。”

      一个小郎官儿欢快的声音传出来,门开后从门后露出一张年轻细嫩的少年郎君的笑脸儿,看清王狗儿三人,立马绷起笑,“咱们这里不收杂役。”

      王狗儿弯腰鞠了一躬,“这位小哥儿,您行行好,咱们家穷,家里姑娘被人拐来这里,想着把人赎回去。您、、”

      那少年皱皱眉毛,“你那姑娘多大年纪?要是年龄小些,没准还有点可能,能接客的就莫想了,这是万花楼,咱老百姓惹不起。”

      王狗儿又鞠了一躬,“您真是个心善的,咱们家闺女被拐卖也不过十多天,今年九岁。”

      那小郎官儿指了指后边儿,“那一排花船最大的那几搜,也是万花楼专门培养小姑娘唱曲给客人取乐的,没出师的也在那边教着呢。至于能不能赎的成,就看你们的银子和造化了。”

      王狗儿对这小郎官儿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待他关了门,三个人奔着江边花船而去。

      还没走近花船,清歌乐曲就远远传来。

      板儿皱眉,无法想象仙童般的巧姐儿,咿咿呀呀的给人唱曲儿。

      老刘氏步子迈得更大了,王狗儿伸手扶着,心里对这老刘氏又添了几分尊重。

      一条条栈道延伸到河面一艘艘船上,王狗儿指着最大那艘,“娘,咱们先去这一个?”

      老刘氏点头,咬着嘴唇只不说话。

      三个人走到花船外,守门的小厮就奇了,这没带女孩儿,显然不是卖人的,就这穿着,也不会是赎人的。“去去去,这里都是贵客,不是你们来的地儿。”

      “这位爷,咱们是来赎人的,能不能帮忙通传咱们这里的妈妈,自家孙媳妇被拐来的,也就这十余日的事情,京城里的姑娘。”老刘氏弯着老腰,跟着这守门的小厮打着商量。

      那小厮原本一脸不耐烦,“也就是你这老太太,比我奶奶岁数都大,我才多几句嘴。这几日从京城还真来了几位姑娘,八九岁十一二岁的都有,只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我去给你找妈妈吧。只一点,船里有客人,你们等在这里,莫在近前闹腾。”

      老刘氏点头,“可是呢,小哥儿您放心,总不叫您为难。”

      那小厮去了有一会儿,再回来,“你们跟我来,这会妈妈不忙,有时间听你们说说,能帮你们就这么多了。”

      王狗儿说道:“小爷帮忙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老刘氏三人被这小厮带到船尾处一间屋子。见那中年美妇人坐那儿喝茶,知道这就是这里负责的老鸨子了。

      王狗儿和板儿微微行礼,王狗儿几句话说明了来意。

      那老鸨子只看老刘氏,老刘氏朝这老鸨子拱着手儿,“好姑娘,帮帮我吧,我这从京城边儿赶来,总要把我这孙女带回家。”

      老鸨子手指轻点着桌面,先前小厮来禀,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年岁出处,来的日期,都和那上吊的那位小姐对上了。这会儿又听了一遍,确定就是那位。

      “你这老人家,我这是青楼,爷们儿寻欢作乐的地方,好看的小姑娘,求都难求,进了这里,哪里还能放出去?”

      老刘氏心中酸涩,昏花老眼涌出泪来。

      “姑娘有所不知,你们买的那位姑娘,不是人家爹妈同意卖来的,是舅舅偷卖的。那孩子你们也看到了,您想想,这是一般人家养出的孩子吗?您想想京城那地儿,指不定哪个大户人家出了事,反手就又立了起来,那时候这爹娘可不是要和你们拼命?哪里用到我这干奶奶出头?”

      老刘氏话说的绵软,眼神却很坚定。

      老刘氏看这老鸨眼有深思,又开口说道:“姑娘,你们既然能把人从京城买来,怎么就不打听打听京城的事?”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看老鸨。

      老鸨眼里思虑更甚,“姑娘,咱这也是求您,人要真在这儿,您好歹让我们带回去。”老刘氏说完又拱拱手。

      老刘氏话里话外就差点名了巧姐儿是荣国府的姑娘,老鸨子本就从京城里接人,青楼里客来客往,还有比这消息更灵通的地儿?

      心里惊涛骇浪,只面上不显。

      先前之所以让小厮叫他们来,也是怕巧姐儿整日寻死,血本无归。如今听了老刘氏这番话,这真要是那荣宁两府的嫡小姐,当真是不能再留了,留着那样人家的人,保不齐就给自家留了祸根儿。

      “管她什么来路,咱们也是真金白银付了银钱的。”老鸨子站起身来,这就是谈判不成,立马走人的意思了。

      “给,您花了多少银两,咱们赔给您。”老刘氏拱拱手。

      老鸨子却是笑了,“平买平卖是从来不干的,只谈什么都早些,还得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姑娘不是?”

      老刘氏陪着笑,心里明白,这是能放人了,再谈就是银子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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