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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百一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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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一道吗。”陆铮鸣问。
朝间的安排他已知晓,边疆乱局,一刻也拖不得。
自知分别已成定局,只是他们没有一次是安稳分离,令陆铮鸣不安极了。
“不能让我护送你吗?”陆铮鸣又道。
秦紫仪没有答他,他实在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每次自己都是这样狠心决绝。
陆铮鸣俯视秦紫仪的发顶,“我恨不能杀尽天下敌。过去你不在我目中,我睡不着。可人总要睡觉,我梦你一霎,醒来一刹,总不见你。”
“这又是一个梦吗?我又要醒了吗?”
原本秦紫仪要他不要在意朝朝暮暮,陆铮鸣是肯的,只要秦紫仪稳坐京师远比随他在边疆餐风饮露安稳得多。
而今,秦紫仪却又要为边疆的战事奔波。
一想到此,陆铮鸣便陷入无尽的焦虑之中,他不能容忍秦紫仪身边有任何威胁他安危的因素。
“你还吃着药。”陆铮鸣又道,“我一直不敢问,你也没有说,我不能知道吗?”
“我曾偷藏你喝剩的药渣,让万里去查。只是,如今也没有人告诉我结果,他们是不敢吗?我没有亲自去问,我不敢问。”
“你许我一生之长,病儿,你许给我了,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害怕?”
秦紫仪捉着陆铮鸣的指尖,“我虽不怎么康健,可你瞧我怎么也不像短命之相罢。我会努力活很久很久,我们的一生会很长很长。”
“你知道的,我从不哄你。”
陆铮鸣缓缓躬身,将面目埋在秦紫仪指尖,“你每日喝的药是治甚么的?你老哄我那是壮阳的,我可不信。”
这次轮到秦紫仪注视着陆铮鸣的发旋,原来自己亦有胆怯畏惧之事。
“只不过是调养身体,你瞧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镇日瞎想些甚么呢。”
陆铮鸣不肯抬头,“可你最讨厌吃药了,兰香子这个庸医,你从甘州回来便没断过那些药汤药丸子。”
秦紫仪轻抬起陆铮鸣的下颌,堪称抚爱一般用指尖勾勒掌中分明的轮廓,“有个自北疆来的妖精,又要满足他,又要与他长久,不免要费些事。”
“回回都拿这套来哄我。”陆铮鸣不满地含住秦紫仪指尖,“给我弄弄,又要很久不见了。”
“可将军就是吃这套呀。”秦紫仪笑了一笑,陆铮鸣立时目眩神迷。
“病儿好漂亮……”陆铮鸣贴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挤压着秦紫仪的身体,“不想走,不想分开,如果一直这么近就好了。”
“将军好粘人。”秦紫仪嘴上嫌弃,却并未推开他,“行装都收拾好了,陶潜早就送来帖子,下晌便上路罢。”
陆铮鸣长舒了一口气,莫名带了微喘的声息,“同你不正经呢,何必说那些正经事,且让我弄完。”
秦紫仪笑骂他昏庸,陆铮鸣便无赖道:“好听爱听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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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鸣与陶潜是轻装简行,这一回,终于是秦紫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终也轮到我送他一回了。”秦紫仪语含疚意,“原来目送挚爱远去是这样的滋味,我竟令他尝了千百回。”
漫卷黄沙,陆铮鸣却又再度折返,一人单骑破风而来。
他身后披风猎猎,万卷旌旗,更显得长身玉立、意气风发,见者无不感叹何等英雄。
只是,这位英雄一手握缰,一手掐一支海棠护在胸前,显得有些英雄气短了。
及至秦紫仪跟前,陆铮鸣才放慢疾蹄,控缰缓缓踱至秦紫仪面前,生怕一丝风沙惊扰了他的心上人。
“路旁见一株海棠,想到你,忍不住思念折返。”陆铮鸣知这一行兵贵神速,这次返回原本不该,然而实在抑制不住这片刻的相思。
他来不及下马,俯下身,将海棠花枝递到秦紫仪手边,秦紫仪伸手去接。
陆铮鸣却又用尾指勾住秦紫仪的一根小指,黏腻歪缠。
秦紫仪见他迟迟不肯收回手,心中叹息,低头亲了一亲陆铮鸣的尾指。
陆铮鸣只觉从指尖麻到了天灵,心中一颤,秦紫仪顺势松开了他的手指。
陆铮鸣忍不住在心中可惜。
“我的将军,快走罢,有人看了半天笑话了。”秦紫仪无奈道。
陆铮鸣瞪了一眼旁边无辜躺枪的兰香子,对秦紫仪说:“城外风大,你先走。”
秦紫仪心中柔软,陆铮鸣不忍他送别难受,执意要做那个送别之人。
“好罢,听你的。”秦紫仪从善如流,在陆铮鸣目视之下登上马车,撩开车帘道,“将军放心了罢。”
陆铮鸣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目送那马车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折身而去。
他千百次目送秦紫仪背影远去却无可奈何,已成心魔,却不忍令秦紫仪也感受这样的痛苦。
另厢,兰香子对方才陆铮鸣那一瞪心存不满,不禁对秦紫仪嘟囔,“眼见陆师弟是愈发疯癫了,除了你还不知谁能拴住他。”
秦紫仪一怔,出起神来。
兰香子突然意识到失言,忙道:“南海有仙山,逐长生大道,凡人病痛不过尔尔。如今你不同以前,有求生之意,等此间事毕,我便带你同陆师弟一起同往南海求道。”
秦紫仪低眉,却道:“我还是哄了他……”
兰香子不知该如何劝解,他这师弟主意大得很,无人管束得了,唯一个陆铮鸣是他心中执念。
七年之前,秦紫仪便已非人力可救,唯求海外仙法尚有一线生机。
七年之约将至,兰香子本救不回一个向死之人,陆铮鸣却一力将秦紫仪牵扯回人间。
然而,如此残酷的七年之痛,秦紫仪无从出口,兰香子不忍出口。
“说与他不过令他徒增焦心,如今你要劳累奔波,不该再伤怀损耗生气。”兰香子知道这些道理秦紫仪应当都知道,本就劝无可劝。
秦紫仪凝望那枝含苞的海棠,“我许他一生,却不知这一生未如花期长。总是我负他,总是我……”
兰香子哑口,南海长生道,他知之甚少,只听师父说过南海仙法神奇,人力难以想象,可治人间一切病痛,苦修可求长生。
当年,他本来一径从西域远赴南海修道,只因尘缘未了,只等红尘事毕了却凡人事,才可踏入长生道。
只是,他在这红尘却越陷越深,不仅是与两位师弟,还有梅君、叁思等人,牵扯越来越多,也许这亦是师父留给他的试炼罢。
“你们之间,何谈相负?真是魔怔到一起去了。人间医道,我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黑白无常拿人还要问过我的意思呢,杞人忧甚么天呢?”
兰香子拿过那枝海棠来,从车厢的柜子里摸出一个花瓶,将花枝插进去,“这花,我保它开到你们相见之日,如何?”
秦紫仪知他意思,郑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