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金陵十二钗》俩笨猪

108、独此人生路，结果和如果

　　金秋九月，平安村又迎来了木耳收获的季节。王狗儿家如今三大片耳田，一家子忙活瞧着有些费劲，正打算雇几个村里的半大孩子，既累不着，又给大工的钱，再供顿午饭，乡里乡亲也十分说得了。

　　打算的挺好，人还没出门，就见赵亮赶着马车堵在了家门口。王狗儿忙迎出去，才走到院儿里，就见自家三个小子蹦跶下车。

　　王狗儿先是和赵亮打了招呼，才问几个孩子，“咋都回来了？”

　　板儿笑道，“夫子说我只考秀才，就可归家帮忙。”

　　王林两个说了一句，“小宝上午有事儿，下午就来。”

　　赵亮笑道，“赵子林要跟来，被我骂回去了。”

　　王狗儿留赵亮在家吃午饭，说是兄弟两个喝几杯。赵亮摇头，“我倒是想来，只那位小主子下午还得折腾一趟，我还得回去复命。”

　　王狗儿不解，“即是下午还来，为何不一起？”

　　赵亮苦笑，“那位主，王爷如今锻炼他自己决断的能力。小孩子心性，还能错过哪一个下命令的时候？”

　　王狗儿也笑了，“要不说大家子子孙聪明着呢，可见这自小就比别人会玩儿。”

　　赵亮笑道，“可是了，别个玩儿的是玩具，人家小主子玩儿的是人和事儿。”

　　王狗儿父子三人看着赵亮返程走了，才进了屋子。一家子都聚在王狗儿他们那屋里。

　　巧姐儿十来日没见着王林两个，见两个弟弟都很精神的样儿，笑问，“阿爹今天没去卖鱼，家里还有几条，你们想怎么吃？”

　　王竹看看王林，王林会意，点着头儿说，“嫂嫂做鱼丸子吧，那个我最爱吃了。”

　　巧姐儿笑道，“可是和我心里所想不差，我就知道你要选这个。”

　　板儿笑看这对叔嫂，却是和王狗儿商议起秋收的活计来。两父子一致决定，今天先在院儿里，把晾晒木耳的架子床搭上网子，明儿一早就开工。要不下午小宝她们来，还要安顿一番，这活也干不痛快。

　　一家人说干就干，只老刘氏和巧姐儿一个是家里的老寿星，一个是大伙护着的人，小刘氏直接发话了，“平妹妹你和巧姐儿做午饭吧，这活计不用你们。娘你给咱们看着，也给咱们掌掌眼，可只能在那椅子那儿坐着。”

　　老刘氏如今八十九岁的老人家，身子再硬朗，那也是经不得磕磕绊绊的。小刘氏素来知道自己的娘是个闲不住的人，才找了个不是活计的活计，稳住老人家。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是知道的，护好自己，就是给你们干活了。”老刘氏说完，坐到了小刘氏指定的那张椅子上。

　　平儿笑道，“干娘如孩子样儿的，听姐姐的话，瞧着好玩儿的紧。让干娘带着青姐儿和巧姐儿，给咱们做好吃的。待嫁的姑娘手可不能糙了。”

　　小刘氏见平儿坚持，也就没说什么。一家子亲戚住着，太过客套，那也是生分。就带着平儿捋顺网子。嘴里还嘀咕了一句，“那也得老太太心情好，要是不顺了，我说了什么不着听的，那也是伸巴掌的。”

　　王狗儿带着板儿兄弟从后院儿扛着木头，好在不粗不重，一捆子两个小的也抬得动。老刘氏坐在厨房门口看巧姐儿杀鱼，嘴上还叮嘱着，“巧姐儿小心了手儿。”

　　巧姐儿乖巧应了，低着头继续刮鱼鳞。

　　王竹看着巧姐儿血粼粼的手，有些过意不去。林竹看看板儿，“大哥，你去弄吧，把鱼都收拾了，晚饭也能用，小宝也好这口儿。”

　　板儿立马应了，把肩上扛着的木捆子放下，走到巧姐儿杀鱼的地儿，拿过巧姐儿手里的刀，“去洗洗手。”

　　巧姐儿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这点活计我还是做得来的。”

　　板儿状似抱怨回道，“我要不收拾这鱼，小林今天下半天都不会理我。你那两个弟弟，可是护你护的紧呢。怕划了你的手，却不怕我划了手。”

　　满院子的家人，听着小两口的对话，都笑了起来。巧姐儿微微红了脸儿，也笑了。王林看着大伙瞧他，一本正经补充了一句，“平时就是大哥的活计，谁让他最疼我们。”

　　板儿笑骂，“倒把你哥哥我卖了个干净。”

　　王狗儿偷偷瞧了一眼小刘氏，恰好小刘氏也看了他。老两口心里的得意，自不用说，一家子和睦，这才是王家兴旺的根本。

　　一家子午睡的时候，东院儿新房，板儿给巧姐儿按着胳膊，“你也真是的，那么大一桶子鱼，你少捶打几下能怎么的？”

　　巧姐儿闭着眼睛，“偷工做出来的东西，那味道口感能一样儿吗？”

　　“那就少做些。”板儿说。

　　“一家子人呢，你没听说吗？小宝现在会当家做主了。来家玩儿，肯定要去找小胖子，我想着这几日就让小胖子在咱们家陪他，多做些，正好也给小红姐姐带去些，她家也要干活了。”巧姐儿哼唧唧的说。

　　板儿见巧姐儿舒服，手上就继续按揉着。

　　“那下午我去，不用你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宝既然和小胖子能玩儿到一处，就也让孩子们多玩儿到一处，将来遇事儿总有个帮扶。”

　　巧姐儿没说话，孙大强家如今跟着王狗儿家种植木耳，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银两。林之孝家都是借着这个姑爷的家财，才在平安村落了户。就是如此，小红夫妻俩仍有余钱，打算明年起个三进的院子。

　　巧姐儿能帮扶的地方，也就是关照一番小红的儿子孙小虎了，这孩子也是和她有缘，自小就亲巧姐儿。

　　她娘把他送来王家的时候，巧姐儿就趁机带着孩子认得两个字儿。孩子不来，也总拽着回家的板儿，陪着她一起去孙家，教那孩子一些。

　　要不是实实六岁的孩子太小了些，望子成龙的孙大强，早就想把会几个字儿的儿子也送到白鹤书院去了。

　　“小红姐姐，是不是又有了？”板儿问。

　　巧姐儿笑了，“这心你都操？可不又有了？好像三个月了。”

　　“看来日子过得顺心了，也是真心接纳大强叔了。”板儿又说。

　　巧姐儿听了板儿的话，越发觉得好笑，“就因着又有了身子？”伸手拉着板儿，“你也坐会儿，也干了一上午的活，哪里就是我一个人累了的？”

　　板儿听话坐了，又往巧姐儿向后弯儿的腰前坐了，虚靠着巧姐儿，大手摩挲着巧姐儿头发，“可不是，你不知道，哪怕就是乡下人家，夫妻不顺的，那娘子也是不愿意给夫君生孩儿的。”

　　巧姐儿不置可否，“看小红姐姐的日子，比史家姑姑要好上不少。”

　　板儿点点头，“那能一样儿吗？小红姐姐有自己的孩儿，生活抓奔，都是为了他们。史姑姑和孩子的感情再好，骨子里的血脉亲性哪里能比？”

　　曾为孤儿的巧姐儿，对此自有一番感慨，“其实生恩不比养恩重，养恩不如教恩重。只是人啊，多为流俗众，还越不过这一层血脉迷障，活回到魂属那里去。”

　　板儿来了兴趣，“怎讲？”

　　巧姐儿想了想，才回道，“人和人的缘分，关系好坏，聚散离合，都是命定的。无论生恩还是养恩，都只对人的后天身体负责，只有教恩，才是对人的先天灵魂对话。人生不过百年，灵魂没有得到提升，那这百年对人的先天灵魂，唯有消耗。”

　　板儿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却懂了，人世轮回，不是为了记忆一世世的苦痛和死亡，而是为了更多的明白这世间万物，最终明白自己，找到灵魂的本源处。”

　　巧姐儿又道，“要不然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从生到死，茫然无解？就为了一日三餐，生儿育女？就为了万事周旋，身陷各种人和事的网子里？喜与不喜，愿与不愿，由不得自我任性，由不得随心选择？”

　　板儿笑了，“有道理，哪一个生而为人，不问一句，人活着为了什么？”

　　巧姐儿想了想，“为了了解我们自己，为了找到我们自己，为了我们可以更好的存在。所以人世经历的每一步，都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走过了，你才能有所得，这就是灵魂求索的过程，也是你的人生，独此一家的意义。”

　　板儿反问，“难不成注定每一步？”

　　巧姐儿看看板儿，“确实是注定每一步，人们在事后的结果面前，总要感叹若干个如果。那是因为有了结果，才有如果。站在后路看前尘，自然心神清明，瞧的清楚。”

　　板儿笑了，“有些道理，其实哪里有如果？人生的路只有一条，因为你无论选择哪一个下路口，都只能走一条路，然后继续看着结果念如果。”

　　巧姐儿笑着推了板儿一下，“哥哥你这说的如绕口令一般，你说要是让家里人听见了，那还了得？”

　　板儿笑道，“那可坏了，全家人都得觉得咱们俩是发了疯病了，什么庙里烧香，给祖宗上坟，怕是都不敢让我去了，就怕我一步迈出，带着你云游去了。”

　　“巧妹妹，你说，在面对灾祸的时候，我们避不开吗？”这句话板儿问的认真。

　　“哥哥，你说舅舅卖了我，是福是祸？自然是祸。可是不经了这一场，哪里能有咱们今日的缘分？哪里找哥哥这样的夫君？哪个男人把媳妇拿命似的疼着？也就我家哥哥罢了。我就想，这何为福？何为祸？”

　　板儿听了巧姐儿这话心里高兴，接了巧姐儿的话茬，“巧妹妹，我想大概是避不开的，福来接着，祸来承着。要能避开？哪个不想避开？不提福来，只提祸到，祸到岂是一天成，当人们看到的时候，那已是生成的果子。避无可避，只能受着。”

　　“哥哥，我也觉得人生的选择，看似无数个，实际上你无从选择，只有那一个。坐着结果看如果，因为你懂得了一些事情。今日你非昨日你。昨日你，再次选择，结果仍然是一样儿的。”

　　巧姐儿小手摩挲着板儿的衣服，板儿一把拉了这作怪的小手，温声说道，“所以你我是命中注定的，魂相依偎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