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40、CHAPTER 40

　　卫刻听到洛阵不再重复那几句话，抬头打量了洛阵一会儿，确定洛阵确实已经完全清醒，才起身走到ICU的胸口处。

　　当当当——
　　ICU正敲着一口的脑壳：“别推了，已经取消充能了，你看不见吗？”
　　当当当——
　　一口瞅了一眼ICU手掌中已经渐渐熄灭的红光，也抬手敲打ICU的脑壳：

　　“主人，他打我，我要跟他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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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洛阵脑海里那些关于自己的东西之后——
　　震惊、感动、喜悦、羞耻、愤怒……卫刻几乎所有的情绪都超出了自己原本的范围，被释放出来，而且被严重透支。
　　认知也被彻底刷新了一遍，现在也就能勉强分辨出“我是谁，我在哪儿”。

　　此刻正心力交瘁，被空气中叮叮当当的铁壳子声吵得更加心焦：

　　“好了！已经没事了！空中监狱让它移动到指定位置，不必取消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

　　“是，少将。”

　　几个人取消机甲形态，断开精神力连接，准备回去。

　　ICU和一口还在隔空打嘴仗——
　　“ICU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保证我不打死你。”
　　“好说，你来，有本事别走。”
　　“主人，他在挑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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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阵解开身前的固定装置，断开精神力连接。手肘杵在大腿上，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之后，捧着自己有些发涨的脑袋。
　　听到卫刻走进来，他问道：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卫刻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旁边的洛阵，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次，极端的陌生和熟悉感在心中交替出现，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他有些出神的回答：
　　“那个机器人就是小U，后来我精神力觉醒，他在我身后现形，我把那个变异的碳基兽杀了，切碎了，连骨头都拆了。”

　　洛阵像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部分，继续问道：
　　“后来呢，还有吗……”
　　“还有两只，都杀了之后，我才出去，像在血里洗过一遍，后面跟着ICU，从那以后，军队里是个人都怕我”，卫刻顿了顿：
　　“就这样，没了。”

　　洛阵直接问了个具体的问题：“你有被碳基兽伤到吗？”
　　卫刻愣了一秒：“没有。”
　　“嗯，那就好”，洛阵拿下捧着脑袋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前面：“我很抱歉……”

　　卫刻明显感受到了洛阵身上散发出的沮丧，他宽慰道：
　　“没必要自责，第一次，很正常。”
　　洛阵摇了摇头，自嘲的轻笑一声：“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为我的自以为是和不自量力道歉。”

　　卫刻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洛阵低着头，看不到卫刻的表情，他继续说道：
　　“我都看到了，你经历的那些……我都看到了，不容易，真的，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合情合理，天经地义，是我的行为不够恰当。”
　　“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对你的了解，实在是少。”他摇了摇头：“真的太少了……”

　　卫刻眼神躲闪到一边，生怕听到洛阵去复述自己那些不堪的回忆：“我说过，我......”

　　“而且我吧，总觉得自己挺好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总之……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觉得”，洛阵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手托着脑袋，看着舷窗外：
　　“所以我就经常想啊，卫刻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呢？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呢？是我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我这个人不值得他坦诚相待？”

　　预想的那些会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没听到，卫刻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且洛阵说德邦这些，让他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不是，我没……”
　　洛阵没有被他打断：“我现在知道了啊，我都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一丁点儿都不喜欢。”
　　“我脑子可能真的有坑，大概每一种状态的脑子都有”，洛阵难堪的笑了一下：”还真得谢谢你没把我打死。”

　　他身体向后靠到椅背上，低头搓着手指：
　　“我看你跟那些千金小姐走个过场，搞点社交礼仪的时候，都比跟我拉拉扯扯强……至少你还能计划着找个什么样的女人结婚生子、共度一生之类的。”

　　“我何必……”，洛阵顿了顿，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再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我那么难为你干什么呢……反正前面那大半辈子都那么过去了，我也不差这最后几个月……对吧？”

　　他缓缓抬起头，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那时候一年到头，想见你一面多难啊……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还不知足？”

　　又摇了摇头，自问自答：“嗯，不应该。”

　　“以前是得之一生所幸，以后就是失之花不沾襟了！我们……”，他深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就这样吧！你不用担心，我会在备忘板上好好记下来，写明白，省得变成那两种状态的时候再去骚扰你。”

　　ICU慢慢的靠近空中监狱，洛阵走到机甲出口。
　　卫刻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有些踌躇的看着洛阵的背影。
　　洛阵想了想又转过身对卫刻解释道：
　　“不过你可别想差了啊，这可不是‘好聚好散’，没散，就是我不缠着你、不烦你啦，明白吧?”

　　卫刻依然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洛阵叹了口气：“要是你妈妈能像我这么直接就好了，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吧。”
　　“人还真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越在意，越斟酌，而过于深思熟虑，往往会词不达意。想对爱的人说的话，就要立刻马上说出口，想久了，就不是原来真挚可爱的样子了。”
　　“‘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一个只管自己活、不顾他人死的利己主义者’原来的意思，是让你对自己好一点，凡事以自己为主，多为自己想。嗯......”，洛阵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允许你想她和记住她，这你肯定知道什么意思了，就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让您好好活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说完他看了看卫刻依旧呆愣在原地，一副对这些话消化不良的样子：“好吧，你不明白。”

　　“对了，再给你科普一下”，洛阵手指放在胸口下方的位置：“我现在就这里疼，这不是胃疼，是心痛。”

　　“以后试着别吐了，深呼吸一下或者回屋里躲着哭一场都能缓解”，洛阵顺便调侃了一句：
　　“还说我幼稚呢，这么简单的事，小时候不知道也就罢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你也真是一口气活够本儿了。”
　　说完，他接着转过身去。
　　两人就这么站着，沉默了几分钟。
　　洛阵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赶紧又转过身来：“还有，关于佩剑的事儿，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他走到卫刻跟前，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说道：“‘还给你，我不接受’的下一句是，‘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卫刻猛地抬眼看着他，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定格在空气中。

　　“这句话无限期有效，而且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自由，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洛阵食指点在卫刻的胸口上：
　　“所以……以后可别再拿自己试探我了，没必要，结果都一样，我也经不起你那样的试探了，比死还难受。”

　　“嗯……”，洛阵想了想，确实该说的都说完了：
　　“没了，我走了。”
　　他走到出口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空中监狱地面上。

　　卫刻几步冲到出口处往下看着——
　　洛阵越走越远，终于走过转角，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少将，您现在应该去追主人，这是很有必要的做法”，ICU提醒道，“而且要快点去，再不去人就走远了。”
　　“您还是快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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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U说了半天，见卫刻还是呆呆的没反应，于是它毫无预兆的往前倾身，卫刻被猝不及防的倾倒到了地上！
　　卫刻站稳之后，看了一会儿洛阵消失的拐角处，而后垂下眼一动不动。
　　过了两分钟，洛阵的身影又从拐角处折了回来。

　　他远远的对着卫刻喊道：
　　“你就不能多少往前追两步以示诚意吗？”
　　卫刻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洛阵，表情有些懵懂，像是脑回路离家出走，还没转回来。
　　他愣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两步。

　　洛阵扶额、叹气、望天一条龙，朝着卫刻走了回来：
　　“还真是两步，你可真是太棒了，一步都没少走，所以我可以把这理解成百分之百的诚意？”
　　来到卫刻面前，他又问：“然后呢？我走了这么多步岂不是很棒？你好歹给点面子拉我一下，这要求不过分吧？”
　　卫刻又把眼睛垂了下去，没动……

　　洛阵等了一会儿，卫刻还是不动……
　　洛阵转身就走！
　　卫刻抬手拽住了洛阵的袖子！

　　洛阵回身，低头看了一眼卫刻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袖口上那一点布料，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开我行不行，真的败给你了，你这样拉着我，我能走的动吗？真是让你烦死了！”
　　他抬手抓住卫刻的手腕，拉着他一起走：
　　“走吧走吧！你都这样挽留我了，我有什么办法！”

　　洛阵就这么拉着卫刻一直走，两人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自己的房间前，洛阵才放开卫刻的手腕，宽慰道：“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现在情绪也不好，跟你待一起万一说话什么的语气不对，怕惹你不高兴，等我情绪好些，就会去找你。”
　　洛阵进屋关门，卫刻站在他门前没走。
　　过了一会儿，卫刻把斗篷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敲了敲门。

　　叩叩叩——

　　屋里传来洛阵闷闷的声音：“我不在！”
　　卫刻打开门，洛阵正躺在床上，用枕头蒙着头……

　　卫刻进来之后一直没出声，洛阵把枕头拿下来，抬头看了一眼——
　　卫刻正一手拿搭着斗篷，一手插口袋，靠在门上作沉思状。
　　什么都不用做，往哪儿一站，当个雕像都那么好看……

　　洛阵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想了想，又把脑袋重新蒙上：
　　“你不回自己的房间，站那儿耍什么帅啊......是我心情很差好吗？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情侣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应该做什么？”卫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