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樱桃》金铜钱

58、番外3

　　1

　　都说回忆是会欺骗人的，孙诏对这点从不怀疑。

　　孙诏其实并不怎么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钱小楼的场景，直到后来在钱小楼的描述里，他才断断续续回忆，或者说勾勒出了一个坐在盗版碟片里，不说话的小男孩。

　　然后这个形象逐渐清晰，最后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变成了回忆。

　　他去那里卖盗版碟的时候，偶尔会看见坐在那里的钱小楼，抱着膝盖不说话，瘦得像个小鸡仔，孙诏偶尔看了几眼，就转移了目光，他又不喜欢小孩子，也不同情心过剩，对于钱小楼当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后来去的多了，他倒是遇到过几次钱小楼他爸不在，只有钱小楼在家里的情况。

　　孙诏只会简短地说一下自己要什么片，然后看着钱小楼忙上忙下，到处去找碟片，他似乎不太熟悉这种业务，看起来非常生疏，好半天才能找到孙诏想要的电影。

　　因为顾忌着钱小楼，他也没要什么带颜色的内容，只是要了些港台电影，美国大片，孙诏看这些电影的时候，也会在想，自己能不能一飞冲天，离开桃城这个地方。

　　他的出租屋里有一个VCD机，这在当年不便宜，只可惜后来欠债，这VCD机器还是卖了，然后他就再也没去钱小楼家里买过碟片。

　　只是在路过那个巷子的时候，会遇到背着书包的钱小楼，两个人擦肩而过，孙诏去收账，钱小楼回家。

　　所以就连孙诏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收留钱小楼。

　　他在想什么？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想，只不过在看到钱小楼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他兴许是在同情钱小楼。

　　又或者他是在同情自己。

　　2

　　与钱小楼的生活不算顺利，起初，钱小楼就像个鹌鹑，也不住在孙诏的家里，他还住在那个老房子里，等着时间到期，才搬过来。

　　孙诏也无所谓，反正他的房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区别。

　　况且钱小楼吃的少，和猫一样，养他一个人也不费多少钱。

　　他白天就在房间里睡觉，晚上去打牌，去收账，去搞仙人跳，他从没有瞒着钱小楼，反正他就是一个天打雷劈脚底生疮的混账。

　　他也不觉得自己该有什么好下场，或者哪天得罪人，就被砍死在巷子里也不知道。

　　孙诏抽了一根烟，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慢吞吞走着的钱小楼，他心底突然又有了个想法，自己收养钱小楼，或许是期望他能给自己收尸。

　　要是自己缺胳膊少腿，也希望钱小楼能够看在自己养了他那么多年的份上，替自己找回来——要是实在找不回来，那也就算了吧，反正他不在乎。

　　所以他也不明白，钱小楼是怎么眼睛上糊了牛屎，看上自己的？

　　孙诏不是傻子，相反，他有种底层小混混特有的来自于社会里的精明，在看到偶尔钱小楼看自己的眼神时，他就知道，钱小楼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只可惜钱小楼太胆小，他每次恶声恶气说些话，钱小楼那点勇敢就会缩回去。

　　但这也挺好，钱小楼和自己不合适——孙诏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那天，他看见躺在床上，脸都哭花了的钱小楼。

　　断断续续听他说了录像厅里的那件事。

　　他脑袋里的那根弦，砰得一声就断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钱小楼来到了录像厅里，然后让他找到了那个傻逼。

　　当着钱小楼的面，狠狠教训了那个人。

　　这是他的第一次例外。

　　3

　　孙诏一直很难形容他与钱小楼的感情。

　　所以当钱小楼在雨夜里环住他的脖颈亲吻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推开钱小楼。

　　但是最后他没有拒绝，反而和钱小楼成为了同谋。

　　他们都不无辜。

　　只有孙诏知道，无论是红姐，还是桃城南区，他上面那些人，都会随时爆炸，他知道钱小楼想和自己走。

　　但是他走不了，如果他走了，那么钱小楼就没办法了。

　　孙诏在这里混了那么多年，当然也是知道一些规矩的。他可以拒绝红姐的示好，但是却没办法拒绝她上面的那些人。

　　所以当钱小楼因为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孙诏就已经在心底做出了决定——他得自己把这件事解决了，让钱小楼离开。

　　他跟红姐走的时候，当然看见了阳台上的钱小楼，他们才吵了一架，就是关于能不能离开桃城的——

　　“在看什么？”红姐站在他的身边。

　　“没什么。”

　　“看你那个小情人？”红姐有些尖锐地说，“孙诏，你可真是个王八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走旱路了。”

　　孙诏看了口无遮拦的红姐一眼，只一眼，就让红姐闭了嘴。

　　“走吧。”孙诏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钱小楼在的阳台，遥遥得挥了下手——他知道钱小楼看不见。也不期望钱小楼看见。

　　他只不过是在心底期望和钱小楼有个还算体面的告别。

　　4

　　伤比孙诏想得重得多。

　　他跌跌撞撞得回到家里，发现钱小楼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出来。

　　这样挺好，孙诏想，他倒在床上，感觉到整个身体都湿漉漉的，血从他的头上，嘴巴里涌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碎了，内脏可能也破裂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活不到明天了，希望明天钱小楼不要自己自己吓哭。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和钱小楼说点什么。

　　于是拿起手机，准备发短信，然而在写完第一句话之后，孙诏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他没读过几天书。

　　也不爱说些爱啊喜欢什么的肉麻话，所以他打了半天，也只是在短信里写了一个我……

　　我什么呢？

　　我喜欢你？还是我爱你？

　　孙诏的脑袋里想的不是这些，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想见你。

　　但是孙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写。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没了，整个人也支撑不住，最后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掉在一边的手机。

　　脑袋里其实想了很多东西，但是到后来，反而又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不是个好人，钱小楼还是趁早忘了他比较好。

　　毕竟钱小楼还年轻。

　　他就要死了。

　　5

　　孙诏突然想，自己如果有什么遗憾。

　　一个就是没办法带着钱小楼离开桃城。

　　另一个就是从来没开口说过。

　　他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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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到这边就全部结束拉~
感谢一路看过来留言的姐妹们。
下本开《阿飘都怕我会死》，预计4~5月的样子开，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