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金陵十二钗》俩笨猪

131、叔侄叙旧人，人穷无近亲

　　板儿帮着贾环把野菜装进筐子里，伸手帮贾环掸着身后沾上的灰，这地儿贾环自己是够不到的。板儿认为自己把人撞了，心里存了几分歉意，更别说巧姐儿刚刚提及的亲戚关系。

　　“三叔叔，你再走两步，看看身上哪里疼？咱们去医馆也能对着大夫说得明白不是？”巧姐儿关切地对贾环说道。

　　贾环点点头，没了先前认出巧姐儿来的尴尬，很听话地走了两步。

　　这几步路身体血气冲开了，倒也不疼了，先前他也不过是被马车吓得一个趔趄跘倒在那儿，实际上马蹄子并没踏到身上。也是他今日来得晚了些，急着赶路，赶着过马路，就这么和马车对上了。

　　这也是板儿没个防备的原因，本就和巧姐儿小夫妻俩说话儿，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实是没做到的，可不就有了今日这一场事故？

　　板儿一脸严肃看着贾环走路，心里有些紧张。这人是巧姐儿的亲叔叔，刚一见面就把叔丈撞伤，这面子上总有些过意不去。

　　巧姐儿一直在看着贾环，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巧姐儿见到这位荣国府里都不待见的小叔叔，心里却总有些亲近。

　　贾巧姐的记忆里，自己年少一番坎坷，其中关联者，唯有那真小人王仁，和那面上装糊涂的名分上的奶奶邢夫人，并不牵扯别个。

　　巧姐儿咬着嘴唇看着贾环，一个人富家子弟，能在旧日生活的繁华旧地挑着担子卖野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没有胸襟和气度，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又哪里能做到？

　　贾环转头看着巧姐儿，笑道，“妞儿快跟女婿家去吧，我这儿没事儿，赶着下集市前把这菜卖出两个钱来。”

　　板儿摇头，“三叔叔，咱们还是去医馆查查，有些伤耽搁了，身体吃不消。”

　　巧姐儿也在那儿点头。

　　贾环摇摇手，“不用，我自己知道的。”说话间挑起扁担就要走。

　　“三叔叔，你且等一下。”巧姐儿急忙出声儿。

　　板儿就知道巧姐儿心里是想和这位本家叔叔多说些话儿的，几步回了马车，从巧姐儿手里接过缰绳。

　　巧姐儿丹凤眼扫了一眼板儿，眼波流转间颇有些对板儿的赞赏，这样的夫妻默契，就是巧姐儿想和夫婿交往所有着的状态。

　　巧姐儿疾走两步，一把拉住贾环衣袖，“三叔叔，我们一起去集市，卖完找个饭馆儿，咱们聊聊天儿，这多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你们好不好？”

　　贾环见巧姐儿说得真诚，心里慰贴，正要开口拒绝。他如今看得明白，人穷不走亲，何况本就没有多重的亲情，那时候家还在，巧姐儿也不过一个几岁大孩子。

　　巧姐儿却道，“遭逢家变，咱们的人生机遇各自不同，难得还有相见的时候，即是这般见面，也是老天一场安排，可见咱们叔侄俩还是有未尽的缘分。”

　　贾环这拒绝的话，就再难说出口了。他摇头苦笑，有些无可奈何，轻轻说道，“想不到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庶出的叔叔。”

　　巧姐儿回道，“庶出怎么了？我平姨也是姨娘。”

　　贾环眼看巧姐儿，眼睛里都是探寻，问道，“平姐姐？”

　　当年贾环母子在荣国府里，哪里有几人会正眼看他们母子？就只这二嫂子身边儿的平儿姐姐，暗地里对他还有过照拂，那却是实打实的心意，就是琏二嫂子也只是面上不嫌弃罢了。

　　巧姐儿看出贾环对平儿的担心，看明白他眼里的探寻之意，点点头，“平姨如今和我生活在一起，等着爹爹回来，就也好了。”

　　贾环低着头点点头，显然平儿的案子轰动京城，贾环也是听说过这里面原委的。

　　板儿驾着马车，巧姐儿和贾环坐在车厢里。一路往集市上去，爷两个也不搭话儿。于他二人今日这场相见，真还需要消化一会儿。

　　板儿总来京城，自然知道最近的集市在哪儿，也不过两盏茶功夫。

　　到了集市，巧姐儿本要下车帮着卖，却被贾环拦着，“你还是和姑爷呆再这儿，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如今家势不行，更要懂得防患未然。”

　　巧姐儿点点头，轻轻道一句，“三叔叔，巧姐儿省得了。”

　　贾环下车，看出板儿的纠结，又嘱咐了一句，“你在这儿陪着妞儿就好，别让哪个没长眼的冲撞了。”随即又笑着自嘲道，“可不是了，今个儿咱们爷们儿都是那没长眼睛的。”

　　板儿笑道，“也多亏了这眼神不太好，要不然娘子也见不到叔叔，只是害您摔了一跤。”

　　贾环摇摇头，担起担子就往集市里走了。这会儿离着晚饭时辰还有些时候，正是家里妇人上街买菜的时候，集市这人就还不少。

　　不过半个时辰，贾环就挑着空担回了。板儿等他上了马车，驾着车又往回路去，那里有几家小饭馆儿，不大不小倒也僻静儿，只是要拐进两个胡同口罢了。

　　待安置好了马车，巧姐儿一行进了一家二层的饭馆，要了一间二楼的包房，三个人在包厢里坐定，巧姐儿点了四道荤菜，两道素菜，一壶酒。

　　店家上菜之前，先上了一壶茶。巧姐儿倒了三杯茶，板儿先端着一杯放到贾环面前，然后和巧姐儿各自拿了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三叔叔，我这夫婿是我娘在狱中给我定下的。”巧姐儿笑道，算是介绍了板儿。

　　巧姐儿没对贾环讲起老刘氏和板儿与贾府里的渊源，心里知道娘两个进了园子，贾环母子这种边缘人物和老刘氏这一对儿穷亲戚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

　　“你的事儿，我还是听薛老大说起过。他如今整日里在旧友间坑蒙拐骗的，那回遇见还是平姐姐案子闹大了之后的事情呢。”

　　贾环这话就是告诉巧姐儿，她的人生际遇，他这叔叔多少知道一点儿。

　　巧姐儿笑着手指板儿，“多亏了他和姥姥，一个八十多岁，一个十多岁，就是有家里父亲跟着，一路上那也是怪不容易的，连着跑了两个来回，冬月里才把我带到家里。”

　　贾环喝了两口茶，方道，“还是你娘是个明白的，那般境地，到底托对了人。”

　　巧姐儿点头，“可是了，说到底还是婆家人菩萨心肠。”

　　板儿笑道，“是我命好，命里就有这缘分。”

　　贾环听了咧嘴笑了，巧姐儿嗔怪的瞧了板儿一眼，忍不住嘴角儿也扯出一抹笑来。

　　巧姐儿脸色微红，为了转移话题这才问出心中疑问，“三叔叔，二太太说你和姨奶奶一起在京城里租了个小院子，说是二爷爷早就为你们做了打算，你这、、、”

　　巧姐儿没问出口的是，你又为何担着野菜来卖？王狗儿家里是做过野菜生意的，这上面想赚钱，还得卖做药材得钱多些。卖这鲜菜，以贾环这些量，也卖不了多少钱。

　　贾环苦笑摇头，“父亲却是安排好了咱们母子俩，只是我娘见识浅些，把家财都被舅舅家哄骗了去。我那会儿也是个不顶事儿的，哪里知道这人心险恶？”

　　原来贾环和赵姨娘选定了安居的小宅子，本打算等着家政回来一起过日子。偏赵姨娘信任娘家兄弟，这才把家财都被兄弟哄骗了去。

　　贾环二十岁上娶了隔壁穷人家的闺女，这也是赵姨娘手里最后不多的一点银子。只好管那兄弟要，哪里还能要得回来？一家人只好搬到京郊附近的安平村里，赁了个农家小院儿，靠着贾环打零工，一家子勉强度日。

　　“那三姑姑呢？”巧姐儿不解，按理迎春哪个都不管，这母子俩却是丢不开手的。

　　贾环脸上一脸萧索，“快别说来，海疆上这些年就总有战争，三姐姐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早断了联系，要是能联系上，咱们也不能过成这样儿。如今也只盼着她还活着。”

　　贾环说完低头喝水，显然心里一直为此伤心。

　　巧姐儿一时也无话，心里七上八下，再想不到贾府里出了事儿，就是那远嫁的和亲之女的命运也变得多舛不定起来。

　　“三叔叔，会好的，消息可能难传回来，总有得信儿的时候。”巧姐儿轻轻说道。

　　贾环点点头，“借妞吉言。”

　　饭菜上桌，板儿陪着贾环喝了两杯，贾环跟着巧姐儿和板儿相处了半日，也有些放开了心中的拘谨，话儿也说的比先前多了。

　　“那次看见兰小子，跟着那些富贵人家子弟混在一起。我那时背货做苦力，赶到他把人送走，正站在酒楼门口张望。我就没忍住，说了两句，倒惹得他不痛快。”

　　板儿看看巧姐儿，也不避讳贾环，直说了一句，“那人人品不行。”

　　贾环又喝了一口酒，板儿跟他碰了杯，自己也喝了一口。

　　巧姐儿心中正在猜测贾环说了什么惹那人心里不痛快了？他们之间，各落一处，又哪里有什么可相争的？

　　要是在以前的贾府，这叔侄间因着家财地位，还可以闹点子龌龊，如今这般田地，巧姐儿觉得这链两个有什么不愉快，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事儿。

　　贾环和板儿又喝了两口酒，这才就着酒劲儿把当日里的事情学了一遍。原来贾环看出贾兰一心巴结往上爬，忍不住说了一句，“兰小子，咱们是犯事儿的人家，你这太急进了，既危险又不合适。”

　　巧姐儿和板儿听到这儿，也觉得贾环人虽书读的不怎么着，但这点上还真没看错。贾府公候之家被当权者连根拔了，这背后牵扯又哪里会少？

　　“他那般傲气的人，定会很愤怒。”板儿说道，虽和那人不过一两面的缘分，就也能看出那人骨子里的傲气儿。

　　贾环笑了，“你这话说对了，他气急了，急扯白脸儿往地上啐了一口，说是和我再不认识。”贾环耸耸肩，“也是，我这穷叔叔还是个庶出的，他认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