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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白雪雾青松 ...

  •   郑平骁很坦然,说谢就谢了,宋学章听见以后,颇有些意外地止住笑,对他端正一礼,说道:“不用谢。”

      画面观感不太好。

      陆衍直觉两人之中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但他并不急于知道,就算宋学章有什么说不得的念头,有郑平骁在,也必不会让他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哪怕郑平骁在某些方面十分没脑子,但若是涉及是非,他心中自然有一杆秤支着。

      陆衍是放心的。

      他只是走在前头,十分有兴趣地打量着小摊小贩们卖的东西。

      获迟民风与大周稍有些不同,近两年同化了些,但还是带有自己的特色,街面上卖的玩意大都颜色亮丽,红红绿绿的很是扎眼。大周的喜好要稍微清淡些,形制也不太相同。

      陆衍又走两步,就听见后面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摆弄了一旁摊位上的某个小玩意,那是个泥塑的娃娃,也就手指那么高,眉眼做的都很精致漂亮,只可惜用的颜料有些劣质,掺着杂质,干裂以后,凝着块粘在上面,触手疙疙瘩瘩的。

      卖的倒是便宜,一个铜板可以挑三个,还能送个生肖的小摆件。陆衍就买了三个,顺便与老板聊了几句,打问了附近纸扎坊的位置,便径自去了。

      后边,宋学章拐带着郑平骁,又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开始说着什么,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瞟到陆衍的腿上——陆衍的腿仍有些跛,走起路来很不稳健。

      看一眼,又要凑在一起嘀咕。

      结果这两句聊得有点久,一抬眼便看不见陆衍了,郑平骁一拍脑袋,撇下宋学章就追出去了。

      ——————————————————

      进正月,不少店家都挂着歇业牌子,但纸扎店基本都开着。

      正月里,家家户户都要办祭礼,大户办大的,小户便办小的,祭祖之时,总要用到一些东西,生意一般都不错。

      陆衍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找的就近的一家,结果进门便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大白天的,屋子里却阴气沉沉,仿佛没什么光亮能照进来。

      陆衍裹了一下袍子,扭头看向铺面里的火盆,里面的炭火烧的不错,红彤彤的,再看四面墙壁,厚重结实,门头挂着厚厚的大棉布帘子,也能遮风,窗户糊的纸也不错,打眼看就知道是那种挡风又透亮的。

      所以,这房里怎么会比外面还冷。

      店家裹着大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里面还有一层棉的,也是十分厚重,他将手缩在袖子里,人坐在角落,旁边也放了个火盆,正偏着头打瞌睡。

      正月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不知他怎么能睡得这样实在,进了人都不知道。

      陆衍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那掌柜才迷茫地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站了个人,赶紧扶着椅子站起来:“客官,有什么需要的么?”

      就这个时候,郑平骁已经追来了,正撩开帘子往里走,门帘被揭开,一束光从门外照进来,正落在那掌柜身上。

      昏暗久了,忽然遇见强光,掌柜的赶紧眯了眼睛,别过眼去。陆衍借着这倒光亮,才看见他乌黑的眼眶,好像有日子没休息好的样子。

      大概是为了映证陆衍的猜测,掌柜的还低低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自觉得不雅观,掩饰地低着头清醒了一下,才重新看向陆衍,神态恭敬,小心翼翼地问:“客官?”

      毕竟是这种特殊的行当,说不准哪位客官是带着白事进来的,与旁的行业不同,纸扎坊的第一要务,就是绝不可笑面相迎。

      陆衍说:“最近要办祭礼,烦请老板给找些长香和黄表纸,香要海灰石做的,再称上点金银散纸... ...各五两吧。”

      只是一些祭祀要用的普通东西,量也不算大,那老板也不懈怠,应声就去预备了。

      尽管有些压制着,郑平骁还是能从这个老板身上看出些热切来,略有些诡异地站在这一屋子纸扎活计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郑平骁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胳膊,心里疑惑:怎么这样冷?

      宋学章这才进了门来,他脚程不错,不过是懒得追,走在后面,不知又拿了什么主意。

      他一进门,也觉得寒气逼人,视线先落在地上,四处瞧着火盆,瞧完了就回身看一眼门帘,然后又瞟去窗户纸上。

      与陆衍进门以后的动作如出一辙。

      在等掌柜的预备东西的这段时间里,陆衍像是有些好奇似的,这也看看,那也瞧瞧。

      宋学章看过窗户纸以后,就盯着陆衍看,他自然不会觉得陆衍是个好奇心旺盛到喜欢在一家纸扎店翻看东西的人,所以他更专注与陆衍看过的东西,猜测陆衍的目的。

      陆衍将视线落在店门口的柜子上,那柜子空荡荡的,没用来放货物,地方也不起眼,隐藏在一个纸人后面。

      那柜子用的大概是枣木,在获迟人眼中,红彤彤的大枣可以驱邪避害,枣木亦有镇宅保家的作用,在纸扎店中倒是常见有枣木的东西,不过能做成这么大的柜子的,却很少见,毕竟枣木的价格不低,普通人家用不起。

      再看这个,成色不错,只是用的时间估计很久了,已经有些发黑。

      柜子上摆了几个玩意,有一个瞧着有些古怪的长杵,另一头还带着一个铁链,链子的尽头断的很突兀,好像原本应该栓一些什么东西,但是遗失了,接口处略有些不自然。

      一旁摆着的是好几个圆溜溜的铁球,大小不一。

      陆衍捏起一个小铁球,问那掌柜的:“这是做什么用的?”

      掌柜的刚撑好金银纸,正在包长香,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就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他说:“孩子从院子里挖出来的,也不知这是什么,随手摆在那里,客官见笑了。”

      然后就扬声招呼他家的孩子:“虎子!扎托!你们两个怎么又把这些玩意摆出来了,赶紧给我收回去。”

      两个名字,虎子是大周的习惯,扎托却是获迟的习惯,大概是白雪下的松树的意思,是个很有寓意的好名字。

      接着,就有两个孩子从门后的帘子里钻出来,一个穿的干干净净,面上没什么表情,另一个笑嘻嘻的,身上又脏兮兮的。他们也不畏惧老板的呵斥声,跑出来看向陆衍几个人。

      生意人家的孩子,大都不怕生。

      陆衍低头看了一眼窜出来的孩子,便半跪下去,拉住略那个嘻嘻笑着的孩子,手捏在他的手腕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圆脸圆身圆眼睛,脸上还有几个不算深的麻子,头发稀疏,脑袋后面高高地栓了个小辫子,看起来便觉得憨厚。

      他看向陆衍,觉得拉着自己的人是个好看的大哥哥,于是张开嘴就笑了,露出门牙豁口来,说话还漏着风:“我叫... ....我叫...”

      他边说边笑,又想拍一拍手来表示自己很开心,可是他的一个手腕被陆衍拉着,于是他动了动胳膊,便轻轻松松地从陆衍手中挣了出去。

      这个孩子像是遇见了什么十分开心的事情,就这个“嘻嘻”地笑着,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己叫什么。

      陆衍的手悬在半空中。

      那孩子笑完了,就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做过什么,又把手塞回了陆衍手中。

      就连郑平骁,也觉出这孩子有些不对劲了。

      另一边的那个瞧着干净些的孩子打量了陆衍几人,又看了一眼纸坊的老板,才回过头来说:“他叫扎托。”

      然后他拉过扎托的另一只手,企图将扎托带回后院去。

      但是自从扎托将手腕又重新塞到陆衍手中以后,就不怎么动了,目光有些呆滞,任另一个孩子怎么用力,也拉不动他。

      “那你就是虎子了?”陆衍对着那个看起来十分伶俐的孩子说着,却没松开手,而是将拇指捏在扎托的手腕脉门上。

      郑平骁有点想笑,毕竟虎子这个名字,好像更适合那个憨厚的孩子。

      他的脉象强劲有力,茁壮得像是山中的猛虎一般,带着新生的力量,冲撞着皮囊的束缚。

      “噗通...噗通!”

      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激烈,又在陆衍觉得快要超出安全的界限以后,渐渐地低沉下去,低到几乎不能察觉的时候,又开始拔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

      陆衍皱眉,扎托忽然又憨厚地笑了起来,对自己身体的状况一无所觉。

      那老板包好了东西,搁在柜台上推出去,让郑平骁接着,自己则一把将扎托扯回去,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用变了调的大周官话夹杂着获迟边境的土语,骂骂咧咧地让他回屋去。

      扎托也不哭,也不恼,只是在笑,被虎子拉扯着,掀开帘子走回去。

      这样一折腾,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也就没被收起来。

      老板没了最开始的好脾气,他收起所有的热情,带着大动作去收拾柜台上的东西,摔摔打打的动静像是在赶人,嘴里说着一些叽里咕噜的话,在获迟也属于俚语的范畴。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我换了封面,自己做的,配色好像丑到家了(以前的封面虽然是授权可商用的文字,但十分不放心,又找不到字体分类,最后干脆手写了,虽丑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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