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者的跟踪日常》冻梨子

2、拾荒者

　　每当路过小巷子，方想就如一个拾荒者，他的目光不断扫过地面，期待着每一次的惊喜。

　　眼前，他的视线中闪过一道光。

　　方想连忙停下脚步，侧身呆呆的看着地上一闪一暗的光芒。

　　他觉得自己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控制了身体，牵引着一步步走向角落。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存在，形成了他一些病态的行为。

　　可是，他就是难以转动视线。

　　这简直像是天空坠落的星辰，又像是心上人漂亮的眼眸。它在黑暗的边缘，又在光源处。

　　方想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这个眼珠般大的东西。被他戳动的东西圆润的滚动了下，光亮一暗又继续闪烁。

　　太可爱了，啊啊啊啊！

　　方想忍不住又戳了戳，才伸手将它捻了起来。

　　捏在手指间的东西是一个多菱角的水晶珠，在灯光的折射下发着耀眼的银色光芒。

　　方想将珠子放在眼前，对准了路灯的光。

　　然后，他就被视线中突然冒出来的色彩惊呆了，一刹那，眼前好像有无数烛火在摇曳。

　　方想被惊吓的赶紧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受其吸引。

　　仿佛蕴藏了一个世界的珠子在他指间不断转动。

　　真幼稚，方想忍不住对自己评价。

　　十分钟后，被晃花眼的他将水晶珠子放进口袋，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

　　总是被地上亮晶晶的东西所吸引，然后就挪不开脚步。直到将东西装进口袋，才会心满意足。

　　这样的癖好，他一直抵触却次次妥协。

　　一点也不想被人认为是拾荒者啊！

　　他侧身，回头望着高耸的大厦。霓虹灯照亮了半边的天空，像一只张着口的巨兽，喷吐着炎热的气流。

　　而身前长长的黑色走道，像是通往被人遗弃的墓穴。

　　方想摸着口袋里的珠子，心里却想着心上人耀眼的笑容。

　　他的家是一座年代已久的老式房，地段好又离学区近，一直因为拆迁价格没谈拢而拖着。

　　因此，在高楼大厦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方想抬头望了望家门漆黑的窗口，半响，才低着头，走进了破旧的楼房。

　　红色的木门漆落的斑驳不堪，门前的他将鸭舌帽抬高，露出过长的刘海和苍白下巴。

　　掩饰的转动，打开了腐朽的门。

　　门传来的响动声，让女人充满怒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尖锐道：“你还知道回来？”

　　刺眼的灯光突然被打开，憔悴的女人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在破旧的皮沙发上。

　　方想被灯光刺得眯了下眼，埋着头，轻轻地把门关上。

　　方母目光挑剔的看着畏畏缩缩的儿子，不满的道：“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每天下课不回家，成绩成绩一团糟。你是在浪费我的钱，还是要挑战我的耐心？”

　　见儿子依旧沉默，她忍不住将手旁的绣花枕头扔了过去，愤怒道：“方想，你还能不能好了？我辛辛苦苦花钱供你读书，不是让你满街游荡，当个邋里邋遢的拾荒佬。”

　　方想咬着唇，不安地捏着衣角。

　　他知道沉默会惹怒对方，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跟她沟通。更说不出自己每天跟在一个男性身后。

　　方母简直忍无可忍，她对儿子木讷寡言早有领教。

　　她知道粗暴的发泄只会让对方越来越叛逆，可是她每天被忙碌的工作压得喘不开气。

　　好不容易抽空，却发现对方每天深更半夜才回家，还把自己弄得像一个拾荒者。

　　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方子秦看着儿子，又看了眼这个简陋又破旧的房子，忍不住捂住了脸。

　　女人的抽泣声压抑又沉重，他的脚步想上前，却又在半路止住，转回了自己房间。

　　门阻隔了一切悲哀。

　　这个不大的房间就是他的世界，一张半大的床和掉了漆的柜子就是他的所有。

　　老式木柜被方想塞得满当当，露出一件校服的袖子来，几双球鞋被他放在柜子上。

　　在地上的角落，堆着一些弹珠、玻璃片和石子，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女人总是把他的东西扔掉，但每次都会被他再次捡回家。

　　将背包放在唯一的椅子上，他坐在被洗得褪色的床单上，从背包里拿出买的方面面，一点一点的啃食。

　　吃完后，喉咙干涩的厉害。他拿着放在柜子上的杯子，轻轻的打开门，探出身子四处观察。

　　见女人已经不在客厅，他小心翼翼的接着水，又飞快的躲回了房间。

　　缓过饥饿，他将口袋的东西都翻出来，水晶的珠子在灯光照射下发亮。

　　方想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捏起放在眼前使劲的瞅，直到眼睛被晃花了，才放下来。

　　良久，房间的灯才关。

　　不大的屋子显得幽暗又安静，方想握着珠子缩进毯子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