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踪迹10年心》橙子要逃跑

22、盛宴

　　每晚加班后，她都搭设计主管的顺风车回家，一天在车上，她没忍住：你说今天加班是为了什么呢？又是就吃了顿饭，什么都没干。

　　“不知道，你可以和经理反馈。”张磊看起来不太高兴。

　　每个工作日，从下午2点开始，艾丽就在□□上问高云：经理还不来吗？我早就干完了，就等他审核了，哎，又是下班才来，还得加班。

　　高云也忍不住在□□上和她发几句牢骚。

　　偶尔，不需要全部门都加班，也会留下文案组的人加班，大家一起讨论下周的活动方案，这个时候，艾丽很羡慕能够下班的同事，有一次在□□上问一个同事事情，最后顺嘴问了一句：你到哪儿了？他说：我已经到家了。艾丽说：好羡慕啊，我还不知道几点能下班呢。

　　艾丽的睡眠不好，晚上10点以前如果没有入睡，那一晚上的睡眠质量都不高，每天到家都是半夜，收拾完已经1点多，都是半梦半醒到天亮，晚上加班早晨可以迟到，但是她已经睡不着了，就干脆去上班，久而久之，越来越怨气重了。

　　一周一场活动的频次，时间紧张大家做久了也灵感全无，有一天晚上，经理又在办公室里咆哮，原因是：集团的营销部门，拿他们的活动创意做原型，又延展出来一整套方案，下发给各个分公司执行。

　　“拿着我的东西来教我怎么做方案！”经理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嗯，只是这周已经周二了，我们还没有方案出来，既然集团给了方案，那不妨就用集团的。”孟主管柔声细语地劝他。

　　每天这样加班，毫无效率的加班，加上和同事也渐渐熟了，私下里忍不住和相熟的同事们抱怨。

　　部门又补充进来一个文案，据说原来是媒体编辑，艾丽她们两个分别负责不同的活动，有些和新同事搭组的人回来和艾丽说：她组织起活动来比你差远了。艾丽也观察过她，看着就不是个利落的人，反应总是慢半拍，而且也不是很有责任心的样子。

　　但是艾丽承认一点，这个人写稿比她好，艾丽承接了一部分对接媒体的工作，发稿给编辑，编辑说“这次的稿子质量很高。”，艾丽说“这次不是我写的，是新来的同事写的，她是媒体编辑出身哦。”对方说“怪不得呢，一看就有料。”

　　艾丽也承认，自己的文字能力很快到了瓶颈期，她是有悟性不假，可是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和训练，她在那个坎上有点迈不过来，这个时候身边出现一个优秀的人，对她来说，一方面有了很好的学习机会 ，另外一方面，当她不能在自己所属的小圈子里做到最优秀的，她就会极为沮丧，对自己不友好，对他人也不友好。

　　部门要组织一个大活动了，要办一次华丽的发布会——用服装秀的形式来表现公司最新研发的家居风格。经理指定了艾丽负责，说是她负责，很多事情也都是主管和经理兜底的。

　　艾丽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发布会，大秀，第一次自己负责，也无非是把那些看过的场景全部搬到了纸上，不过主管和经理也并未多做修正。

　　这一次，艾丽才知道了，大活动的难点不在于方案，而在于执行，就比如说选择服装这件事，要根据那些家居建筑风格来选择对应的衣服，高云负责这件事，每天都往女人街或者动物园批发市场跑，时不时会给主管打来电话再做确认，每天抱回来一堆衣服，最后主管和经理再做定夺。

　　场地的选择和搭建又出了问题。总经理亲自带着经理、主管和艾丽去找，他们在一个CBD的shopping mall那里等总经理，他来的时候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到了就直接说：场地我已经和人家谈好了。

　　经理错愕：谈好了？还是领导出马就是效率高啊，费用多少？

　　总经理得意地说：不用花钱啊，他还想给我钱呢。

　　经理先是惊讶，然后开始恭维起总经理来。

　　大家都很开心，总经理带着大家楼上的美食广场吃饭。虽然说只是高档商场的美食广场，但是看起来仍然是璀璨的、琳琅满目的，艾丽有点拘谨，生怕出错。

　　吃饭的时候，只要领导们说话，艾丽就停下来听着他们说。总经理时不时提起自己在外地公司时的辉煌成果，艾丽插嘴“我去集团培训的时候，听杨主任说起过，您上一任总经理提前3个月完成全年任务，等您去了，更厉害，提前半年完成全年任务，而且还是非典时期，当时您回集团开会，集团还特意给您准备了条幅。”

　　总经理听了特别开心，就和大家说起了那些细节。

　　一顿漫长的午餐吃饭，总经理走了。他们三个人决定先不回公司了，主管说请大家吃冰激凌，于是三个人又到地下商业街，50多元的冰激凌，艾丽心想：抵得上我一周的午饭钱了。

　　不在公司，今天经理心情也好，气氛比较轻松，主管也有点对经理小撒娇，虽然比较克制，但是艾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其实很亲密。

　　吃完，艾丽先回公司，经理和主管继续去和场地方沟通。等到晚上6：30，两个人回来了，回来就开会，经理开始咆哮，总经理白天说的谈好的场地，貌似并没有敲定什么，等到经理去谈的时候，和总经理描述的完全不一样，经理就冒了火。

　　于是，大家连夜开始打电话联系帝都的各大高端商场找场地，星光天地答应说可以承接。第二天，海报就要上刊了，设计部门连夜更改了海报上的地址，刊登了出去。

　　可是等到第二天，场地的事情又因为各种原因告吹了，但是海报已经见报了，场地方打开电话质问他们：你们和我们有签合同吗？你们这么宣传是什么意思？

　　经理又气又急，时不时就发火咆哮，大家更是大气不敢出了。终于在当天，主管敲定了一个场地，在星光天地的旁边，另外一家高档商场，主管让艾丽过去签合同。艾丽不敢怠慢，给对方的联系人打了电话，确认好时间，就带着搭建方赶紧过去了。

　　接待她的是一个非常帅气的男士，看起来很魁梧的身材被得提的西装衬托得非常好，人也很nice，他们签订协议，需要几个部门同时签署，他安排艾丽在会议室等，过一会儿来了一个BOBO头的女士，虽然穿着简单，但是品味不俗、气质出众，而且带着自信和傲慢劲，艾丽瞬间觉得自己是个灰姑娘，看着身上的黑色短风衣，觉得怎么看自己都灰头土脸的，说话也很拘谨，心里很是懊恼。

　　场地搞定了，服装搞定了，模特也经过各级领导的筛选了。接下来，大家开始对流程，晚上例会，经理上来先质问艾丽：你知不知道你责任重大？全场都等在你一个人的信号，你知道该做什么吗？

　　艾丽轻声地开始说流程，说自己该在哪个时间给主持人提示和信号。经理一拍桌子“不对，不对！”，然后双手挠头，拳头敲击着桌子，大家都不说话。

　　主管这个时候开口了：这件事不能落在艾丽身上，部门除了您和乃深，别人都没有见过台本，也没有导演过走秀.......。

　　“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没等主管说完，经理又一通咆哮加拍桌子“你到现在，你也没搞清状况呢。”

　　安静，非常的安静，有一分钟时间，主管合上笔记本走了，会议停止了。经理开始在会上骂人，每个人挨个骂一遍。

　　过了一刻钟，主管又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经理，我想跟您说，我们知道您压力很大，可是大家都很尽心尽力.......”

　　后面的会已经没法开下去了，大家都散了，主管和经理都回办公室。

　　第二天，主管没有来，也没有给艾丽任何指示，艾丽有点着急，这么大一个活动，主管不在，怎么办啊。她悄悄和设计主管、活动组主管说：你们是不是劝劝他俩啊。但是这俩人会心一笑说：不用管，说不定俩人这会儿正谈着呢。

　　艾丽一头雾水。

　　到了下午，主管开始给她回短信了，也各种安排事物，第二天又回了办公室，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手上戴着刚吊完水的印记，她向来身体不好，长期加班导致的。

　　就这么兵荒马乱一样地筹备，终于迎来最后关键的一天，连续的加班，艾丽都已经开始神经衰弱了，晚上到半夜，第二天别人都会上午睡半天，中午再过来，但是艾丽睡得越晚醒的越早，还是每天9点按时上班，已经极度恍惚了。

　　发布会前一天晚上，搭建方连夜搭建了场地，第二天，艾丽带着人到现场一看，昨晚强劲的风已经让现场一片凌乱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给经理打电话汇报了，经理直接说：你不会带着人解决啊？

　　艾丽想不出来解决方案，风仍然刮着，重新摆好也仍然会被吹乱啊，她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带着大家在那里干等着经理来。

　　经理到了，指挥大家收拾场地，每一把遮阳伞折叠好压在桌子上，都朝向同一个方向。现场摆的整整齐齐的。

　　晚些时候，经理请的专业的导演团队和直播团队都到了，分担了最重要的部分，艾丽只负责主持人和大流程就行了。

　　夜幕降临后，嘉宾以及记者们都陆陆续续到了，集团的领导也到了，灯光亮起来，整个舞台都晶莹璀璨，艾丽被震撼到了。

　　主管远远地叫她，她跑过来，主管低声吩咐了一件事，艾丽完全没有get到重点，她重复了一遍，主管有点不可思议地说：你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啊？又大声说了一遍，艾丽红了脸这才明白。

　　她站在主持人席位边上，需要随时传递给主持人一些信息，对讲机里不断地有人呼叫她：一会儿让主持人注意这注意那啦。。。谁谁还没到，要晚点开始啦~~

　　她得到消息会马上告知主持人。场地搭建在风口处，冷飕飕的，艾丽有点颤抖，活动已经开始了，有个需要致辞的嘉宾还没到，艾丽有点着急，她一边告诉主持人这个嘉宾发炎顺序排在最后，一边不时地张望着嘉宾席，她看见一个女士被簇拥着入席了，这时同事在对讲机里告诉她嘉宾到了，原来定的是男士啊，来的是女士，那一定是另外一个名字，艾丽当机立断，告诉主持人，嘉宾换人了已经到了，当主持人说出下一个致辞嘉宾的名字时，艾丽看着嘉宾席，发现那个女士有点尴尬，这时她旁边的一位男士拿出来一份稿子递给了她，艾丽这才看到那个男士，她知道自己出错了！

　　中途，她被总经理叫过去，问她互动环节礼品是什么，艾丽如实回答是一套浴袍礼盒，总经理冒火了：为什么送这个，送明信片就行了。艾丽有点懵：可是我不确定带没带明信片啊？总经理瞪着眼说：那就赶紧去确认。

　　艾丽跑去找主管，主管满脸不情愿，但是说知道了，后来中途发的礼品果然换成了明信片。

　　整个流程，虽然偶有瑕疵，但是整体还是顺利的，集团领导看起来很高兴，当着总经理的面表扬了大家，皆大欢喜。

　　艾丽已经觉得自己要虚脱了，终于结束了，男生们收拾好物料送回公司，女生们就可以回家了，她回望那一片场地，发现一些工人已经开始拆卸了，“辛苦哦~”，她在心里说。

　　第二天，她也拖到很晚才去上班，办公室里有紧张过后的松弛感，她打定主意：今天早走不加班。

　　到了6点，她趁着经理不在，立刻打卡下班了。

　　隔天，整个办公室都清净了下来，没有人来交代或者沟通工作了，这种异样反而让艾丽有点不安，她看着经理去找别的部门沟通了，过了一会儿又过来叫了主管，再过了很久，她们一起过来叫艾丽。

　　不知道为什么，艾丽觉得总会叫到自己，神奇的第六感，叫她过来后，经理不在，主管和人力一个小伙子示意她坐下，她坐下，人力的小伙子就说：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公司打算和你解聘，你回去休息休息，给你一个半月赔偿金。。。。。

　　艾丽木然地点头说好，她拿起笔来签字，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抬起头来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啊？

　　主管深情悲悯，她说：经理对你最近的表现不太满意，而且也觉得你写稿是不如另外一位同事的，其实我也经历过你这个阶段，我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特别保护.......

　　艾丽没有听进去说什么，问主管：我可以和经理聊聊吗？

　　主管说好，稍后，经理来了，他坐下开门见山：你最近不仅自己不加班，而且还影响其他同事的情绪，我们已经让IT部门查了你和其他同事的聊天记录了，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尤其是高云，她是我一手培养的，我不想你影响她。

　　艾丽有点要哭了：我当初也是在这个位置参加的面试，我觉得我表现的不好，可是你们给了我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是态度还是专业上，我都会努力改进的。

　　经理摇着头笑了：不，当初你在面试的人当中，是思路最清晰的，写的最好的。主管也点头称是。

　　接下来，经理开始说一些客套话，艾丽完全听不进去，她内心回想起找工作的一幕一幕，唯一的念头是：我要求他让我留下来。

　　最终经理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麻烦，我凭什么要给你一次机会，你看看你们主管，她一直身体不好，每次都是输完液回来继续加班，这是值得我尊敬的女人，和我一起奋斗的女人，你呢，不仅最近不加班了，还到处抱怨。说完一拍桌子走人了，主管耐着性子对艾丽说：这件事改变不了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艾丽只好签字，默默地回去收拾东西，走人了，没有任何一个同事和她道别，大家都没有看他，张磊则是显得若无其事。

　　她回到家，林清越很诧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艾丽说：我被开除了。

　　林清越保住她安慰她。

　　艾丽一躺在床上，泪就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