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51、CHAPTER 51

　　深夜，立吾国军事基地医疗室——
　　柯李哲和皮兹二人正躺在床上休息。

　　卫刻坐在桌边，手肘撑在桌子上，轻咳了一声，脸色惨白的有些阴冷，唇上是淡到极致的粉，要不是做了个抬眼的动作看着面前的赛丝·普琳，看起来真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新伤旧伤相加，说话少了些气力，语气也比平时轻的多：“洛阵呢？”
　　如果洛阵还活着，他就能通过ICU的基因锁感知到洛阵的位置，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

　　赛丝.普琳把被子给躺在床上的三人盖好，详细的说道：“少将，是小鲜肉，咳，是洛阵救了你，在你们要着地的那一瞬间，他跟小U建立了精神力连接，把你救回战舰之后就走了。他也救了我们，救了所有人......如果不是他把硅基生物全部引走，硅基生物随便进行无差别攻击都能发现我们，战舰隐蔽机制如果没了，那样的数量......那样的状态，我们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赛丝.普琳是愧疚的，毕竟她没能够拦下洛阵，当时的状态，也没有能力做别的，要是自己能再强大些......

　　卫刻坐在座位上垂下眼，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扶了下桌子，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安排民众入住基地，军队做好警戒，暂时不要跟立吾国的人过多接触。”

　　“少将！”
　　赛丝·普琳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晦气，但是明摆着的事实，又不得不说。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为难的开口：
　　“小U的基因锁在洛阵身上，你.....能感知到吗？如果感知不到他可能已经......”

　　后面那个字还未出口，卫刻打断道：
　　“立吾国的人既然会去救援，暂时应该不会做什么，如果这里有突发紧急状况，你们几个完全有能力应对。”

　　正在一旁床上的柯李哲皱了皱眉，艰难的睁开眼睛：
　　“少将......我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你一旦出去，距离那么远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接入同一个战斗系统，相当于没有任何的远程联系方式，要是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根本没办法知道啊.....”
　　皮兹二人也睁开眼睛，看着卫刻若有所思。

　　卫刻点点头：“嗯，我会在明天之前回来”，说完就往外走。

　　“少将，你刚刚醒过来，你的伤真的太重了！要不带我一起去！少将！”赛丝·普琳跟在他身后，急切的说道。
　　卫刻脚步不停，边走边说：“你的状态并不好，这里的幸存者更重要，他们几个也需要你照看。”

　　“少将”，柯李哲又喊了一句，扶着床半坐了起来：“现在这种境地，我们应该......控制一下个人情感，洛阵既然去找硅基生物了，而且他自己没有回来，他本来就有那种硅基生物的状态，现在没有变成硅基生物是个小概率事件啊，就算之后再回来，你觉得他还是原来那个人吗？而且你根本就没感知到他的存在啊，如果他已经......”

　　“第一，这不是个人情感，我需要通过他和靳华根，对硅基生物进行最全面的了解，因为我对坐吃等死没什么兴趣；第二，我不需要你替我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我经历的小概率事件也比你想象的多；第三，就算不是原来那个人，他死要死在我手里。”
　　卫刻浑身带刺似的一一反驳，无意识的把自己无法自控的情绪都迁怒到了他人身上。

　　“可是......”，柯李哲手臂失去力气般，躺了回去：“我们之间没有远程联系方式，少将你这样去，对我们来说，跟消失没什么差别，我们......”

　　皮兹二人一起说了句：“有”，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缓慢的穿戴整齐，下了床。
　　随即两人对视，皮兹弟弟不敢相信的叫了句：“哥哥？”

　　之后又一起对卫刻说道：“少将，有联系方式，我们两个就是，我可以跟少将一起去。”
　　柯李哲分别看了看两人，一如既往的分辨无能，没听出来这两声重叠在一起的“我”指的是谁：“你们......什么意思？”

　　卫刻则是垂着眼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分开之后，两个人不再是同步的，但是可以互相感知和交流，只要我们还活着，多远都可以，我跟少将去，弟弟留在这儿。”
　　两人说完之后，皮兹弟弟又喊了句：“哥哥！”
　　语气里满是拒绝。

　　卫刻对着左边那个命令道：“准备出发。”
　　“是，少将”，皮兹两人应了一句，跟在卫刻后面。
　　走在右边的皮兹，身体随着哥哥迈着分毫不差的步子。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时光，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自己就跟哥哥一样的年纪，相同的长相。
　　跟随和依附哥哥，那是从自己从存在以来，就自然遵循的规则，已经习惯到像本能一样融入身体，长成了骨血，无论如何都没法剔除。

　　直到快楼梯快到通往地面，他艰难的伸手，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
　　这才把自己拽停在台阶上：“哥哥。”
　　哥哥被动的被禁锢在原地，从来不会抵抗自己行为引导的弟弟，自己做出这样的动作，让他有点惊讶。

　　弟弟死死的抓着扶手，手心绞住冰冷的钢铁表面，摩擦出声响，而后缓缓的带着哥哥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站在同一个台阶上。
　　他乞求的问：“我不想分开，哥哥不走好不好？或者我们一起去。”

　　“我不想分开，哥哥不走好不好，或者我们一起去”，哥哥跟他重复着。
　　随后抬手，用手指将弟弟脸侧的一缕金色发丝理到耳后：“在这里乖乖等着，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在这里乖乖等着，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弟弟重复着哥哥的话语和动作，手指也同步抬到哥哥的脸颊边，才发现哥哥跟自己不一样，头发整整齐齐的拢到后面，根本没有发丝落下来。
　　他只是隔空做了个整理头发的动作，心被晃了一下，眼眶泛红。

　　以前柯李哲觉得皮兹两人一起跟自己说话的毛病要多烦有多烦。

　　偶尔看到两人长篇大论的对话呢，俩人上句一起说，下句还是一起说，跟一起背书似的，那叫一个整齐，关键他也分不开哪个是哪个，最后看得他耳聋眼花，只觉得滑稽。

　　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伤势太重，没什么力气，他在后面看着这两人对话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揪心。
　　这算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分开两人的身份——
　　前面那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走，却又不得不回头跟着一起说“不走”。
　　后面这个一脸委屈的说“乖乖等着”。

　　两人的表情和说出的话完全相反，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身边的赛丝.普琳心软的都快哭了。
　　两人上了台阶，哥哥转过身还没说话。

　　“哥哥！”
　　弟弟像是终于冲出束缚一样，撞到哥哥身上！

　　两人一起抬起手臂，紧紧的抱住对方——
　　“一个人不行！真的不行，我们不能分开，我不能一个人！”

　　“一个人不行，真的不行，我们不能分开，我不能一个人。”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我一个人就什么都不会做，自己一个人会疯的！”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我一个人就什么都不会做，自己一个人会疯的。”

　　声音一个颤抖无助，另一个隐忍平静，除此之外，两个人连眼泪都流的一模一样。
　　他们互相揉着对方的后脑：“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这样，听话。”

　　两人把双臂收回来，刚要分开，又猛得搂了回去！
　　像各自被分裂成两半一样，意识在脑中相互拉扯，让人手足无措。

　　“把他们分开，越远越好。”
　　正在前面走着的卫刻转过身对着塞丝.普琳和柯李哲命令了一句之后，接着走了。
　　收到命令的两人为难的对视，犹豫再三，才分别来到皮兹二人身后。

　　皮兹轻轻的推开对方，互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听话，回去等着我，想我就叫哥哥，我会听到的。”

　　“走吧”，柯李哲揽住哥哥，朝基地大门走了过去。

　　“哥哥！”

　　“我们回去了皮兹！”塞丝.普琳拽着弟弟往回走。
　　虽然大家此时都有些脱力，但是塞丝.普琳在身型和力气都跟身边的皮兹差了许多。

　　“放开我！”皮兹弟弟一把就将她甩开。
　　她只得勉强覆上战甲，才带着对方到了病房门口。
　　刚要开门，皮兹覆盖上一身战甲，跟个即将失控的小兽一样俯视着她。

　　皮兹哥哥坐在飞船驾驶位上，语气稍重的呵斥道：“你要打谁？战甲收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旁边的卫刻目视前方，视线掠过皮兹的脸和身前的衣服。
　　皮兹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正落在胸前，他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脸：
　　“是弟弟在哭，不是我，少将。”

　　“我知道”，卫刻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手臂伸向一侧递给他。
　　皮兹稍稍讶异了一下，才接过手帕，毕竟他以前没见过卫刻做这种多余的事。
　　“少将不用自责，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自己提出来，你不会让我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卫刻问道。
　　皮兹摇摇头：“不知道，感觉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忽然，什么东西被飞船的启动给闪了一下，骨碌滚了出来——
　　“谁？”皮兹起身看向身后。
　　靳华根从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是你爸爸！”

　　皮兹见卫刻没做什么反应，应该是本来就知道飞船上有第三个人在，他又坐了回去：“你不是。”
　　靳华根晃晃悠悠的走到皮兹身后，扶着椅背：“是我把你制造出来的啊，也是我让你一下子长这么大的，我为什么不是？”
　　皮兹：“因为我是哥哥。”
　　靳华根仔细想想打量着皮兹的脸：“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认错！我才不信！”

　　说的好像你什么时候认对过一样，皮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去后面坐好，皮兹加速”，卫刻命令道。

　　靳华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撩了撩堪堪能落地的双脚：“嘿嘿，就知道你们会需要我哒~”
　　卫刻：“从现在开始，把洛阵跟你们离开后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并且找到他，你最好什么都知道，否则我不介意拆了你。”
　　“当然当然！我都自动记录的嘛，不想知道都难”，靳华根赶紧坐正，手在面前挥了一下，光屏显示在卫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