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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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自家马车处。季舒玄见林亦初睡得正香，便没舍得叫醒他，小心翼翼地护住他的头，将他轻轻抱上了车。
恐马车颠簸，林亦初会睡不舒服，脑袋再磕到车壁上就不好了，季舒玄便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妥——担心他脖子一直这样窝着会难受，回头脖子该疼了。
想了想，季舒玄扶着林亦初，让他侧躺在软榻上，自己去另一边榻上坐了。
又过了一会儿，季舒玄觉得如此这般还是不妥——他总是忍不住担心，若车轮碾上石头啥的，林亦初从榻上摔下来可咋办？
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
季舒玄挠了挠头，有点儿费解。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林亦初怕是会给他折腾醒。
甩了甩脑袋，季舒玄还是挪了过去，轻手轻脚地将林亦初扶了起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又伸手护住他肩膀。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就是想掉也掉不下去。
季舒玄终于满意了，不再折腾了。
林亦初睡得很沉，丝毫没被惊扰到，他感到更满意了。
回至府中，林亦初犹未醒，只在季舒玄抱他下马车的时候，脑袋往季舒玄怀里蹭了蹭，小猫儿一样地哼哼了两声。
看来这孩子今儿累坏了，估计头一回走这么多的路吧。
季舒玄一路横抱着林亦初朝自己院中走，看着怀中人香甜安静的睡颜，一时又禁不住想：他会不会昨晚就没睡好，甚至，根本没睡？
不然今早怎会还穿着那身大红喜服呢？
心里不由得对林亦初更添愧疚。
月牙见季舒玄抱了她家公子回来，微微一惊，忙迎上来，见季舒玄朝她使眼色，再一看正躺在人家怀里睡得安安稳稳的人，当即会意，这是怕吵醒了她家公子呢。
月牙忙跟着轻手轻脚地进到里间去，抢先一步将床上的衾被掀开，季舒玄轻轻将怀中人放进被窝里，不等月牙上手，自己亲手给他除了鞋袜。
“待会儿他若醒了，你给他用热水泡泡脚，多泡一会儿，解乏。”季舒玄对月牙悄声嘱咐道，“之后拿枕头垫在他小腿下，这样他明早起来，腿就不会那么酸疼了。”
拿枕头垫腿下？
此等做法闻所未闻，好生奇怪。
月牙暗自纳闷了下，但还是应声答应了。
季舒玄自往外走，依旧去书房里睡，摆手示意月牙止步，不必送，好生照顾她家公子就行。
月牙便低下身去对他福了一福，看他出屋去了，方回身来伺候自家公子。
一顿饭的工夫后，林亦初醒了，睡眼惺忪地说口渴，月牙忙扶他起来，伺候他喝了杯热茶，又端来脚盆，伺候他泡脚。
“方才是二公子一路抱着公子回来的呢！”月牙边为他添热水，边一脸喜滋滋地道，“二公子还特意嘱咐奴婢，要给公子用热水好生泡泡脚。奴婢看，二公子对你真是贴心呢！”
原来是他抱着自己回来的。
林亦初脸上不由得浮上一抹红晕。
又羞恼自己怎么就睡了一路，害得季舒玄这一晚上又是背人、又是抱人的，定然累坏了。
不等林亦初说话，月牙又兀自欢喜地续道：“奴婢见到石泉放在外间的那好些东西啦，足足堆了一大张桌子，堆得跟小山似的。二公子对公子可真好，给你买了那么多好东西。”
“那些玩意儿也还罢了，尤其难得的是那些衣裳，奴婢正为公子没有出门可穿的体面衣裳发愁呢。”
月牙边说，边力道轻柔地为林亦初捏着脚：“要说这府里之后定也会为公子做新衣裳的，但只怕最快也要下个月，等府中上下统一做衣裳的时候，那可有得等呢。没想到，今儿一出门，二公子就一口气给公子买了这许多件，件件都是好的，可真是及时雨，解了咱们的困了。”
林亦初听到这里，却是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道：“月牙，我欠了一笔巨债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得清。”
月牙一惊，忙问：“公子这是哪里话？怎地就欠了债了？欠了谁的？难道衣裳和东西不是二公子买的？”
“正是欠了哥哥的债。”
林亦初便将那些衣裳花了季舒玄足足三十五两银子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月牙说了。
月牙听明白原委，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忍不住噗嗤一笑：“奴婢还当是怎么回事呢，公子刚真是吓着奴婢了。衣裳东西既是二公子买的，哪里用得着公子还？”
“岂能不还？哪有白用别人银钱的道理。”
“二公子又不是别人。”月牙道，“公子与二公子如今已是夫妻了，哪有丈夫给夫人买东西，夫人还要还钱的道理？”
“又不是真的夫妻。哥哥跟我说做兄弟的。”
“那哥哥给弟弟买东西，也没有让弟弟还钱的道理啊。”
“傻月牙，又不是亲兄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那二公子可有说让公子还钱？”
“他自是没有。”
“那就结了，不用还。”
月牙见她家公子一张小嘴抿得紧紧的，显是仍未被她说动，不禁好笑地又道：“公子若是执意要还，那何止衣裳的钱，是不是连出门吃的东西花的钱、买的玩意儿花的钱，通通都要还？”
“自然是都要还的。”林亦初一本正经道，“虽然买的那些玩意儿哥哥说不只是给我买，他也玩儿，可我知道他是哄我的。吃的玩的，每一样都要还的。”
他今日吃了许多东西，光中午聚仙楼那一顿就花了三百七十文钱，晚上那顿也不会便宜。
除此之外，他还吃了好多糕点、糖饼、糖果、糖葫芦什么的，多得他都数不过来了。
这还没算那些精致小玩意儿所花的银两呢。
那些小玩意儿虽然每个价都不高，可是架不住积少成多啊！
他哪能安心花掉季舒玄这么大一笔钱。
吃人家、住人家的，若是还朝人家额外要吃、要喝、要东西，让人家给他花钱，那他成了个什么人了！
月牙愣愣地看着她家公子，感到不可思议地道：“若是二公子每给公子买一样东西，请公子吃的每一口东西，公子都要还，只怕二公子从今往后再不敢带公子出门啦。”
“二公子愿意给公子花钱买东西，那是疼公子、对公子好。公子若是执意还钱，那岂不是会寒了二公子的心吗？好像公子刻意要跟人划清界限，生怕欠人人情似的。公子若是真的这么做，那可就是跟二公子生分了呀！”
“公子试想一下，若今日是公子花钱请自己要好的朋友吃喝，给朋友买东西，结果朋友回头就要还公子钱，公子会不会生气？”
月牙一番话，让林亦初怔了怔。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月牙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是他欠考虑了。
月牙见林亦初脸上神色松动，忙再接再厉道：“公子若还是觉得受之有愧、过意不去，那也不是非得还钱才行，要知道，情谊可比金银还要贵重。往后公子多去二夫人那儿陪她说说话，多在她跟前尽尽孝，对二公子也更好一些，时常嘘寒问暖，体贴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帮他多分分忧，也就是了。”
是这样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真的不用还钱吗？
林亦初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他还是觉得要还。
直接还钱不好的话……
那可以请回去嘛！
回头等他赚了钱，他可以请季舒玄吃喝、给季舒玄买东西，来销掉这笔欠债。
对，就这么办。
反正他不能白吃白喝，不能占别人便宜。
说话间已经泡完了脚，月牙出去将水倒了，净过手后，伺候林亦初洗漱完毕。
怕她家公子还瞎琢磨，便特地将那盛了几尾小鱼的琉璃瓶捧来给林亦初。
林亦初心思既定，注意力果然被这琉璃瓶吸引去了，只管边逗着那水里的几尾小鱼玩儿，边与月牙讲今日他出门见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外面街上有多么多么热闹好玩儿，要是能带她一起出去就好了，好叫她也乐上一乐。
月牙自知是不能跟她家公子出门的，公子们出门上街只能带小厮，不能带丫鬟，这是规矩，若她家公子是位小姐，她才能跟着出去。
“月牙不必上街去，光听公子讲就已经很欢喜了。公子以后出门也要如今日这般尽兴才好，也帮月牙多多瞧上几眼，回来讲给月牙听。”
林亦初点头答应了。
忽然想起什么，“哎呦”了一声，急忙对月牙道，“你看我这个记性！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还有糕点回来的，竟然忘了！完了完了，这会儿板栗定然都凉透了。”
月牙闻言“噗嗤”一笑，道：“二公子早与奴婢说了，等着给公子烧热水时，奴婢已经吃啦，吃的时候那一大包糖炒栗子还是热腾腾的呢。炒栗子很香甜，糕点也好吃极了，奴婢好喜欢的。”
“只是公子买的也太多啦，奴婢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又怕隔夜会坏掉，跟春杏姐姐、秋叶姐姐她们大家分了才吃光呢。”
“谁知春杏姐姐她们说，公子你给她们也买了点心小食，我们一群人啊个个撑得受不得，才把这些都吃完呢。”月牙边说边笑。
“还有公子给奴婢买的那装胭脂水粉的小盒子，并那两条绣着荷花的绢丝手帕，奴婢都喜欢得不得了。”
林亦初听说，才放下心来。
他今日有了“债多一起还”的认知后，索性就安下了心，这一安心就忍不住想要给月牙、给他阿娘和嬷嬷也买几样东西。
反正他日后会还钱的，今日就当先向季舒玄借的好了。
他看到小贩的摊子上有摆着装胭脂水粉的小盒子，想着月牙眼看着就是大姑娘了，她需要用到这些，便精心挑选了几个。
看到有卖手帕的，想起月牙的那块手帕早就是用旧了的，洗了又洗，料子也不轻软，也不吸汗，林亦初一见到那轻软的绢丝手帕，就立即给月牙买了两条。
月牙与他同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算是一路甘苦与共熬过来的。
月牙命不好，跟了他这个没用的小主子，打小为了帮他、保护他，没少受那起黑心人的打骂，脸上身上几乎天天带着伤，吃苦受罪了这么些年，他一直没什么能回报她的，能做的，也就只有对她好。
在他心里，也早将月牙当成了亲人，跟他阿娘、嬷嬷一样，是离不开也拆不散的亲人。
又给他阿娘买了两把扇子，他阿娘夏日里纳凉用的扇子早就很破旧，不堪再用了。
又给嬷嬷挑了个美人拳，以后嬷嬷干活儿乏了时，就可以用它敲敲腰背和腿来解解乏了。
晚上要回来前，想着月牙爱吃糖炒栗子，他便买了一大包新鲜出炉的炒栗子，并几样月牙会喜欢吃的糕点，装了两个油纸包带回来给月牙吃。
他今日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想到没法儿带月牙一起吃就心中难过得很。别的带不了给月牙，起码这两样东西是能带的。
本来他还想买糖人给月牙的，但怕糖人到家就化掉了，才没有买。
这会儿看着月牙故意甩着那绣荷花的帕子也不知在玩什么，一脸乐颠颠的样子，林亦初忍不住笑了。
月牙在他跟前，有时候像姐姐，什么都要操心；有时候又像妹妹，淘气起来古灵精怪的。
林亦初便对她道：“外间那些小玩意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什么只管拿去。”
“那些都是二公子买给公子的，月牙拿了可不好。”
林亦初想了想，也是，便道：“等下个月领了月钱了，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月钱还得留着接济四姨娘呢，哪能给她个丫鬟买东西。但月牙心知她家公子一向待她亲厚，既说了要给她买，就是自己口挪肚攒，也定要买给她的，一时倒不好拒绝的，便笑道：“好，回头奴婢想到了，再告诉公子罢。”
林亦初摩挲着那装着小鱼的琉璃瓶，忽地又想起日间的一事，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对月牙道：“我今日在聚仙楼用午饭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很坏的人，那人嘴里尽是下流话。他对他的男妻很坏，当众逼着他男妻喝酒，还打人家，坏透了。”
月牙唯恐她家公子忧心，忙劝慰道：“公子放心，依奴婢看，二公子是绝不会那样对公子你的。”
林亦初闻言，眉头就松开了，甜甜一笑，轻轻道：“嗯，哥哥他不会的。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我之前还担心来着，也不敢信他，没想到，是我想多了。他今日带着我到处逛、到处玩，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哄我开心，我都知道的。”
月牙见状，由衷地松了口气，复又欢喜起来——只有她家公子真心信赖、喜欢之人，才会令他露出这般真挚明媚、毫不设防的笑容。
看来季二公子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已经走进了她家公子的心里，卸掉了她家公子对他的所有防备。
林亦初看了一会儿游鱼，困意上来也就睡了。月牙轻手轻脚地将琉璃瓶收走，放下床帐，又留了一盏烛火，拿了小银烛剪，拨亮了烛芯。
他家公子怕黑，屋里头夜间若没有烛火一直亮着，睡觉会做噩梦。
做完这些后，月牙方蹑手蹑脚出门去，自去下房中睡了。
***
林亦初次日清早醒来，一睁眼便见窗外天已大亮，吓得叫道：“可迟了！”忙唤月牙进来伺候他洗漱。
“你怎么不叫醒我，这会儿去给大夫人二夫人请安怕是迟了。”
边说，边急得手忙脚乱地穿外袍。
昨晚上还说要从此以后多尽孝呢，这倒好，今儿就去迟了。
“公子莫急，是二公子不让奴婢叫醒你的。二公子说了，今日不必去给二夫人请安。不仅今日，往后都不用，二夫人已免了公子的晨昏定省，说公子是男子，不必拘泥于那些妇人家的礼数，便是大夫人那里也不必去的，自有二夫人去说。”
月牙边服侍他穿衣边说。
“虽是如此，那是二夫人宽仁。虽不必每日去，也还是要时常去请安问候的，方合乎在长辈跟前的礼数。”
说着，林亦初叹了口气：“罢了，今儿已迟了，就不去了罢。”
腿上也酸疼，估计昨日路走得太多，累着了，今儿还是房中歇着吧，免得出去失仪。
“公子可是还腿酸？奴婢就说二公子的法子定然不管用的，奇奇怪怪的。”
“他什么法子？”
“咦，公子清早起来没见着吗？二公子昨晚吩咐奴婢给公子小腿下面垫一个枕头，说如此，次日起来腿便不会太过酸痛。果真是不管用的。”
枕头……
呃，他看见了。但是月牙昨晚没说，他还以为是月牙放错了地方，夜里早蹬去一边了……
都没用过，倒不能断定季舒玄的法子不管用，虽然听起来确实有点儿奇怪。
“对啦，等公子用过早饭后，便去书房瞧瞧吧，那儿有二公子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安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