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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旧书墨香浓,人王不成皇 ...


  •   藏书阁的书架足有两人来高,元春一身天蓝色的宫装,拿着干抹布,脸上围着棉帕子,踩着一双平底儿布鞋儿正站在木制的折叠梯子上,很认真的擦拭着最上面一层的藏书。

      她的心情不可谓不好,脚下踩着的是皇家出品的木梯,简约大气还精致,老手艺人的技艺让元春心里叹服,这个水平在现代的木工里是难寻的。

      更别提手里的古籍,手里拿着,由不得她不虔诚起来,很怕把书从高处衰落下来,摔坏了就太可惜了。

      王先生趁着皇帝午睡,来这儿找书,在楼阁扫进来的五彩光晕里,见着扫完一本书,正吸着鼻子轻嗅书上墨香的小姑娘,王先生看着小姑娘呆憨的模样儿,心里好笑。嗅香粉花朵儿的姑娘比比皆是,这亲嗅旧书的姑娘还真是头一次见得。

      待元春放下书册,发现人来,自上而下注视王先生的时候,他的心跳都剧烈起来。又自端详了元春两眼,眼中暗流涌动,心说丹凤朝阳,还真有这样的命格。

      元春一时下来不得,又被王先生看得有些不自在,然自家身份使然,也知道这人能自由出入这里,必也不是寻常人等。问道,“这位先生,我在这里会不会妨碍于您?如是,且等我一等,我换个地儿就是。”

      王先生摇头,“小姑娘,在下姓王,我也是随意翻找,这里不小,书籍也多,并不妨碍。”

      元春笑道,“原来是人王之王,先生大姓。”说罢就要转过头去,静待这位王先生走远些,她再干活儿,以避着甩了人家一身的灰尘。

      王先生听得元春这句话,收了腿上力道,仍旧站在原处,“自古人王不王。”

      元春听到这句话,连站姿都挺拔不少。

      这话在这个朝代可是犯忌讳的,这人真敢说,她却不敢接。心里一丝忐忑,却又狂喜起来,这位先生说的意思她理会得,自古人王不成皇。心中一个声音欢快的叫嚣,高人,这就是高人。

      王先生站在元春身后,从元春细小的动作上,已可断定,这姑娘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元春笑笑转过身来,却不知道和这先生说什么才好。

      能说你这么说话很危险滴?能说老先生胆子挺壮有反心?能说一句小女子拜服这位老勇士?

      都不能言,只能大眼瞪小眼。

      王先生看着小姑娘晶亮的眼睛,里面都是正气和纯真,心生困惑,这样的性子,算计心无,怎么就能是那样的命格呢?

      他摇摇头,手指不远处,在元春的注视下踱着步子走过去,随意的翻找翻找,然心思已乱,没了看书的心思。

      元春这里干活儿也没了先前的享受和专注,不时暗自偷窥两眼王先生的背影。人王不王,这里面大有典故。实在是新说新论,所以她记忆深刻。

      张巧儿在现代看过一个人写过的关于最早人类的书。

      人间的王,就是天地间最早的巫。神不再亲驻人间,留下来可以接收天地间的主宰力量旨意命令的人。巫者,只可通灵,不具神力,这是为免这样的人难保心性正直为祸人间。

      巫的资质并不是靠着血缘传承,而人间王者起了私心杂念,妄图以血脉传承霸占统领人间的权力,于是王位上的人再不是巫。

      王字,人势最厚者之字,地阴力强,因此成熟稳重,心中有谋,心智深沉有度,杀伐决断,果敢刚绝,具有成大事的资质。

      神不落世,君权神授,所以后来身为人间王者不再称王,取字为皇,取神力天势地势统领人势,皇帝也是为天子,神之子。

      所以皇帝的皇子,有功者可封王。大功于国者,异姓可王。

      后来张巧儿还真查过,也不知道是否巧合,历史上真有两位特别且仅于此的皇帝,一位前蜀开国者王建,另一人为新朝王莽。

      王先生感觉到元春暗自的打量,越发没了挑书的心思,转身往外走,元春早就装作认真擦书的模样儿,王先生停了步子,“小姑娘,你又姓什么呢?”

      元春没想到这人还要与自己说话,问个姓氏也没什么,随口道,“我姓贾。”元春吞吞口水,答话答得匆忙,差点说出张巧儿的本姓来。

      王先生点点头,“姑娘且忙,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就往外走。

      元春越发觉得这位先生有些神秘,虽步子依旧迈的云淡风轻,却觉得这人似乎来去间凭添了两分心事的模样儿。

      她也只是感觉如此,心说这人一身如常打扮,并不见僧袍道服着身,就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让她认定了这人必是入世的高人。

      静下心来接着伺候上辈子难得可见的古书,没多大功夫,架子上的这排书就收拾了个干净。元春下了梯子,小心摆弄着,又摆放到对面书架前。

      刚爬到架子上,香桂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也从楼下那层来了二楼,元春招呼了一句,接着干自己的活计。

      香桂看看元春收拾过的地方,心里满意。倒生了两分佩服,公侯家的小姐,即使为女史,谁人不觉得是走迂回路线?可这位倒心平静气干起活计来,虽然速度是慢些,然态度却端正。就是刚进宫的宫女,也少有元春这么认真的。

      元春心里明白,自己如今必是众矢之的。

      能低头做女史的女人,怕是比那四位新上位的贵人还要惹人防备,毕竟常人心里,自己这番选择,必是所谋者大。香桂这位上司,必然会对自己有所关注,无论是本人意愿还是她人授意。

      实际上,元春也却是有所谋,诚然也不算小,把荣宁两府人自那作死的泥潭中捞出来,她心里哪有什么成算筹谋?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要说筹谋,唯有她自己清楚,打开始,她所谋者,既为女官。

      元春等人再从藏书阁出来,艳红的夕阳照进了宫墙之内,高冷的宫墙有了几分暖色。微微有些疲惫的元春走在夕阳里,心里却很平静。

      回到尚书局的寝房里,元春正要洗手,同屋里的姑娘问道,“你不觉得累?”

      元春笑着摇头,“人心不累,魂不困锁,又哪里会累?就是胳膊微微发酸,两三日也就适应了。”

      小姑娘笑着摇头,“可不是,累着累着也就习惯了。”

      元春笑笑,“和性子开朗的妹妹在一起,虽只五日,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真不错。我性子闷,难得你这样都室友。”

      小姑娘听了很爽快地来了一句,“那我们做朋友吧?”

      元春回道,“我们是友人。”

      小姑娘笑笑,端着木盆儿也去院子里的水井那儿打水。元春心里却有些失落,她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和寂寞的,在寻常人眼里更为要命的是,她很享受这样的疏离感。

      其实她何尝不向往呼朋引伴,只一个朋字就让她歇了这份心思。

      世间无知己,何必勉强自己?

      旧时杂书读得不少,元春脑子里记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朋字,两个人外在的后天自我交往,后天阴力主事,敏而多变,疑而有钝,争而好胜,伪而虚饰,本就是一个交际层面的关系。

      友者更是,又结伴的一股扫罚之力,全看引领的是道者魔者,本质上就是一种利益结盟的关系。

      人们为了找寻一种真正的亲近,有了知己这个词。既有共同的‘利益’,还有知天者最大的灵魂属性,彼此本我相见相亲相交相近,有共同的人生理想灵魂信仰的同道中人,可谓己。

      而士者,人生立世天道大于地道,所以可为知己者死,因为魂属相同,因为所谋者同。

      元春在寝房同室友吃面条的时候,王先生正陪着皇帝喝茶,宫里的奴才和主子用晚膳的时间自然也不相同。

      “先生,为何独独喜红茶?”皇帝喝了一口,皱眉,这茶泡的忒苦。

      他斜眼看看海德喜,海德喜仍旧低着头,咧着嘴角儿苦笑着。

      皇帝请回个王先生,虽在主子面前不摆架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还要给这位爷老大的尊重。皇帝的救命恩人,他不敢惹,也不该惹。

      “呵呵,您倒怨他?可知我为何独喜红茶?因为能量足,性温和。人们吃喝的时候,先天魂也吃,后天魄也食。红茶既魂阳喜者。”王先生说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皇帝笑笑,无意识间有样儿学样儿,也如王先生一般喝了一口,两人眼神对视,皆如孩子似的笑了,王先生笑问皇帝,“谁能想到当今龙椅上的天子也这般孩子气?”

      皇帝敛了笑,“您莫说了,都道皇帝,天之子。我生来担责,如今不过五十五岁,天就要收我。想来可悲,也不知天的下一子藏在七子中的哪一个。”

      王先生摇头,“这个还真看不明朗,真神下世,多有遮掩之人,无人能辨真假,就是他自己亦无所知,何况他人?”

      皇帝笑笑不再说话,低头喝茶。心里清楚王先生所言未必是假,不然历朝历代就没有能成功的改朝换代了,历朝皇权里都有高人,如不是这般,早在那人未成人成势之前,把人榨菜除根永绝后患了。

      王先生喝了两口茶,杯中热水已尽,才觉满足,似是知道皇帝所想,“可知承天命者,不到事件的节点是不会露头的。只人已露头,也是天势已成之时。”

      皇帝叹口气,“我也是有些心气儿不足,先生当知道,如今内外交困,问题不少,我倒有辅助新主之心。”

      王先生看着海德喜给自己换茶,“皇者,承天运道,旧君天命不完,新君不显不行皇命。”

      皇帝点点头,再无言。

      茶香袅袅中,王先生脑中推演着贾元春的命格,两遍之后仍旧摇头,不对。名似贵非贵,然气息却精,他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一杯茶下肚儿,又推了两遍,仍觉不对,微微皱眉,这还是他开悟觉醒以来,头一次看不透的命格。

      皇帝见王先生奇怪,王先生遂把今日藏书阁里的偶遇学给皇帝听。

      皇帝听闻笑道,“先生何以对个小姑娘的命格感兴趣?还给她算上命来?”

      王先生自嘲笑笑,“您有所不知,在我看来从无算命一说,排运倒是可行。命,人被困于后天之态中,此时可推一些这人的运势。一旦这人活到了先天,破了后天之力的禁锢,再无命说,无人能推得此人的人生命运。因为此人已从人命活到了天命。”

      皇帝到此才更明白了王先生先前的一席话,同时心里也暗自衡量。贾府元春,能引得王先生的注意,这女子必是有怪异之处。他看向王先生,似要问询。

      王先生摇头,“容我再观察一二。”

      皇帝点头不言,待王先生去侧殿休息,皇帝暗中叮嘱海德喜查明最近荣宁二府的主事人,近日和什么人走得近便。

      王先生经历过一场向死而生的人生经历,皇帝又何尝不是?既然老天把王先生送到他身边儿,他就要珍惜这场人生的再生之旅。天命所归,既然未尽,那就得把历史遗留的问题解决彻底,也不枉费自己这场新生。

      皇帝躺在龙床上,闭着眼,无眠。

      刀,何处下手?

      王先生在侧殿床上,闭着眼,无眠。

      竟是女子?不对!!!

      元春躺在寝房里,闭着眼,难眠。

      书还要擦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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