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金陵十二钗》俩笨猪

54、清净山中客，净雪染尘埃

　　王狗儿听从老刘氏的吩咐，按着巧姐儿能提供出来的不多的几条线索，每日里忙完了生意，也并不回来，在那京城里四处打听着薛蟠家的住处。

　　几日未果，来家里后垂头丧气，巧姐儿看着有些过意不去，想起那贾芸的住址来，说与王狗儿知悉。

　　王狗儿找到了贾芸，又过了两日得了贾芸回信儿，这才知道薛家的住址。

　　王狗儿这日顶着微黑夜幕家来后，盘坐在炕，吃着热气腾腾的马齿苋菜干油梭子包子，一身的寒凉，很快就热乎过来。

　　小刘氏笑着又给他碗里夹了一个包子，“这巧姐儿的法子就是好，当家的每日里带着的干菜，都卖了个精光。”

　　“那可不是？其实这城里面儿啊，要是没个赚银子营生，指着做工做活，那日子过的，还真就不如咱们庄户人家来的舒坦。咱们冬日里没几样儿菜吃？他们就更没有。咱们家马齿苋干卖的也不贵，那些婶子抢着买呢。”

　　一家人晚饭吃的高兴，饭后收拾完，大家都在正房喝茶，王狗儿才跟老刘氏说了打听来的结果。

　　“娘啊，哪条街巷咱们是打听明白了，就是听说那薛家的生意做的是一落千丈，也跟着败了。”

　　老刘氏叹声儿，“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再高的门楼也有倒台的时候。咱们明个儿去见见玉哥儿。”

　　老刘氏摩挲着粗糙大手，“那哥儿才最是心善哩。”

　　翌日一早，王家吃完早饭，王狗儿和板儿就收拾老刘氏点着要求的带给贾宝玉的东西，收拾妥当，足足装了两大竹篓子。

　　老刘氏先上车，把后上车板儿的巧姐儿环在怀抱里，板儿坐在老刘氏一旁，让老刘氏倚靠自己。

　　王狗儿看着娘几个坐定，甩着马鞭驾着马车往京城跑去。

　　巧姐儿身后传来老刘氏的体温，心里想起去年的腊月，老刘氏就是一路这么护着自己来了平安村。

　　王狗儿给聚福园送完菜，就直接驾着马车去了薛家住着的小巷子。

　　巷子太窄，马车不能前行，老刘氏带着板儿和巧姐儿下了马车，老刘氏叮嘱王狗儿，“姑爷先在这儿等等。”

　　王狗儿给板儿背了一背篓，“等会儿再跑一趟。”

　　“伯父，我也能背得动。”巧姐儿跃跃欲试。

　　老刘氏笑道：“咱们这是在外面，让人见着咱们家的姑娘跟个小子似的可不太好，更别说你二叔，非得吓掉下巴了。”

　　巧姐儿嘟嘟小嘴儿，心说我遇难时候也不知道我那二叔人在哪里呢？

　　板儿敲了门，见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媳妇开的门。老刘氏立马笑问，“这位娘子，咱们是找贾二爷的，请问他是住在这儿吧？”

　　巧姐儿见这夫人描眉画眼，乔模张致的眼扫巧姐儿三人，上下好一顿打量，这才从嘴角撇出一抹冷笑，“你这老太太，还找贾二爷，这里以往倒有个二姑爷，只是你们还是来的晚了一步，两个月前，那弱骨头把媳妇丢在娘家，出家去了。”

　　老刘氏一把抓住这媳妇的手，“娘子何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相比较于老刘氏被唬得大眼圆睁，眼里都急出泪来，巧姐儿心里一声叹息，想不到贾宝玉还真就走了出世一条路。

　　“呵呵，我是这家主人的新娶娘子。这家里妹夫的事情，又哪里不知道的？更莫说还死皮赖脸的住在我家一年来的。”这妇人说话间就甩开了老刘氏的手。

　　“娘子，那这府里的姑奶奶呢？”老刘氏小心翼翼发问。

　　“这可不是您能管的了，咱们家的姑娘，要样儿有样儿的，左右不会瞎在家里就是了。”妇人早没了耐性儿，干脆关上了大门。

　　巧姐儿拉着愣怔的老刘氏，小声说道：“姥姥，咱们家去吧，心意到了，二叔不在，咱们也是没法儿了。”

　　老刘氏没说话，长长叹了口气，“走吧，家去吧。”

　　青姐儿坐在炕里，听老刘氏讲了过程，心说巧姐儿曾经教过的果然不差，繁华果真如梦，梦醒瞬间天翻地覆。

　　王竹和王林睁大了眼睛，听着那豪门里的公子哥儿这番人生际遇，他们还不能有太多的感慨，在孩子的认知里，空门也没什么不好。

　　“这可是呢，看样子那玉哥儿定也会去求那府里的大奶奶，毕竟亲娘都在那儿呢，怕是谁都帮不上谁？心灰意冷，就离了心。”小刘氏也很难过。

　　“岳家那碗饭哪里是好吃的？可怜玉哥儿，那么一个人，偏偏要受这一番磋磨。那时候出事儿的时候，就听说过，那府里的四小姐也进了庵门，怎么也好过宝二爷经历这些，不得不走好些个啊？”老刘氏心绪难平。

　　贾宝玉出家之事，着实让老刘氏情绪低落了几日，老人家难得带着巧姐儿串起了门子。

　　小红早出了月子，只是带着个小娃子，也不好去别人家，老刘氏和巧姐儿一起来了，小红高兴够得很，把孙大强给小红备着的零嘴儿，全拿了出来。

　　“您老也莫伤心，这人生天地间，能进了空门的人，那都是有福气的。都说道放下二字，父子亲情，夫妻人伦，这俗人里头，又有几个能真放下的？”

　　“巧姑娘，你吃这个。”小红听完老刘氏讲完，先也是呆了呆。

　　“您老也吃，这桔瓣糖不粘牙。”小红给老刘氏扒了一块糖。

　　“我啊，这道理也明白，就是想着玉哥儿那样一个人儿，就、、”老刘氏摇头，说不下去了。

　　“您老就是心肠太善了，也忒软和了。您想想啊，二爷进了空门，虽然不像咱们有家有业的，但也远离了烟火气儿不是？日子和以前不一样了，没点脸皮，还真会时刻觉得难活下去。”

　　小红缓了口气儿，又接着说道，“万般皆舍，何尝不可？闲云野鹤的，再无烦恼，您老啊，就莫再担心，那不好，未必是二爷觉得不好，还是咱们这些个俗尘里的人觉得不好罢了。”

　　巧姐儿听得直点头，“可是小红姐姐说的是呢，世间少智者，多为流俗众，未见花中颜，何必从者众。”

　　“巧姐儿说的话，太文气儿了，你姥姥我却没听懂。小红说的可也是，我这老太婆活了一大把年纪，跟你这娃子比，可是白活了。”老刘氏擦擦眼睛。

　　“您老可别这么说，我和巧姐儿要不是得了你的庇护，还指不定什么样儿呢？人说天道好轮回，有时候我就想，那王仁那厮却活的好好的，二奶奶却是早去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小红咬牙。

　　巧姐儿看小红眼里的恨意，心里觉得对她不起，也有些对不起贾巧姐儿逝去的灵魂，穿越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然没想过给她们抱了此仇。

　　“孩子，你且看着，天地间自有一杆子称，谁的孽障谁担着，你看看苍天饶过谁？咱们且好好的活着，活的更好，且看那人如何下场？”老刘氏说。

　　“可恨我不是那豪杰男子，一刀结果了那厮可是才痛快。”小红咬牙。

　　巧姐儿听得心里一突，小红这姑娘性子很烈性，这点她早就看了个明白，万万没想到，还有杀人的心思。

　　老刘氏噗嗤一笑，摇摇头，“憨姑娘，你要那么做，当真是对那厮太好了。这得是多大的恩情能陪着他去那地域里去？世间有为法，却不能咱们去干那些违法的勾当，行那恶事，没得平白的搭上自己个儿。”

　　巧姐儿还是头一次听说过这样一番言论，看着老刘氏苍老的脸，“姥姥，巧姐儿原就觉得我的姥姥最是明白了，原来姥姥说出的话还可以这般醍醐灌顶，让人一下子听了劝说。还有什么？可要一一教给巧姐儿。”

　　“可是呢，您老这一番话，让我放下了心中大半的仇恨。”小红也说。

　　“这有什么？这都是老话儿传下来了，人啊生在天地之间，只要对生命存了敬畏之心，阿萨玛之神自然就会庇护我们。”

　　老刘氏看看小红，“你也是个有福气的，那些前尘往事都放过去吧，把那样儿的人，时刻放在心里，那可真真是抬举了他不是？”

　　小红点头，老刘氏看看旁边睡着的孩儿，“胖儿子也有了，这可是福气不是？原是心里不痛快，想到玉哥儿的事情，这几日饭都咽不下去，今儿和你这番话，老婆子我也想开了。”

　　“是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巧姐儿喃喃低语。

　　老刘氏当日没见到宝二奶奶，就让王狗儿稍加留意打听一二。

　　半个月后王狗儿才从贾府里和薛蟠那厮走的近的人那里得了信儿。回家学与老刘氏，老刘氏气的站起身大骂，“真正是天杀的畜生。”

　　原来这薛蟠经营不善，折了几乎全部身家。加上死了老婆夏金桂，夏金桂临死前不满薛蟠，干脆把陪嫁银子都送回了娘家。最后还是亲娘的一点私房银子，买了小小院子，续娶了一房媳妇。

　　贾宝玉家道中落，薛宝钗回了娘家，他被放出来后，不好去跟着寡嫂亲娘侄子一处过活，只好去了岳家。

　　那薛蟠哪里容得下？冷言冷语，自然少不得，续娶的媳妇原本就不是什么正路女子，见着宝玉一表人才，又哪里不动了引逗心思？

　　这媳妇子一番引逗不再话下，被贾宝玉冷言怒喝，又哪里不会生完了恨心？

　　一番挑拨离间，贾宝玉本就不事生产，岳母又哪里没有意见？

　　就是媳妇都要冷了两分，生来就尊贵几分的人，衔玉而生的天养之人，哪里又受得了这一番冷待？

　　人性之善恶，实在难以经考验，穷凶生极恶，骨肉亲情皆可抛洒。

　　薛蟠终究把来银子的套路放到了亲妹妹身上，哄骗老母，要将妹妹嫁与那异地的富贵商人，却是暗中卖与了瓜州青楼。

　　“这还是那人拿了咱们的银子，请了薛蟠一顿酒，灌了他一个烂醉，这才得了这话儿的。”王狗儿最后才说了这节。

　　老刘氏无力的坐在炕边儿，“这也是无法子的事儿，各人有各命罢了。”

　　巧姐儿心里认同老刘氏这句话，在老刘氏的立场，薛宝钗原就是萍水相逢的闺阁小姐，彼此并无交情可言。

　　于巧姐儿而言，这人又是婶婶也是表姨，却实在和巧姐儿没什么感情。

　　花自飘零水自流，想那薛宝钗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总不会让自身就陷于那般境地太久，巧姐儿想到此处，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