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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销魂楼 ...

  •   自三月里庆功宴后,时光倥偬,直至五月底,郝春都没再见过陈景明。听说是奉命去了江南道上,巡察一件什么要紧的案子。

      郝春没见着他的“侯夫人”,倒是陆续接待了三波儿太常寺的人,就来协办这桩御赐婚事儿的鸿胪寺都来过一回。从下定请期到平乐侯亲迎的日子,两边办差的都不厌其烦问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六月初,太常寺寺卿陆奉常亲自来了,说是平乐侯府送去陈宅的聘礼被退了。

      “被退了?”郝春高挑着一对儿浓眉,怪声怪气地叫嚷道:“他凭啥退小爷的聘礼?”

      陆奉常苦着一张马脸,眉毛也倒挂如八字。“侯爷有所不知,这位陈御史……他压根在长安就没置办宅院,就在西市赁了处场馆。这不,他离京几个月,长安的场馆说是到期了,据场馆主家说这位陈御史……他穷啊!穷的欠了半个月租钱还没付。下官带着人过去送聘,结果聘礼没送成,反倒替他垫付了半个月房钱。”

      陆奉常每次提到“这位陈御史”,都得停顿一瞬,满脸的一言难尽。

      郝春倒没料到陈景明居然能穷成这样。

      “不应该啊!”郝春瞪大一双丹凤眼,拧眉怪叫道:“他如今好歹也是个四品朝官,朝廷给他的俸禄呢?”

      总不至于穷的连房钱都出不起。

      陆奉常深深地叹了口气。“侯爷有所不知,这位陈御史啊……他出自于南阳一个极偏僻的村落,整个陈家祠都快倒了,也没人修缮。这位陈御史啊……他就把俸禄都贴补了陈家村,说是要把村里的祠堂修成学堂,花钱聘了个穷书生,教着二三十个字都认不全的娃娃。唉!总之就是,一言难尽啊!”

      郝春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这些事儿陆奉常倒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陆奉常连忙摆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相似。“他这点子破事儿,整个朝廷都知道。”

      陆奉常突然想起这位陈御史如今刚与郝春结了亲,将来是要入住平乐侯府的人,立即一脸懊丧地改口。“下官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下官就是这么顺嘴一说。都怨下官多嘴!”

      郝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头,安抚道:“辛苦陆奉常白跑一趟。那,如今那些聘礼?”

      “都运回太常寺了。”陆奉常又皱着张马脸,巴巴地望着郝春。“侯爷您看?”

      这事儿却难办!毕竟是御赐的婚事。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挑眉道:“钦天监占星的结果还没出来?”

      “没呢,钦天监卜了一个月,说是今年直到年底都没啥好日子,得明年开春。侯爷您看?”

      “我看?小爷我能怎么看?”郝春嗤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抬脚往外走。“反正小爷我不急,我还乐得没人管呢!走走,西郊兵营李从贵约了去暗香楼吃酒,陆奉常要是得闲,也同去吃几杯!”

      陆奉常连忙把脖子往后一缩,尬笑道:“吃酒就算了,下官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妻妾共有六位,就、就不掺合小倌楼这茬了。”

      郝春闻言回头,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陆奉常晓得暗香楼!”

      “长安城第一小倌馆,又称销魂楼,谁不晓得?”陆奉常嘿嘿笑着冲郝春挤了挤眼,一张马脸满是促狭。“晓得侯爷爱男色,可这大婚前明目张胆地去逛小倌楼,是不是不太好?”

      “怕甚?”

      “唉,旁的倒没什么。”陆奉常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左右看了眼,压低嗓子笑道:“就怕,这位陈御史……”

      郝春眼珠子一瞪,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道:“小爷我像个惧内的男人吗?嗯?再说了,他又不在长安城。”

      陆奉常自认为很懂,当即点头附和。“对对对,男子汉大丈夫,在外能浴血杀敌,回了后宅,那就是个万里长征的骁勇大将军!”

      ……怎么听着那么怪?

      郝春翻了个白眼,就见陆奉常猥琐地凑到他耳边,低低地笑着调侃道:“听说男子行.房,其道尤为崎岖,下官这句万里长征,侯爷觉得可还应景?”

      郝春浓眉一挑,白眼变成了青眼,大力拍打着陆奉常肩头,也下流地笑了。“嘿嘿,这句好!陆奉常好才学!”

      “不敢当。”陆奉常见他高兴,也笑嘻嘻地退开半步,拱了拱手。“侯爷要去吃酒寻乐子,下官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去吧去吧,小爷我也赶着去寻他们。”

      郝春漫不经心地打发了太常寺寺卿陆奉常,出门跨上玉华骢马背,心里头还在琢磨着陈景明。这家伙怎能穷成这样?从前穷,也就算了,毕竟是个落魄士子。如今都已经高中头甲状元郎,几年不见,都混成个从四品的官儿了,怎地还能欠着人房钱?

      “哎,慢着!”

      郝春猛地勒紧缰绳,扭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仆僮道:“送二十两银子去太常寺予陆奉常,就说难为他了,本侯爷的夫人在长安城欠下的房钱,自然得算在咱平乐侯府,不能让陆奉常破费。”

      几个仆僮面面相觑。

      永安十年秋末郝春离京时将贴身侍女小童打发了个干净,如今这些伺候的人都是王老内侍刚训出来的新人。陛下赐自家侯爷与御史台那位陈大人成亲,在仆僮们看来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侯爷,”其中一个仆僮也策马跟在后头,此刻怯生生地道:“那位陈大人……怎地还欠着太常寺陆奉常的银子?”

      听起来是个很穷且抠门的“主母”。

      郝春把眼珠子一瞪,怒道:“关你们屁事儿!爷叫你们去就去。”

      仆僮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敢再如何,支支吾吾了半晌,又问:“回府找王爷爷拿钱嘛?”

      郝春尚未成婚,府内细务都归王老内侍统领,银两财物都是。郝春白眼一翻,想了想,又望着天自个儿叨咕了句。“这么穷,也不知道他怎么活。”

      “……爷?”

      郝春回过神,不耐烦地一挥马鞭。“去去,速回府找王总管拿了银子去还给陆奉常,顺便拎份新采的菱角。太常寺多的是江南道调来的人,他们惯爱吃这啰嗦玩意儿。”

      “哎,哎——!”

      答话那仆僮一连声儿应了,调转马头匆匆奔回平乐侯府。

      郝春领着余下的几个仆僮催马到了销魂楼,楼内脂浓粉香,进门就被几个小倌儿簇拥着入了二楼厢房。李从贵见到他来,立刻起身相迎。

      “侯爷,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郝春呲牙一笑,秋水瞳微转,见席间都是旧日长安纨绔子弟,只少了个沈虎头,心内了然。沈虎头自打去了趟西域把他弄回来了,很是受器重,在龙虎贲军内又升了半阶,与李从贵这种老死于西郊兵营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从贵这是急了,恨不能从他身上扒拉出条门路来。

      “今儿个,让你破费了。”郝春笑嘻嘻地应了句,落了座,从善如流。“来,小曲儿接着唱,你们有什么拿手的曲子,尽管唱!”

      “禀侯爷,咱这楼内最拿手的可不是曲子。”贴身依偎在郝春身侧的一个小倌儿吃吃地笑,媚眼轻抛。“咱最擅长的是劝酒。”

      “哦?怎么个劝法?”郝春乜斜着眼儿轻笑,假装看不见小倌儿那双不老实的手摸索到了什么地方。

      “侯爷……”

      有了第一个小倌儿试探成功,其余人纷纷望向李从贵,李从贵使了个眼色,厢房内约七八个小倌都摸索到郝春身边,叠罗汉似的扎堆围着他。

      席间没人再提起那个不识抬举的御史台中丞陈景明。

      郝春也乐得没人提。陈景明不搭理他,他还不乐意见到那个冷冰冰的冰人儿呢!巴不得能老死不相往来!至于替那个冰人脸还钱?还不是怕丢了他平乐侯府的脸面。

      郝春大马金刀地坐在包厢内,四扇屏风后头丝竹声悦耳,膝上还坐着个嫩生生的小倌儿。一杯接一杯喝的欢畅极了!

      “侯爷!”
      “侯爷海量……”
      “侯爷,您再喝一杯!”
      “侯爷您不能只喝阿烟口里的,奴家也嘛!”

      郝春来者不拒,一概喝了个底朝天,乜斜着眼儿嘻嘻笑道:“都用嘴儿?不行,小爷我今儿个脂膏吃多了,受不住。”

      李从贵连忙在旁边打哈哈,高声道:“侯爷醉卧美人膝,哈哈,这种美人敬的销魂酒,须再饮他个十日八日才是!”

      “……最难消受,美人恩。”郝春打了个酒嗝,响亮地笑了一声,这句话语音量便不小心提的极高。

      二楼厢房都是用四面竹帘垂着,彼此推拉的纸门后头视线不相通。今儿个恰赶上暗香楼内宾客云集,紧挨着郝春这间天字一号房旁边的二号房也满座。仆从推开门,端酒上菜,郝春无耻的笑声便从一号房随风传过来,朗朗入耳,如魔乐般绕梁不休。屏风后,二号房内正与几个学官喝清酒的陈景明后背一下子绷直了,双手攥拳,俊脸瞬间铁青。

      “陈大人,陈大人?”

      陈景明攥紧拳头,缓慢回神,笑了声。“原来这座暗香楼另有洞天,倒是学生不懂,莽撞了。”

      一众学官面面相觑。

      陈景明虽然在永安十四年中举,成了程大司空名下弟子,但他生性过于严苛,在御史台交游时也曾多处碰壁。是前段日子永安帝御赐他与平乐侯成婚,又有月氏国国主做媒,御史台同僚们唯恐他得势后秋后算账,今日五六个人特地集资请陈景明来喝酒。

      陈景明要联姻的对象平乐侯是个男人,一众学官便想当然地以为,陈景明自然也欢喜男人。再则,平乐侯备受陛下恩宠,爵位放在那,联姻后陈景明大约就是个“侯府夫人”,还能怎样?只能等着被压。

      倒是可惜了的。

      寒窗苦读十数载,结果到了朝堂后刚扬眉吐气,就因为得罪了平乐侯被弄了个御赐联姻。虽然在赐婚后,陈景明一切如常,该上朝上朝,该办案办案,但御史台众人都觉得他大概是不服气的。

      今日众学官安排在暗香楼内款待陈景明吃酒,看似不经意,实则煞费苦心。一则“暗香”二字雅,二则小倌们都年少貌美,或许就有能入这位陈御史青眼的。

      入了眼,婚前偷着搞点乐子,也许就能平了这位陈御史的气性儿?

      但眼下酒席吃了半刻钟,依然清汤寡水,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见陈景明终于开口,便笑着接话道:“陈大人有所不知,这暗香二字,原是赞的有脂香味盈袖。但女子骨软肉娇,不比这少年啊……”

      第一个人开了口,余下众学官都唇边噙着抹“陈大人您终于懂行了”的高深笑意,款款地劝道:“陈大人,可否要唤几个过来,尝尝这盈袖的滋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郝春:快活,小爷今儿个真快活!
    陈景明:……呵!
    (画外音)嗯?夫夫双出轨?深夜香吻?夜会小三?捉奸?~(≧▽≦)/~敬请期待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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