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合集》如有所备

23、落花时节又逢君

　　4.第三次执行任务中

　　无论姜浅浅如何挣扎，那可怕的一天都来了：她还是得去面对淋漓的人生。

　　皇上的防卫无疑是卓有成效的，当初立了大功的狗洞早就被人堵住了。不过外敌易躲，家贼难防，作为齐王爷贴身侍卫的暗桩黑二，到底还是把全副武装的姜浅浅给放了进去。

　　“你一路上居然没有被人举报，实在是太幸运了。”黑二指着姜浅浅的夜行衣，毫不留情道。

　　姜浅浅把面巾扯下，从口袋里摸出匕首，横了黑二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杀手的标准配置，话本里都是这样说的！”

　　“天下第一女杀手什么时候需要按照话本里的鬼话行事了？”

　　姜浅浅习惯性地想要顶嘴，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要是被人发现，是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的。

　　姬迁还是如那一日一样躺在那里，只是面色苍白了很多，呼吸也轻得如同蝉翼，就像下一秒就会离去那样脆弱。

　　姜浅浅走到姬迁身边，举起匕首，悬空对准其咽喉。盯了姬迁半天，她突然放下了匕首：“不行，我做不到。”她浑身颤抖，嘴唇煞白，眼泪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凉凉地挂了满脸。

　　黑二一愣，片刻后摇摇头道：“这是你的使命。”

　　“不，王爷他，是个好人。”姜浅浅为了完成任务，这些日子翻了不少的资料，却越看越觉得，姬迁真是一个爱民又清贤的好人，“而且……”姜浅浅摇摇头，泪水越积越多，打在姬迁的白衣上，染开了印迹，“王爷死了，朝廷会彻查，你作为贴身侍卫，逃不掉的。”

　　黑二大震，看向美艳的女杀手，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女杀手咬咬牙，举起匕首，回身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算了，还是我死吧。”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姜浅浅看着抱着自己，眼里漆黑一片，似有无限情绪蔓延的黑二，虚弱地说出了自己一生中最豪气十足的一句话。

　　“所以早知死一死就能回去，我还不如在变成傻一的第一天就自挂东南枝。”姜浅浅把案板上的白菜剁得咚咚响，嘴里恶狠狠地嘟囔着。

　　“老板娘，来一斤烧饼！”外面传来了客人的声音。

　　姜浅浅应声而出，一边给客人秤烧饼，一边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回身取包烧饼的油纸时，她回身看向“姜烧饼”的牌匾，一瞬间竟觉得恍若隔世。

　　那日她明明停止了呼吸，胸口也疼得要死，却没想到眼一闭一睁，再醒来时，自己居然身处姜烧饼的家中，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床上四仰八叉，躺得别提有多惬意。

　　她当即跑到后院的井边，对着月光查看自己的脸。不是傻一绝美的脸，而是原本的姜浅浅那张，清清淡淡，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面庞。

　　习惯了做一个美人，骤然变成普通人，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啊。

　　姜浅浅席地而坐，靠在井边，远望弯弯的月亮，有些怅然若失，又摸摸自己干干净净，甚至还长了肉的脸庞，心中一个疑惑逐渐浮起：

　　她可以感觉出来，这具身体过得不错，可是这么多天，究竟是谁在照顾呢？当初王老二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5.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啊

　　姜烧饼还是有口皆碑的。重新开业的消息一放出，无数老客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长了出来，蜂拥到姜浅浅的小店买烧饼。

　　没等生意好得快忙晕的姜浅浅找到时间去问王老二那件事，京城先传来了喜事：齐王爷醒了过来，还顺利破获了一个以前朝余孽为主的特大暗杀组织。皇上为了奖励王爷，替他耗费万金，聘下了天下第一美人寇元君为妻，不日就要大婚了。

　　齐王爷在民间名声很好。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为他高兴，这几天就像过节一样，每个人都乐呵呵的。

　　姜浅浅却是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连店都没心情开了，早早地就打了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子里过了无数的想法，一会儿她想，黑二要是知道自己的女神就这样嫁给齐王爷，会不会气得又去杀齐王，一会儿又在担心，组织破获，黑二会不会有什么事。

　　想象着齐王和寇元君恩爱无双，如同一双璧人的甜蜜画面，姜浅浅觉得心里苦涩涩的，像是吃了一筐苦瓜一样郁结，脚下也越来越慢，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齐王府墙根，那个被堵上的狗洞处。
　　高墙里面，有两个声音窸窸窣窣，不甚清晰，却能听懂。姜浅浅本在唾弃自己又回王府的行为，正打算就此离开，却在听到一道熟悉的清冽之声时停下了脚步。

　　是黑二！

　　姜浅浅屏住了呼吸，熟练地蹲了下来，耳朵在墙壁上贴得死紧。

　　黑二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闷闷地，却很轻松：“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下，你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

　　“多谢王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十分恭敬。

　　姜浅浅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黑二褪下仆人装从王府走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

　　走到巷口的时候，黑二刚打算去买个包子吃，不想从黑暗处伸出了一双手，一把就将自己的嘴捂住，拖到了巷子里：“唔！”

　　姜浅浅拖着黑二，无视众人诡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姜烧饼的匾额前。大手一挥，像打桩一样把黑二摁坐在台阶上，姜浅浅恶狠狠地看着黑二：“你和王爷什么关系！”

　　黑二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头发披散，如同河东狮一样的陌生女子，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焦躁的姜浅浅在原地转了十圈，又把头发抓掉了五根，终于想起了一个威胁黑二的好办法：“你要不说，我就站在闹市里告诉大家，你觊觎王妃，满屋子都是王妃的画像！”

　　姜浅浅的声音在说到“王妃”两个词的时候，变得特别苦涩。

　　黑二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

　　天下归心，朝政清明。作为前朝王子的黑二，对于那帮老头子的恐怖行为毫无兴趣，也十分厌恶。他找到姬迁，想要合作。易容高手姬迁想出了一招易容打入敌人内部的好主意，却没想到刚换了身份出来，就遇到了来执行任务的美人傻一，实际的二货姜浅浅。

　　“我不知你和王爷是什么关系，但这段时间我和王爷换了身份，我一直在床上以王爷的身份昏睡着，因此你们发生了什么真的与我无关。”

　　姜浅浅坐在黑二旁边，听着他陌生的低沉嗓音，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老二遛了一圈孙子，正打算回家，就看到了在店门前排排坐的姜浅浅和黑二。抱着孙子走上前来，王老二挤眉弄眼，笑得八卦：“哟，姜姑娘终于舍得把情郎带出来啦？真是的，人家照顾你这么多天，你也该带出来，让大家八卦八卦，乐呵乐呵嘛！”

　　黑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留下姜浅浅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大家，忽而“啪”地一下关上房门，将自己与面面相觑的乡亲隔绝开来。

　　靠着木质房门，姜浅浅逐渐滑坐在地下，摸着自己被养得白嫩如藕的胳膊，忽而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

　　6. 一个烧饼引发的重逢

　　“王妃爱民间烧饼，故特此征集特色烧饼。如有者，欢迎登门，必将百金以报之……什么鬼！”

　　大婚的前一天，小广告像秋风一样，一夜之间就占领了全城。大家围在墙上的红纸前指指点点，被王爷对妻子的爱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姜浅浅气冲冲地将自己门上贴着的小广告扯了下来，一把揉成一团，扔到了鸡窝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怂兮兮地跑回去，好容易从鸡嘴里夺下了已变成了咸鱼干的纸团。

　　用围裙擦着红纸单，姜浅浅一方面告诉自己不要理那个骗子，一方面又管不住自己，开始站起来和面做饼。

　　姜浅浅的烧饼薄薄的，里面夹着一层馅，裹着特制的酱料，吃着别提又多舒坦了。

　　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姜浅浅淡定地打开一个写着“泻药强力慎用”的罐子，拿起大铁勺，狠狠地来了一勺，和白菜虾仁馅混合在一起，然后覆上面皮，飘出姜烧饼独有的清香。香远气清，惠风和畅，连王老二家的土狗都钻过墙根，眼巴巴地看着姜浅浅。

　　汗颜地把没下药的饼给了土狗君一块，姜浅浅提着小篮子，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出了家门。

　　作为闻名京城的姜烧饼女老板，姜浅浅很顺利地进了王府。

　　来了这么多次王府，还是第一次堂而皇之的走正门啊。姜浅浅边在心里感叹，边拼命捏住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习惯性地贼眉鼠眼状。

　　进献了烧饼，管家让姜浅浅在原地稍等。姜浅浅本来就是来示威的，当然不会听话，管家前脚走，她后脚就开溜了。

　　结果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

　　在王府里溜达了半个小时又回到原地之后，姜浅浅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智商。路痴就是没用，甚至连捣乱都没有办法完成，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感叹在姜浅浅“得来全不费工夫”地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被活生生咽了回去。

　　俊秀无双的齐王爷摇着扇子，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极美，正纤手轻捂着红唇巧笑倩兮，赫然是黑二那堆画像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寇元君。

　　姜浅浅咬碎了一口银牙。

　　寇元君凑近，对着齐王爷说了什么，逗得姬迁笑得很温柔。摇了摇头，他宠溺地伸出手，揽过了身边的清婉美人。

　　“啪”地一声，姜浅浅脑中的最后一跟弦彻底崩掉。她脑子一抽，两只胳膊一伸，单脚登地，对着那对狗男女爆发出了一声大喝：“满园春色关不住！”

　　齐王爷看见姜浅浅，立刻把传说中的准王妃扔一边去，一边双脚一登，两手朝上，蹦得毫无形象：“落花时节又逢君！”

　　屋顶上摔下来了一个人，赫然是黑二。

　　护卫们听到动静，哒哒哒哒地过来；黑二抱着寇元君，两个人脸红红；管家提着烧饼，满头大汗的过来。还有被惊飞的鸟，落了满地的花，汪汪乱叫的小狗……

　　不过这种混乱的场面姜浅浅已经无力顾及了。

　　费尽力气才从姬迁的熊抱中逃了出来，姜浅浅看着得寸进尺、不断凑近的帅脸，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糊开：“一边去！你都有王妃了！”

　　姜浅浅的语气很委屈，她的眼眶也红红的，看上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得不行。

　　姬迁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语气也很委屈：“我这不是看你来了，所以故意气你的嘛。我只是想看你吃醋的样子而已……唔！”

　　姜浅浅从管家手中抢过大筐，抓起一个大烧饼就往姬迁的嘴里塞，然后转身就走，完全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