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投机家》玫瑰成灰

10、十、

　　头很痛，关琳走在房屋中介公司方向的马路上头痛欲裂，眼睛不能看到阳光，太刺眼了，她超过一千度的大近视受不了这个。所以，她只有低着头，压制着头疼向前走。刚才看了套还满意的房子，底楼，门口没有台阶，是一个缓缓的坡道，天井的绿化不错，有个小小的水池，虽然贵了点，她还是觉得挺值得。麻烦了鼻涕龙夫妻那么长时间，而且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常住，而且自己现在还多了个小跟班，那阁楼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臭小子弄上去。她甩甩头，什么时候臭小子的方便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了？头还是痛，痛，痛……
　　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到了她的耳边，低低的，象充满魔力的符咒另人愿意沉溺其中，就算是毒药也是最美味的毒药。关琳下意识地往街边的商店屋檐下一躲，然后搜寻声音的来源。
　　一辆黑色凌志就在关琳身边停下，门无声开启，一个男人打着电话出来。黑色定制西服，简洁合身，白皙的肤色，金丝边眼镜，儒雅妥帖到极点。从内容猜测他似乎在批评下属，但是他的声音依旧的克制的，温文的，只是语气，冷淡得让人遍体生寒。看到他，关琳的本能地把头缩了一下，努力要躲开他。他没注意到路边这个穿着蓝色过时羽绒服行色匆匆的女人，根本没有。
　　关琳的心好像被抓了一把，脑子里和眼底的痛蔓延到了心脏，她捂住胸口，蹲下去，橱窗反射出自己的样子：蜡黄的脸，色斑和干纹毫不修饰地躺在脸上，头发枯黄没有光泽，嘴唇干得起了皮，已经过季的羽绒服邋遢地敞着怀，手里还提着一个黄色塑料马甲袋。
　　这是我吗？关琳问自己，这还是那个曾经穿高跟鞋，提着名牌皮包，骄矜地有男人为自己拉门提着大衣的自己吗？——初春下午散淡的阳光底下，一个叫关琳的女人蹲在路边泪流满面。

　　眼泪干了以后，原来会在脸上成为亮亮绷绷的一层，生疼的。关琳摸摸脸，象以前买的名牌皮鞋的质地，完全没有活气，她站在阁楼的门口，看见一枝花笑嘻嘻地从里面出来，看到关琳，她似乎有一点点尴尬，但是很快就释然了。
　　“刚回来啊？我来看看臭小子，送点吃的。”她寒暄着。
　　“一枝花，我正找你呢！”
　　“找我？”她的眼神明显在闪烁，怕关琳知道了什么似的。
　　“是这样，我找到新地方住了，麻烦你们这么久也不好意思。我想过几天就搬出去。”
　　“原来这样，”她明显地吁了口气，“那不着急，我又不着急用这房子，等你想搬家的时候我让我家那位帮你。”她高兴地笑着，活像只偷到了小母鸡的黄鼠狼。
　　关琳满肚子都是“？”这古怪的女人，一枝花瘦瘦的身形在她的脑海中幻化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打开门，把手里的一个纸盒扔给半躺在床上的臭小子——自从他来了，我的床就成了他的领地。他打开盒子，里面的笔记本电脑露出来，“也不买台IBM，这么个SONY太女气了，我又不是娘娘腔！”
　　“又不是送给你的，这是劳动工具，明白吗？”
　　“就像工厂里面工人要用锤子扳手，切，没品位。”
　　关琳不想跟他争下去，眼底和脑袋里面还是突突跳个不停，心里却始终萦绕着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清晰地记得，电话里面那个声音说“我是林默存，你好！”与之对照的是和声音完全游离的冷淡疏离的语气。
　　唐恺发现关琳忽然没了声音，有点泄气，“女人！女人！”他叫，对方还是没回应。他着急，在床上挪来挪去想看关琳到底怎么了。“女人！女人，你怎么了？”他又叫，关琳这会在神游太虚，哪里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着急了，用手支撑着身子，把上半身探出了床边——啪一声，他整个人都软趴趴掉在了地上。关琳吓了一跳，过去扶他，他却自顾自把腿拢到一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有东西从床上掉下来了，总该拣回去吧！”
　　关琳哭笑不得，正巧，她的电话叫唤起来，是KK的声音。
　　“琳啊，他的律师通知我，说你那套房子要被拍卖了，里面有你的东西，他们联系不到你，就联系我了。”
　　关琳捏着电话，手心满是冷汗“你帮我处理掉吧，全都不要了。”
　　“全部？”KK有点不相信。
　　“全部！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电话？”
　　“那天你来我家的时候，我用你的电话打了我的电话，嘿嘿”
　　KK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关琳在电话这头所有的感情只有一个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