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83、CHAPTER 83

　　深夜，立吾硅基生物军事基地。
　　“所有人？不是吧？”靳华根在光屏中抱着手臂走来走去，身后是纵横交错白到发光的系统结构，“都说了，你一个人来进行最后的连接就可以啦。”

　　他换上一副不悦的表情看着因斯·立吾：
　　“我都让你控制所有的硅基生物啦，而且我还什么回报都不要呢，你竟然都不信任我哒？”
　　“不信你自己看咯”，随着靳华根的声音，光屏的方向扭转向上，画面中，控制器顶端的红光正向下缓缓渗透着。
　　“控制器已经在充能了，两小时之后会准时开启，到时候控制器触发整个球形网络，地面上所有的人类不管是活的，还是尸体，都会被同化为硅基生物。”

　　因斯·立吾先是闷闷的笑了几声，紧接着笑出了声，“话听一半，人信三分，才能万无一失，根博士。”
　　“我告诉你，就算今天白天卫刻跟我说，他愿意跟我合作、愿意跟我站在同一立场，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把他控制起来。”
　　“而且根博士，我这次确实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因为卫刻”，因斯·立吾眼中满是担忧和狠辣。

　　靳华根听到卫刻的名字，觉得很欣赏，满脸写着高兴：“那个小少将啊？他怎么啦？”
　　因斯·立吾哼了一声：“你信不信，我晚去那么一步，他今晚就会把中央控制器系统给毁了？”
　　靳华根觉得搞笑：“你想多了吧？我看那个小少将务实的很，他那儿才多少人啊，硅基生物大军的一根手指头他都动不了。”
　　“而且我可跟他实话实说啦，一旦他把中央控制系统炸掉，洛阵就会跟所有硅基生物一起”，靳华根做了个挥洒的动作：“粉身碎骨，烟消云散，就没啦！”
　　“这他能毫不犹豫的去炸吗？一看你就是个光棍儿”，他手背在手掌上敲了敲：“跟爱人生离死别~难舍难分~你懂不懂啊？”

　　因斯·立吾胸有成竹的笑着摇头：“人这种东西，走进太近看不全、也看不清，敌人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才是观察一个人的最佳距离。”
　　“卫刻可不是个会考虑战力是否悬殊的人，你刚刚说爱人？”因斯·立吾跟听了个笑话似的，笑着摆手，觉得荒唐至极：
　　“别说顾及了，为了取得胜利，他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洛阵只是其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照你刚刚的说法，在卫刻的计划里啊，洛阵早就被拿去祭天了，你信不信？”
　　因斯·立吾顿了顿，大抵是想起了从前两人的争斗，手指有些焦躁的敲着桌面：“他就是个疯子，别人上战场是你死我活，他每时每刻都打算跟敌方同归于尽。”

　　“全军出发，防守中央控制器！他只要敢去，我就让他从今往后，死都死不成！”
　　因斯·立吾关掉光脑，登上升降梯，脸上的笑容几近癫狂：
　　“求死不能，可比求生不得痛苦多了。”

　　不远处，另一个向下移动的升降梯与其擦肩而过。

　　ICU正极速赶往菲利尔山脉。
　　洛阵一脸餍足的舔了舔嘴角和一侧的犬牙，坐回右边的驾驶位上，身前红光闪了一下，几道安全固定装置从驾驶位两侧自动延伸至上身中间。

　　卫刻呼吸有些不稳，嘴上热的发胀。
　　这会儿两人安静下来，他才感觉到，这次连接ICU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记忆？”双唇表面的湿润泛着丝丝凉意，他难耐的抿了抿嘴，
　　“也......没感受到你的感觉。”

　　“嗯？看不到吗？”洛阵余光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卫刻，想了几秒，开口问道：“ICU，我跟你之间的连接有什么不对吗？”
　　ICU回答：“没有，主人。”
　　“看来没什么问题，别多想了啊”，洛阵转过头正想朝卫刻笑笑，笑容却尴尬的挂在了脸上。
　　因为卫刻正稍稍侧着头，眼神跟刀子似的朝他斜过来。

　　“额......”洛阵手指转着圈拨弄了两下狼耳朵，干笑了两声，“非要说的话呢，其实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卫刻不出声，肯定还是用那种凶残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他接着说：“是我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我们发现，我身体里根本没有ICU的基因锁，只有博士的基因锁，小U这才把基因锁重新给我。”
　　“所以我现在相当于刚刚成为ICU的主人，第一次连接，可能不够稳定吧，肯定是因为这个.”洛阵确定道。
　　卫刻看着机甲舷窗外极速向两侧退去的云：“从你被抢救过来开始，你身体里，他们两个的基因锁，应该一直同时存在。”
　　他语气不是指责，也并非反驳，更像是陷入了自我思考。

　　洛阵回头看了卫刻一眼，回想着：“备忘板上的内容我都详细看过了，我那个很普通的状态，情况正好是相反的，只有ICU的基因锁，没有博士的。”
　　“对”，卫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是这样的。”
　　“什么？”洛阵没听懂。

　　“上次你擅自从监狱离开，我去找你的时候，博士的记忆记录、小U的记忆记录，都存在大片的断层，两者拼凑之后才能更接近你完整的经历，而其中那些永久缺失的部分，应该是因为硅基状态下根本无法记录。”
　　卫刻说着，淡淡的瞥了洛阵一眼，一副懒得跟对法翻旧账的模样。

　　“哦”，洛阵若有所思：
　　“那就是......基因锁相互之间造成了影响，普通的状态下，小U的基因锁会发挥作用，我这种状态下，博士的基因锁会发生作用，硅基生物状态下两个全部失效......”
　　“不对啊，现在两个基因锁都正常，而且今天小U说我体内没有他的基因锁的时候，确实是没有。”
　　“是吧，小U？”他向机甲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主人，今天我给您基因锁之前，您体内确实没有我的基因锁”，ICU回答。

　　卫刻回想着自己那段跟大家并不相符的记忆——
　　自己的记忆里，大家都被救回了立吾实验基地、都在立吾实验基地；而皮兹他们经历的，却是赶往其他三大国的军事基地搜集辎重，向科威特军事基地集结。
　　“既有，也没有”，卫刻自言自语着，“在的同时，也不在。”
　　“什么有的没的”，洛阵笑着侧头看着卫刻。
　　卫刻缓缓摇了下头，用现有的逻辑，已经解释不通了。
　　他叹了口气，命令道：“加速，因斯·立吾一定会将所能控制的兵力全部调往中央控制器。”
　　“嗯”，洛阵肯定道，“如果博士没能成功毁掉立吾国的基地，至少我们要比他们先到，也要赶在那些被引走的硅基生物回防前，毁掉中央控制器。”
　　“还有因斯·立吾，我一定亲手撕了他！”洛阵恶狠狠的补了一句。

　　升降梯里——
　　柯李哲换了一身立吾国的军装，手里提着一颗头颅，站在在博士身后：“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吗？”
　　博士跟抱孩子似的，怀里抱着一个只剩下内裤、而且没脑袋的士兵，大概是刚刚柯李哲扒人家衣服那位，脖子朝下正稀稀拉拉的撒着血。
　　他翻了个白眼：“废话，不然呢？还爬进去啊？”
　　柯李哲气急的叹了口气：“你知道靳华根现在在不在吗？在的话在哪儿，不在的话去哪儿了，什么都不知道坐等露馅啊？”

　　他刚说完，升降梯便停了，他赶紧在博士身后规规矩矩的站好，博士在升降梯门口扫描器上按了下手掌。
　　立吾国的士兵们正向外集结，周边全是轰隆隆的脚步声。
　　“靳华根博士？你怎么在这儿？”留守的守卫疑惑的看着从升降梯上走下来的博士
　　柯李哲拉了拉帽檐，跟在靳华根身后。

　　“怎么啦？看什么看啊？我不能在这儿吗？”博士把自己抱着的身体往面前守卫的手里一扔！
　　守卫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还是有些嫌弃的把无头兄弟接过来，夹了在腋下：
　　“只是觉得有点快，你不是刚跟元首大人通过话吗？应该还在......晨之国他们那里啊。”
　　靳华根掐着腰往前一步，气冲冲道：“我去那儿干嘛啊？找死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守卫让他怼得，一句眨一下眼睛。
　　柯李哲在心里大喊：卧槽，可以啊，这人模人样的还真像回事儿。
　　“那......”，守卫指了指自己夹着的无头兄弟：“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攻击我，我就把他弄死啦，不行啊？你帮我抱去实验室！我要好好修理一下他！快点！”靳华根命令道。

　　“好......好。”
　　守卫把无头兄弟扛了起来，叹了口气，心想：就不应该跟这个靳华根说话，每次都是这样颐指气使，蛮不讲理。
　　“你也是还没转化的？”守卫上下打量了柯李哲一眼，“那你先替我在这儿守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柯李哲无声点头。
　　士兵走在前面，边走边感慨：“唉，还是转化了好啊，强的一批，我们这样的只能看门儿，越想越憋屈。”
　　博士则是跟在了守卫的后面，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免得脚步太快，走错了路露出破绽。
　　听对方这么说，他翻了个白眼：“转化肯定先挑选厉害的啊，你本来就是个废物吧，就你这样的，就应该剁了拿去喂猪，然后把猪变成战斗猪，到战场上去拱人都比你强。”
　　“......”
　　上次还说拿去喂狗，战斗狗到战场上嗷嗷叫都比自己强，这次又喂猪，士兵深呼吸了一下，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

　　之后士兵就带着博士绕了绕去，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开口：“根博士，前面就是了，我直接给你放进去？”
　　博士用力点头：“对对对！拿进去你就走吧！别烦我！”
　　那守卫动作顿了顿，将肩上的尸体摔在地上，猛地转身！
　　“实验室可不在这儿！你是谁！”
　　砰——
　　一枪击穿了博士的肩膀！
　　博士不但没流血，子弹的冲击力也未能将他撼动分毫。
　　那士兵看怪物似的盯着博士，对方除了脸上带着跟普通人中枪时一样的惊恐，根本没有其他变化。

　　靳华根见士兵正怔愣着，他急喘了几下，从大衣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刷的一下切过对方的脖子！
　　但是手术刀的长度不够，切开了大概一多半，脖子边上扯着一部分，他动作优雅熟练的转了下手术刀，精巧的将剩下的部分也切断。
　　他左右看了看，打开旁边的一扇门，将切下来的脑袋扔了进去。
　　随后拖过地上的两具身体，甩进门内。

　　拍了拍手，才注意到手上的黏涩，还有白大褂上被溅了一片鲜红，他赶紧将白大褂脱下来，使劲的擦了擦手，从白大褂口袋里将扑克牌拿出来，放进衬衣口袋。
　　将白大褂揉成一团也丢尽了房间，关上门！
　　随即他开启自己的扫描测算功能，扫描波段向基地四周蔓延开去，军事基地的模型在自己的系统中缓缓成型。
　　转过身，正看到时序从道路的另一头远远的走过来。
　　时序脚步顿了顿，刚好也看见了他。

　　“时序？”他下意识的叫了对方的名字。
　　时序愣了愣，走到他面前：“你这就回来了？够快的。”
　　博士郁闷的看着时序：“就我自己一个人，心情不好就回来啦，不行啊？”
　　时序疑惑的皱了皱眉：“刚刚元首他们不是出发去找你了嘛，我还以为你不会现在回来。”
　　“切~”博士脑袋一甩，从时序身边过去：“他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屁事啊！”

　　他在系统中模拟着爆炸冲击波的形状、强度和范围，找到中心点，快速朝指定位置走去。
　　时序跟在了他身边。
　　博士边走边抬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跟着我干嘛！”
　　时序耸了耸肩：“大家都集合准备出发了，我一个人待着不如找个人一起说说话。”
　　博士踮了踮脚瞪着时序一眼：“说个屁啊！这节骨眼儿上我忙着呐！没时间跟你说话！”
　　“你赶紧跟他们一起去吧！”
　　他推着时序走到道路尽头，“一会儿敌人就来啦，这里马上就没啦！跟军队在一起还能多活一会儿呐！赶紧滚！别扰我清净啦！”

　　“你？”时序被博士一路推到了升降梯的位置。
　　博士一把将他推进了升降梯！指着时序大声喊：
　　“快滚！最烦的就是你啦！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说完，他看着升降机快速上升，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才赶紧往刚刚模拟出的引爆中心点跑去。
　　自然没看到时序在升降梯中的笑，也没听到时序的那句：还真是头脑简单。

　　博士一路跑到了引爆中心点，竟正好是立吾军事基地内的实验室——
　　“哇~”
　　他一路走过无数个未激活的硅基生物，这么多......能拥有这么多硅基生物也太棒了吧。
　　他摸着硅基生物的骨骼，手指缓缓滑过，冰冷而光滑的质感透过指尖传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如同颤栗一般让他全身兴奋。
　　还有未完全解剖的尸体样本，他看着第一个尸体，那尸体脸上渴望不舍的表情......嗯，当然是因为这个解剖的瞬间十分有趣才会保留下来。

　　不对不对！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立吾国集结的大军就要出发了！
　　一旦所有人离开了基地，自己就算把这里炸了也白搭啊！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实验室的中间，又小步挪了几下，精确的调整了所站的位置，双手交叠放于胸口——
　　正在启动自毁机制
　　1%......
　　5%......
　　“头脑简单！”时序一把推开了实验室的门，他跑得有些喘。
　　“你！”博士被惊得放下双手，转身气愤的看着时序：“你怎么又回来啦！”
　　“我......”，时序上下打量着博士，想在对方身上找出机器和人的分别，想分辨出他与靳华根那个人类的不同在哪儿。

　　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看出来一分一毫。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自己心里的那点儿感觉。
　　“你回来干嘛！烦不烦啊！”博士急的直跺脚！
　　时序缓缓关上实验室的门，双手在背后攥了攥门把手，死亡的逼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你之前说这里马上就没了，是想......”
　　他从未了解过机甲，大概是说不出博士要做什么，只知道大概是某种可以将基地一举摧毁的方法。
　　“你准备摧毁这里了是吗？”
　　“你！”博士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远远的指着时序，“你想......做什么？最好不要阻止我！我不想对你做什么！我不想！你快走啦！”

　　听到博士又让他走，他看着对方焦急的样子，轻笑出声，像是把心中的焦虑和郁结都散了出去。
　　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他看了看博士，从门口走向了博士左侧的桌子，“打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