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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吓(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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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话如三九天里的冰冻子,砸得孟一禾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好在她天生比旁人神经粗些,只是须臾愣怔,便硬着头皮拦在了进院的侍卫头子跟前。
就她那家徒四壁的屋子,小郎君能藏的不是床底就是老旧衣柜,多扫一眼便能瞧出异常。
旁的她也无能无力,只能为小郎君多争取点时间把自己埋的隐蔽点,万一小郎君气运好呢!
她努力稳住哆嗦的嘴唇,故意放大嗓门让屋内的人听见:“敢问统领,所差何事?”
“这不是小主该关心的事。”那侍卫手按在腰间别着的长刀上,神色凶煞盯了她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本就心虚得孟一禾被他周身的气势震得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早就吓得失魂的春兰身上。轻轻一碰,春兰如人形冰棍,直直向后仰倒,孟一禾急忙将人扶到一边坐下。
便是这片刻功夫,那边侍卫头子已经吩咐起手下:“你们几个留在院子里,其他人跟我进屋。
玄铁挂靴,每一重步声,孟一禾只觉是踩在她心肝上,肝颤心提,那么点侥幸逐渐支离破碎。眼看着侍卫们离门槛只剩一步之遥,她满心满眼便只剩下涮脑花。
完了,小郎君长得那么惹眼,铁定要被抓住,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爱吃脑花!
想到皇上,孟一禾灵机一动:“莫非统领是为皇上而来。”
“小主消息倒是灵通。”侍卫果然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回看了她一眼。
孟一禾佯装镇定,但根本不敢对上那如鹰般的锐利目光:“昨日本主搬至此处之时,瞧见皇上的御撵往西南去了,许是在哪宫娘娘留宿了。”
侍卫头子将话在脑中过了一圈,神色逐渐莫名。心说这小主到底是消息灵通还是闭塞,没见他们皇上这两天跟解散后宫似的到处遣人,能去哪留宿。
到底还是担了主子的名头,侍卫头子这面子还是要卖她的:“多谢小主。但这是尔等职责,该查的还是不能漏放。”
说着大手一挥,几人呼啦进了屋内。孟一禾彻底面如死灰,不知一会儿编个表哥出来会不会有人信。
此时屋内,“表哥”即没躲在床底也没藏在衣柜,而是气定神闲坐在软椅上将屋外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看了个清,对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人,笑骂了声蠢蛋。
而几个侍卫进屋后看到扒在窗缝的人都有一瞬恍惚。
就如之前对孟贵人说的,他们之所以跑过来搜查冷宫不过是职责所在。他们打心底没预设会在这处遇到皇上,更没预料到会是这般场面。
最后还是侍卫头子率先反应过来,单膝跪地:“臣赵远......”
赵远刚起了头,傅寅回首,两指虚抬示意他噤声。
他扫了眼面前跪着的几人若有所思,手指跟着在桌面轻点了几下。
随着那轻敲声,赵远几人额间渐渐沁出细汗,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莫不是他们几人对孟小主的态度惹得皇上不悦了。
只是这朝廷上下,谁人不知他们的新皇一心扑在朝政上,不嗜女色之事,谁能想到,皇上竟背地里跑来了冷宫。
其实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预兆,进屋前孟贵人起码是隐晦提醒过他们留宿之事。
懊悔已经晚了,他们只希望皇上手下留情。
漫长的间隙之后,傅寅终于开了口,他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几个侍卫都善武,差点就听不清他话中所言。
“赵远听旨,听着便可,不必答话,”
赵远虽有些不解,仍是埋首点地以示遵命。
孟一禾竟然将他当成陌生的野男人,不若陪她玩玩,他倒是有点期待这个女人知道真相的那刻。
傅寅想着,嘴唇轻动:“传朕旨意,今日早朝推迟一个时辰。另今日任何人在孟贵人面前见到朕当装作不识不认。”
这会儿的赵远早不是进门时那个不谙世事的赵远了,他已经长大了,脑瓜动动,便品出话中的深层意味,皇上上心了!
对屋外的孟贵人不觉又高看一分,什么手段竟唬得皇上这般变化。
门外,疯狂脑补涮脑花的孟一禾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树立了怎么一个不得了的形象。
傅寅略一沉吟又补充道:“另外替朕将外边石桌上的画没收,送去御书房,尔等不可私看画中内容,违者革职处置。”
赵远对自家主子的奇怪要求适应良好,自动替傅寅将这一需求的动机归类为情调。作为皇上情路上的垫脚砖,赵远觉得没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傅寅对于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想着外面的人估计也吓得差不多了,便摆摆手,“都退下吧!”
得了指令,赵远领着手下默默退出了房间,又默默上前取走了搁在石桌上的画。
孟一禾见他们手中没架着人出来已经心满意足,虽有那么点不舍,但小郎君这座青山还在,日后想画几张还怕没有。
等赵远几人出了门彻底不见身影,孟一禾这才松了口气。她撑着腿挪到石凳上缓了许久,仍未从那股虚软劲儿中缓过神来,想进屋看看状况,倒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勾头看向屋内,轻唤了声:“小郎君,你还好吧?”
闻声,傅寅好手好脚从屋内出来,孟一禾倏然安了心:“小郎君你没事便太好了。”
说着,孟一禾又疑惑追问一句:“小郎君,你且和我说说,方才你藏哪里了,竟未被他们找到。”
“他们眼力不佳,侥幸而已。”皇上瞎话说得半点不虚。
孟一禾不疑有他,老母亲心态作祟,忍不住叮嘱:“小郎君确实是个福大之人,只是这宫里,小郎君没事还是不要再来了,着实凶险。”
皇上心领了好意,但想到他名义上的女人,为旁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担心受怕,心里不觉冒出点不痛快。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是皇上的人。”
孟一禾半点不见迟疑:“对呀,不出意外的话,我就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了。”
不出意外,她的往后余生该是都在这冷宫里渡过了,等过了这茬,她也该想想往后的事了。
皇上自觉很会挑重点,他眉毛一挑,语气状似漫不经心:“你希望发生意外?”
孟一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郎君,这会儿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哪家的小公子了。这意外看天,看皇上,唯独不看我。我瞧着挺好,没准哪日圣旨一句话,宫房紧张,我就被遣送出宫了。”
皇帝陛下都没意识到自己好哄的过分,听她话里是偏向皇宫的,那么点不痛快就被熨帖妥当。而孟一禾被这一打岔,又恢复成往日没心肺的模样。
她看着傅寅就仍不住起逗:“小郎君,今日为了护住你,我可亏大了。”
说着指着只剩下笔墨和镇尺的石桌,眨了眨眼。
傅寅煞是敷衍哦了声,装作没注意到她眸光里的狡黠:“说来听听。”
“你没注意这里少了些什么?”
“不曾。”皇上的瞎话一回生二回熟。
关子卖不出去,孟一禾干脆道出:“是画。”
傅寅不甚在意:“一副画而已,没了再画便是。”
孟一禾心头一喜,就说小郎君也是满意她那张画的。她撑手,满含期待看向傅寅:“不知小郎君,今夜可还夜游。”
说了半天,敢情挖了个坑在这等着他,想想这坑还有自己一半功劳,傅寅干脆拂袖走人。孟一禾赶紧赔笑哄人:“好嘛好嘛,我错了,不该和你开这般玩笑。”
但这次任她好说歹说,傅寅却是如何都哄不好了。孟一禾想着外面尚未走远的侍卫,心下不忍,她让傅寅稍等她片刻,进屋一通翻找,最后抱了个大布包塞到傅寅手里。
“小郎君,外头不安全,这身行头借你。”
傅寅狐疑扫了她一眼,解开了布包翻了翻,里头竟是和赵远那身无异的侍卫服。他嘴角抽抽,心说这胆大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他语气莫测悠悠道:“你倒是准备挺充分。”
“都是为了生活。”孟一禾不好意思蹭了蹭鼻尖,“小郎君去我屋里换吧,我也要去春兰房里换件衣服。”
等孟一禾换了身宫女服出来,就见傅寅还穿着那件中衣。她有些疑惑上前问道:“小郎君,可是衣服不合身?”
傅寅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你要出去?”
孟一禾理所当然:“自然是要送送小郎君的,我带进来的人那当然要负责到底。”
其实她心里也说不准到底是何缘由,只是看了那脸无端就想照拂他一些。
“走吧。”傅寅捻了捻衣袖,语气淡淡。
孟一禾愣怔:“小郎君确定不换身衣服?”
“不必,有你这身掩护足够了。”
“可是……”
不待她说完,傅寅长腿已经迈出将她甩在了身后,孟一禾看了眼布包无奈叹了口气,小跑跟了上去。
傅寅在前面走着,方向好像是议事殿那边,孟一禾还没有机会踏足过,她看着从院墙里探出来的白花绿枝,不由有些唏嘘:“待7月就该结果了,入秋就能做梨膏了,可惜了。”
短暂的相处,傅寅大致摸清楚这女人的尿性。感伤怀秋自是不可能,估摸是馋果子了。
“我见你在宫中来去自如,到时候过来摘就是了。”
孟一禾脚尖垫起掐了一朵白花在鼻尖嗅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傅寅不紧不慢走在她身侧,注视着她的侧脸,心说还有她知道怕的一天,也不是没有救,一会儿上朝的时候也不多吓唬她了。
孟一禾一路招猫逗狗的,傅寅推迟的那一个时辰匆匆而过,两人进了议事殿的范围。
远处陆续有朝臣踩着石梯进入主殿,孟一禾逐渐觉出不对来。她刚想问问小郎君是不是走错地方,她就在朝臣中见到了一个身影,而那人的目光恰好也投了过来,两人目光汇聚。
孟一禾慌忙别开头,心底乱如麻草,她拉住傅寅的衣角:“小郎君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