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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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仪声量不大，听在沈惜时与方真雪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方真雪急切道，“算我一个，怎么能让你孤身上阵，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甚么胆小鼠辈吗？！”
秦紫仪闻言，温声道，“阿雪，且不说你背后的家族，若是牵扯其中，必然会得罪阉党。我身为你的朋友，不愿意你陷入这种险境。”
方真雪不由反驳道：“你拿我当朋友，怎么不想想，我若是放你自己一个人面对豺狼虎豹，我如何能安心？！”
“阿雪，听我说。我的才能，家中也都知道。我想，祖父他们之所以同意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到遥京，未尝不是期望我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皇帝有所暗示的消息，既然都能传到沈楼主耳中，祖父是满朝座师，焉有不知之理？他未阻止我来，便是对我有所期待。”
秦紫仪娓娓道来，令人深感他与家中默契深厚，情真意挚。
“真雪，你的心意我领受了。”秦紫仪语气渐渐变冷，“国贼窃国，险令我痛失挚友，国恨与家仇，不可不报答沈大监。我不仅要令他输，还要令他输得一败涂地！”
“有什么，能比以一个备选学子之力，战胜他们阉党精心挑选的六人，更羞辱阉党？”
方真雪闻言，不禁更担忧了，“可你的身体，能支撑得了吗？”
“不妨事。”秦紫仪轻描淡写。
沈惜时望着眼前的少年，经历过沈玉照的截杀，他已经托付全部信任。这个少年虽然稚嫩，但智计过人，心智远胜旁人，天赋绝伦。
白鹿六君凋敝至此，他本已经失望至极。他曾以为，将是这六名少年，横空出世，擎天柱，挽狂澜。没想到，火炬熄灭后，又燃烧起了新的火种。
秦紫仪的坚决与孤勇，使他的血再度燃烧起来，沈惜时一把握住少年单薄的手臂，虽然纤细脆弱，但是却无端令人觉得可靠，他用力握住：“拜托你了！”
沈惜时声音沉重，“大义当先，请你务必，不惜此身！若是阉党得逞，天下将永无宁日！你要记得这重量，天下生民都在你的肩上！”
“好！”
秦紫仪与沈惜时重整了车队准备出发时，杜陵带人姗姗来迟。
鸣鹿郎的血肉还零落在地上，杜陵一眼看见小刀和鸣鹿郎人事不省，双目不禁蓄满泪水，“我来迟了！”他声音又愧又痛。
原来，杜陵一直小心跟在车队后面，本想暗中保护众人。
然而，沈玉照一场奇袭，令他措手不及。不过，即便杜陵在场，仍然无济于事。
这世间，已无人能当沈玉照的一剑。
直至看见鸣鹿郎失去一臂，杜陵更是痛悔至极。
然而，秦紫仪等人却实在瞧不上他姗姗来迟的眼泪。
杜陵也没有多言，流着泪，将身后的郎中让出来，“我猜想你们也许会受伤，却没想到……”
尽管，已经给鸣鹿郎和小刀包扎了伤口，但是杜陵带来的终究是专业的大夫。
因此，还是让那大夫替二人诊治了伤口。
“必须要尽快去城里，他们受了这样重的伤，恐怕要发烧。”那大夫看完伤口后，叹了一口，“这位断臂的小哥还好，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只要熬过炎症与热症，应当无虞了。只是这位胸骨骨折的小哥，五脏必然受损，虽有一丝真气替他护住了心脉，但如今不知内伤轻重，要有的熬了。”
秦紫仪握紧双拳，抱紧了小刀，要他们快马加鞭，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去京城。
秦紫仪则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小刀背后，充当减震的肉垫。他素来娇生惯养，但这事却不肯假手他人，小声同秦小刀道：“你为我吃过的苦，少爷都替你吃了，你若是赶快不好起来，少爷就、就不要你了！”
他能想出的，能威胁小刀的话，也只是他不要他了。
如今他才能体会到，小刀待他，是如何以诚、以热血、以性命、以万物星辰。
小刀说爱慕他，这就是爱慕吗？
秦紫仪如今，方懂得了一点情爱。但是，小刀无论如何，却无法再回应他了。
秦紫仪抱着小刀，却将自己缩在他怀中，但也不敢用力，只将自己的眼泪藏进小刀的怀中。
小刀珍爱他，绝不肯叫他流眼泪。他在小刀怀中流，旁人便看不见了。
他向来傲慢，知道自己身体衰弱，便不肯令人瞧见自己的一丝脆弱。尽管他的身体多病，但他的心性，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坚韧。
他坚韧，小刀便柔软；他脆弱，小刀便为他披坚执锐。
直到那一日，小刀说他被宠坏了，不晓得人间情爱。
他哪里是不晓得，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畏惧。爱情会让人变得至刚至柔，就像小刀那样。
他才不要，他只要做最坚硬的那个人。只有坚硬，才会无坚不摧，而柔软只会被人伤害。
因为小刀，他的心柔软下来，但是太疼了。然而失去小刀的恐惧，令他心肝摧折，若不柔软下来，只怕心也要碎掉了。
秦紫仪与小刀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真是别扭又令人动容。
那其中的守护与依偎之意，见者无不为之所触动。
在杜陵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到达了京城，找到了最好的医馆，请人医治两位伤员。
秦紫仪见小刀被人抱走，忙叫方真雪扶他下车。
他抱着小刀坐在光秃秃的车板上，吹了一路风，脸颊和眼尾俱都红得要滴血。即便有方真雪搀扶，他下车时仍然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方真雪见他憔悴至极，便出言道：“去休息片刻罢，小刀有我看着，不会出岔子的。”
然而秦紫仪不亲身守在一旁，如何能安心？
谢绝方真雪好意，秦紫仪拖着沉重的双腿，一下子扑在小刀榻前。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也未曾为了一个人，漏夜守至长明。
大夫交待过，病人内伤严重，必会发烧，跟前离不开人。秦紫仪便不顾自己钗横鬓乱，亲自为小刀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为他更换额上散热的凉巾。
天将明时，方真雪从鸣鹿郎处走过来，一见秦紫仪便大惊失色。
秦紫仪一难受，眼尾便会发红。如今熬了一夜，眼白布满血丝，也顾不上吃喝，嘴唇干裂，唇色苍白。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四散零落，比床上的病人脸色还要难看。
“你看看自己都成甚么样子了！”就是秦紫仪病时，方真雪也未见他这样憔悴可怜过，简直令人心痛。
“小刀看见你这样，肯定痛心死了。你千万不能在他醒过来之前倒下啊！”
大夫说小刀何时醒过来，要看他的意志，期间会不断发烧，一定要照料好。不然极有可能人醒过来，但却烧傻了。
秦紫仪嘴上说小刀是个傻子，又如何肯让人真的发烧发傻。
如今人手不堪用，信得过来之人，只有方真雪、沈惜时和他的两个徒弟。沈惜时自己都是个病号，更遑论照顾别人了。
杜陵现在表现再好，秦紫仪也不敢交付信任。攸关小刀和鸣鹿郎的性命，决不能大意。
“沈楼主现在身体调息好些了，正守着鸣鹿郎。我来替你守护小刀，你必须先去休息！”方真雪不容秦紫仪拒绝，要把他推出门去。
秦紫仪小声道：“让我睡在小刀身边罢。”
小刀不在他眼前，他如何能安枕？
“唉，行吧。我只是担心，他正烧着，万一把病过给你怎么办。”方真雪无奈只能同意。
秦紫仪便在榻上寻找了一个角落，蜷缩在小刀身侧。他不敢动小刀，只可怜兮兮的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方真雪看着都觉得心酸不已，想当初在船上，小刀与梅君两个伺候秦紫仪起床都还嫌不足，秦紫仪何等娇惯之人。
如今，却因为忧心小刀，憔悴至斯！
若是小刀知道了，肯定会五内如焚。
他曾以为，紫仪与小刀，不过是惯常的少爷与小厮偷尝荤腥。但是，如今看来，不止小刀心里珍爱紫仪，紫仪显然也放不下小刀。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