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合约》日耕黄梁

11、第11章

　　晏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袁熙的呢。

　　其实他自己也挺闹不明白的。

　　他青春期春心萌动的时候，人早已经身在国外了，与袁熙几乎不再有任何交集。唯一清清楚楚记得的碰面，唯有两次。

　　秦怡和袁熙一起来英国，拜访晏星大病初愈的外婆。

　　外婆自手术后一直缠绵病榻，也就只有那段时间，精神变得特别好。来探望她的人很多，她也乐意和人聊。不过精力有限，每天只能见一个。秦怡是她喜爱的小辈，她是一定要见的。

　　秦怡虞乐合她们在房间里聊，袁熙和晏星就在外面厅里等着。

　　佣人端来茶水点心，铺了小半桌子。另一小半被晏星占着，他放学回来之后连校服都还没脱下，规规矩矩坐着，由一个英籍家庭教师为他辅导课外作业。

　　年轻的白人帅哥二十来岁的样子，坐在晏星旁边，授课的间隙里总要逗小少年多说几句话。且从见到袁熙起，就对他有种隐隐的敌意。

　　“希瑟，原来你以前寄住的就是这位袁先生的家里。天哪，你那时候才只有十二岁，人生地不熟，真的好可怜啊。”这位家庭教师对晏星说话的腔调带有英国绅士特有的温柔多情。

　　晏星停下笔，没去看他那双湛蓝的眸子，只轻轻用英语回答：“丹尼，我在秦阿姨家过得很好，他们都很照顾我的。”

　　丹尼并不赞同：“我们要是能早一点认识就好了，那样你就可以住到我家去，我来照顾你。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绝不会让你有一点不开心。”

　　晏星皱起眉：“我并没有……”

　　丹尼：“我都明白的，希瑟。”他与晏星靠得更近，意有所指道，“我们为什么不在楼上做功课呢？下面的人太多，并不适合你学习。”

　　晏星就是特意留在下面的，他求助似地看了看一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只眯着眼笑道：“袁少爷，小少爷，还有丹尼老师，请用茶，刚沏出来的祁门。”

　　丹尼还要再劝。

　　“打扰一下。”袁熙突然出声，看向少年 ，“阿星，不知道，你的这位家庭教师是教什么的？”

　　晏星答道：“英语。”

　　袁熙看了眼他正在写的英文报告，问：“这是你独立完成的吗？”

　　晏星：“不算。丹尼给我改过第一遍，觉得有些用词不够恰当。”

　　袁熙去看了他的第一遍：“总体问题不大，是很重要的报告吗？”

　　“类似课堂日志，老师不检查。”

　　袁熙：“第一遍的问题不大，不必要特地用艰深晦涩的词来表达。我看你写了将近一个小时了，没别的作业了？”

　　晏星当然有，于是他点头：“还有挺多的，不过明天周六，还好。”

　　袁熙摇了摇头：“家教的存在是补短处，我觉得他没起到这个作用。”

　　这句话十分直白。丹尼很生气：“你在说什么？”他气得脸色发青，声音都不稳了，“你是晏星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袁熙的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端着一杯红茶漫不经心道：“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当然也无权决定什么，我只是提一个合理的建议，要不要采纳，还是由他自己决定。”

　　丹尼闻言立马去看晏星，眼神温柔而恳切：“希瑟，你需要我吗？我想你是需要的，毕竟，我会一直陪伴你。你也说过，我是一个很好的伙伴。”

　　袁熙为这句话挑了一下眉。感觉小孩子有点好骗。

　　实际上晏星那会儿说客套话的成分更多一点。他有点为难，丹尼这个家庭教师是他妈妈虞乐合给他请的，也是虞乐合在英国资助的学生之一。已经教了晏星两个多月了，人挺有责任心的，教完英语还会辅导晏星的其他功课。

　　只有一点，就是每天要到晚上将近九点才走，弄得晏星都空不出时间来给自己安排了。同时他也知道，超出规定的那些教学时间，虞乐合会付给丹尼更多的资费报酬。

　　袁熙：“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男人语气淡淡，翻着桌上的杂志，又抿了一口红茶。

　　话虽这样说，但晏星总觉得，袁叔是生气了。

　　天知道，在知道他们要来英国时，晏星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今天一放学，他就急忙回来了，一点没耽搁。

　　晚餐时，家里动用了平常很少用的大餐厅，女佣们拿着鲜花蜡烛来回走在走廊上，到餐厅里去布置。三个家庭乐师已经开始缓缓奏乐，悠扬的乐声传到了会客厅。做餐品的大厨师今天本来休假，傍晚却正常到班，在厨房里指挥作战，烹饪冒着诱人香气的晚餐。

　　外婆很重视今天的客人。

　　厨房在这期间特意送了一些晚餐样品到厅里来，让客人品尝。老管家甚至还重新换了一套更正式的衣服出来，并且询问晏星要不要也换一身。

　　丹尼察觉出点不对，终于不好意思再留，头一回提前结束回去了。

　　晏星最终还是没去换衣服。袁熙拦住了他，让他乖乖坐好：“偶尔浮夸一下就行了。小孩子，脾气用不着太好，容易被人欺负。”

　　他瞧见管家朝袁熙颔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是袁叔的主意。

　　袁熙仿佛漫不经心：“做个诚实的孩子，如果不高兴了，要和你妈妈说。要是不喜欢什么人、什么事，也尽量说出来，如果能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那当然也很好。”

　　晏星知道这些都是说给自己的话，他趁隙偷觑了男人一眼，发现男人也在看他。眉眼深邃，有一种他没瞧见过的狡黠神采。

　　小少年的心悸动起来，跳动的速度快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图特那会儿判定道：“这叫作喜欢。”

　　十五岁的晏星，喜欢上了二十七岁的袁熙。

　　虞乐合到北城的时候，晏星还没起。

　　他昨天睡晚了。闭着眼呼吸绵长地躺在床上，思维却一点没停歇，好些从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式地流转。与此同时，他还设想了许多过去的种种可能。如果他与袁叔可以认识得更早些，如果，他们的年龄差距没有这么大……

　　人就是这样，总是会经常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改变过去，想推翻重来。虽然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光是想想，也足够令人乐呵了。

　　手机上是他妈妈刚发来的信息，约他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这个意思是，想母子俩单独说话。

　　虞乐合多年未归故土，调整时差的事情成了大问题。

　　晏星为她的咖啡里加了半块糖，然后递过去：“妈妈，路上辛苦了。”

　　虞乐合接过茶杯，掩唇打了个哈欠：“我好像是太久没有出远门了，都忘记国内的早高峰了，拥拥挤挤的，堵得厉害。有点恼人，也令人怀念。”

　　晏星：“袁叔的公寓离这里不到两公里，我骑共享单车来的，比打车快得多。”

　　虞乐合：“看来才没几天，你就已经适应得很好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住在别人家里，有没有添麻烦。”

　　晏星想说没有，但是又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这些天，并不算是相安无事。差点淹死在游泳池里的事，也不知道袁叔会不会告诉妈妈。现在还没说，应该不会说了吧。

　　他有点忐忑。

　　虞乐合瞧他神色不对：“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晏星摇头，忙道：“能出什么事，袁叔对我很好，秦阿姨也特别好，钟姨烧菜还那么好吃，我都胖了。”

　　虞乐合点头：“袁熙是个稳重的，他这个年纪，会比你考虑得多得多。未来亲家母跟你相处得融洽，这是一件好事，以后的日子能跳过磨合期，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晏星给自己点的甜点到了，他拿起来轻咬一口，边吃边道：“是这样。”

　　虞乐合又打了个哈欠，咖啡对她没什么用。她没犹豫，问了自己目前比较关心的那个问题：“还没问你，提前结婚的事，是谁的主意？”

　　晏星一顿，眼珠儿轻转，拿纸帕抹了抹嘴：“您觉得，是谁的主意。”

　　“按道理，该是你迫不及待死缠烂打，不过这不好说。是袁熙，对吗？”虞乐合极聪慧，从晏星过来这里之后，一举一动，她这个做母亲的，最了解不过。

　　她示意晏星手上的玉珠子：“他送的？别总碰了，打的死结，丢不了。”

　　晏星自从在虞乐合面前摊牌后，对自己的妈妈就没了羞窘和避讳。他最后一次摸了摸手串，脸上笑意盈盈的，无声地宣布了答案正确，。

　　“傻孩子，你喜欢他这么久的事，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只有你自己心里美得冒泡。”又被说中。

　　晏星收起了一点笑：“瞒不了您。”他心情不错，图特不在，这两天也无人分享他的心绪。

　　只得喟叹一般：“您是不知道，袁叔他，真的特别好。”

　　虞乐合觉得，她不用再问了。

　　“跟你秦阿姨商量过了，今天我就和她去西江那里 ，来这儿是为了特意见你的。袁熙我就不见了，你们结婚以后，多的是机会。”

　　虞乐合拿起手提包起身，打算走了。临走摸了摸晏星的头，笑了：“照理说，你们还没结婚，现在就住一起，还是太早了。不过问题不大，时代发展了，我也不是封建老古董，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她想起来什么，最后加了一句，“我一直觉得用九十九天雕琢一只真心海螺来祈求一人的回应太荒诞了，现在倒是希望它能灵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