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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一百一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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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仪吩咐完,房清乾便带人下去做事了。
兰香子觑他神色,“回房吗,我给你按按穴位。”
“嗯。”秦紫仪应了一声,却没甚么动作,他一手支颐,过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
兰香子小心凑上去,握住秦紫仪的手,“你如今的身子最忌忧思过度,棋子既都撒出去了,就别再想那么多了。”
秦紫仪由他慢慢陪着踏上楼,轻声道:“当年,端王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半壁沦陷。可见他经略有方,根基深厚,何等得人心。彼时我势单力孤,无力深究,今日腠理疮痈已然深植骨髓,果然不曾赶尽杀绝,便会遗患无穷。”
“你是怀疑,这次弄鬼的是端王遗留的势力?”兰香子有些迷惑,不知为何秦紫仪突然怀疑到多年前造反的逆王头上去,“为什么呢?”
“甘州。”秦紫仪吐出长长一声叹息,“薰家在甘州经营多年,可不是仅仅为了贪污那些储粮,必是早有布局。一朝侵占储粮事发,他们必得趁着在甘州尚有余力向朝廷发难。这个时机他们把握得实在太好了,我与铮鸣双双被囚禁,内阁风波起,阁臣防范北疆坐大,反而给了外族可趁之机。”
“朝中若无内应,我不知他们何以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亦不知何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这批粮草出手。卧龙薰家沉寂百年,一出手便押注了端王,想必不胜不休。端王虽死,他的儿子尚在人间,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势力。”
“镇宁、夏州之失在我,我本早有预感,却仍是托大了。”
秦紫仪终于吐露一直以来的自责内疚,两城之失、甘州之困,令多少生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内阁逃不了干系,他一时疏忽大意,如今的局面他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兰香子觑他神情郁郁,唉声叹气道:“我就说,你年少时分明是万事不萦怀的旷达性子,何以师父就断定你慧极必伤。原来是生了副圣人的心肝肚肠,过于罪己,难免自伤。”
“我不知该如何宽慰你,只求你瞧在陆师弟面子上,多考虑考虑自己。你若有个万一,我不知他会疯魔至如何地步。”
兰香子替秦紫仪推开房门,回头劝解道:“况且,若是无你,如今的境况恐怕更糟糕。”
秦紫仪走到窗前,垂目望着楼下往来的官兵,“薰家不过是冰山之一角,先帝人心向背,如今少帝即位,不知暗处有多少蠢蠢欲动的势力。敌暗我明,虎狼环伺,我亦无万全的把握。”
兰香子将他从窗边拖到床上,“别想这些了,快来休息休息,你若垮了,可没人你能替你。”
秦紫仪从善如流,半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即便休憩,一道浅浅的蹙迹仍凝在眉间,落在他诗画般曼丽的眉目间,实在令人忍不住轻轻抚平。
许是太过虚弱劳累,秦紫仪这一睡便是大半日。好不容易不必幕天席地,兰香子也不忍叫起他。
下晌,房门被匆匆敲响,这才令秦紫仪从梦中惊醒。
是房清乾与张统领将上下都审问了个遍,得了结果,便马不停蹄来找秦紫仪。
房清乾神色凝重,可见所得并不尽如人意,“秦大人,我与张统领将官兵与驿站上下都审问了,竟无可疑之处,所有人的证词皆可互为印证。然而,下官认为,这正是可怕之处,若有内应,恐怕乃是团伙作案,互相包庇,实在令人担忧。”
“所幸,经巡捕和大夫验看,剩余的半数粮草未被投毒,应当无碍。而另一半被动过的粮草,混了巴豆和不明药粉进去,那药粉尚未查清是何物。若揪不出内奸,尚余的那部分粮草可能也难逃贼手。”
秦紫仪沉吟片刻,问道:“可查出尔等不明昏睡的原因了?”
房清乾满脸惭愧,向着秦紫仪深深弓腰告罪,“下官无能,并未查出任何线索。我等昨日饮食及用具都已查过,未曾检出不明之物。房中门窗俱都完好,也无旁人进出的痕迹。”
秦紫仪手指轻叩桌木,却道:“查不出任何线索,本身也是一种线索啊,房大人。”
房清乾一怔,旁边张统领疑问道:“秦大人何出此言?”
“粮草与人都出了问题,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对人出手,无非饮食与用具,贼人将这些都清理得毫无痕迹,本身便暴露了他们能够轻易接触这些东西。”
秦紫仪话音方落,房清乾便接道,“是驿站上下互相包庇!”
“着巡捕去审罢。”秦紫仪吩咐道,“我们带上尚且完好的粮草上路,已误了一日,如今不可再耽搁了。”
房清乾心中尚有担忧,“大人,我仍心有不安,贼人的作案手法尚未查清,敌在暗处,若仍旧连夜赶路,唯恐再着第二次道,这些粮草是甘州仅剩的希望了,不可再出差错。”
秦紫仪叹息一声,“房大人,我知你所虑。只是,若要查清此事,非十天半月之功,甘州等不得,一日已是极限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事已至此,唯有加倍小心。
“秦大人,如今唯有我与张统领是知根知底的堪信之人,此后,便由我与张统领轮流值守半夜,以防粮草再出差错。”房清乾自知此行已经出了大纰漏,回朝之后难免问罪,唯有付出更多艰辛努力才好将功折罪。
“你倒是有心了。”秦紫仪夸赞道,“便依你所言罢。”
待房、张二人走后,兰香子自楼下端了膳食来,“师弟,你还挺欣赏那个房大人的。”
秦紫仪没甚么胃口,随便夹了一筷青菜,评价道,“务实之人,反倒不像世家出身,堪用。”
兰香子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气不好,恐要下雨,还要赶夜路吗?”
秦紫仪极慢地咀嚼那筷青菜,方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