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随便闯一闯》清水岸边

36、朱砂帐

　　“小姐！秦公子回来了！秦公子回来了！”碧儿还没进门，便兴冲冲的叫到。
　　花卿清瞳孔骤缩，不顾双手被灼烧的痛楚，猛的起身将火盆中的扇子夺了出来，摔在地上不忍泼水又不忍踩，只得拽了锦被，将扇面上的火扑灭……
　　“小姐，你的手没事吧！”碧儿抢上前，拽过花卿清的双手，那双纤纤玉手，被火灼的通红，依稀见的水泡……
　　碧儿红着眼眶哭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他回来了？他在哪儿？为何不来见我？”花卿清丝毫不顾手上的疼痛，急切的问道。
　　“秦公子已经被老爷叫去了，商量为你治病之事！”碧儿笑道，“小姐放心，一会儿秦公子痛老爷商量完，定然会过来看望小姐的！”
　　碧儿把花卿清的房门打开，几个家丁婆子，手执红绸走了进来。
　　“这是？”花卿清疑惑。
　　“老爷说了，虽然是为了给小姐疗伤，可毕竟是夫妻才能为之事，小姐身子弱不能拜堂折腾，可这嫁衣红帐却是一点也不能少，秦公子爷说的了等小姐好了，再重新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定然不会委屈了小姐！”碧儿笑道。
　　花卿清两颊微红，笑容羞涩。
　　“小姐害羞了！”碧儿打趣道。
　　花卿清嗔怪的瞪了碧儿一眼，却还觉得不放心道：“一会儿你去一趟，让秦忆轩来见我。”
　　“小姐放心，碧儿记得了！”碧儿笑道。
　　花卿清摸着烧了几个洞的扇子，略显心疼，自己若是再晚一点扔该多好？
　　可是，真的会这么巧么？
　　花卿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真说起来，还是说不清有什么不对……
　　爹爹会不会骗自己？
　　应该，不会吧？
　　爹爹为人坦荡，江湖之中人人敬仰，从小到大都没骗过自己，此刻也定不会骗自己的。若是想骗自己，又何必把让自己的嫁给柳霂影的事情说了？
　　花卿清坐在床边等了一个时辰，即便再如何困倦，也坚持等着。
　　碧儿不忍劝道：“小姐你先休息吧！秦公子若是来了，碧儿唤你便是。”
　　花卿清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秦忆轩还要再和父亲谈多久，只能依言躺下。
　　被碧儿唤醒的时候，已近黄昏，花卿清醒来便问：“他过来了么？”
　　碧儿了然一笑道：“秦公子是想来的，但是被老爷拦住了。”
　　“为何？”花卿清疑惑。
　　“自然是新婚夫妻成婚钱不能相见，不吉利！”碧儿笑道，“小姐快快起来，我们把嫁衣换了，梳妆好，秦公子自然就来了。”
　　花卿清由着碧儿将自己搀扶起来，心中的不安却越拉越盛。
　　爹爹，不会这么糊涂吧？白日里自己劝了爹爹那么久，爹爹应该会听从自己的劝告吧？平日自己的话，爹爹总是听的……
　　花卿清心烦意乱的换好嫁衣，由着碧儿为自己梳妆打扮，手中抓着秦忆轩给自己的扇子，坐在床上，安静的等待秦忆轩的到来。
　　房门外，花戚带着一身红裳的‘秦忆轩’走了过来。
　　“世侄，委屈你了，清儿执意，老夫也是没有办法。”花戚叹道。
　　“无妨。”‘秦忆轩’道，可若仔细听去，便可发现这声音，这哪里是秦忆轩，根本就是柳霂影！柳霂影师承‘千面郎君’颜方华，虽然平日里不常易容，可‘千面郎君’看家的易容本领，他又如何能不会？加之已经入夜，灯光昏暗，花卿清又神情倦怠，想要辨别清是否易容根本不可能！
　　“世侄放心，清儿不是想不开的人，等你为清儿治好，她也会感激你的！”花戚说道。
　　“前辈放心，柳某定当竭尽全力。”柳霂影抱拳道。
　　“姑爷请进。”碧儿拉开门，回头看一眼自家小姐，面露不忍。
　　“嗯。”柳霂影进入房间，碧儿关上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后悔了？”花戚问道。
　　碧儿摇摇头：“只要小姐能活下去，碧儿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碧儿只怕小姐……”
　　“放心吧！”花戚信心满满的道。
　　柳霂影踏入房门，神情微有恍惚。
　　床铺、桌布、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灯罩、衣柜、窗子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囍’字。小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干果盘，盘子里尽是花生、桂圆、喜饼，床铺不远的积案上悬着一个大的‘囍’字，积案上摆着各种贡品，贡品两边一左一右的摆着两只火红龙凤烛，照的房间格外明亮……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被他遗忘的东西，慢慢重叠了……
　　通红的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的蒙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
　　等待着他来揭开那红盖头……
　　鸳鸯戏水？不应该，是龙凤呈祥么？
　　柳霂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只觉得这一切，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可是他的记忆中却没有……
　　柳霂影双手微微颤抖，步履也有些蹒跚……
　　是什么？他到底忘了什么？
　　“……这次你一定要记住哦……”
　　记住什么？到底要记住什么？
　　柳霂影扶着桌子站稳，感觉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昏的，有什么东西好像要马上冲破而出，却又好像被死死的封存……
　　他在自己头上猛砸了两下，终于有些清明……
　　他现在应该要救花卿清。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结婚……
　　头脑中又有什么在告诉他不行，可是柳霂影反复思索，觉得自己这么做应该是对的。自己淡情，况且和花卿清早有婚约，又能救人一命，有何不可？
　　柳霂影撇开脑中杂念，慢慢的走过去，掀开了盖头。
　　盖头下，花卿清粉面含春，笑带怯懦，娇艳明媚，让人一眼难忘。
　　可柳霂影却觉得头脑中嗡的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倒退两步，大口喘着粗气。
　　“不对！不对！”柳霂影喃呢，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
　　可是是什么不对？柳霂影又猛的抬头看向花卿清，花卿清面露疑惑，不明白秦忆轩怎么了……
　　不对！
　　还是不对！
　　这盖头不对！
　　这盖头下人的神情不对！
　　这……这盖头下的人，不对！
　　柳霂影猛然想起一张脸，一张明媚的笑脸……
　　一张他觉得十分陌生，但是感觉在告诉他，他应该分外熟悉的脸！
　　那是谁？到底是谁？
　　“秦忆轩，你怎么了？”花卿清见秦忆轩掀开盖头，却倒退好几步……
　　秦忆轩？
　　哦对，他此刻易容成秦忆轩了，花卿清认错是对的……
　　但是，还是不对，这称呼不对！
　　“夫之……”娇俏的女声轻唤，犹在耳边……
　　柳霂影头脑一震，目龇欲裂！
　　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忘了什么！他怎么忘记了？
　　柳霂影掏出怀里的婚书，上写着：
　　婚书
　　今有柳氏公子霂影，花氏小姐卿清，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xx年xx月xx日
　　不对！不对！不对！
　　柳霂影猛一个转身冲出房间，门口的花戚万分错愕，却拦不住柳霂影运着轻功便走，一脚踹开自己房间的房门，冲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这里面有什么，柳霂影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柳霂影想不起盒子的钥匙在哪儿，便直接拽坏盒锁强行破开……
　　大红色的纸，被展开：
　　婚书
　　柳霂影今与宁桐结为夫妻，从此今以后，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都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爱着对方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永不背叛。
　　左下角宁桐的签名和手印。而他签名的位置，依然空着。
　　宁桐……
　　宁桐！
　　他！他怎么能忘记！？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的名字，这次你一定要记住哦！一定不能再忘了哦！”
　　“我叫宁桐，宁愿的宁，梧桐的桐。”
　　宁桐……
　　他怎么能忘了的？！
　　宁桐！
　　柳霂影跌坐在地上，放下婚书，从怀里摸出绣的歪歪斜斜四不像的荷包……
　　“花姐姐说，我应该秀］绣蝴蝶……”
　　“可是我觉得，夫之不是蝴蝶，是翱翔天际的雄鹰……”
　　“而我……想陪你一起飞……”
　　他怎么能忘记！
　　他怎么能忘记一个知他、懂他、爱他的人？
　　而后，披上红装，迎娶另一个女子过门，做他此生的妻！
　　他怎么能啊……
　　可是……他回来已有数日，为何，为何从不见宁桐？
　　宁桐……宁桐去哪儿了！
　　柳霂影起身奔出房门，便见颜方华面露担忧的追来，他抓住师父哀求似的问道：“师父，宁桐呢？她人呢？”
　　颜方华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记起来了……宁小姐她失踪多日……”
　　失踪多日……
　　她失踪了，他却娶了旁人……
　　柳霂影心中愧愤交加，直觉内息翻涌，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