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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 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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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卫小刻,自己在房间里把一身军装穿的整整齐齐,认真照了照镜子,拿上跟自己身高并不相符的佩剑,一路跑到了院子里。
军靴踩在积雪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小脚印。
小奶音中透着满满的兴奋:
“管家叔叔!今天可是星期天哦~我们是不是该去医院啦?”
正在安排仆人们扫雪的管家,回头看到卫小刻,赶紧小跑着过来,将他抱回屋里。
“哎呀小少爷!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啊?”
管家打量了一下卫小刻身上的军装:
“今天军校不是放假吗,怎么还穿军装?这么薄会冻坏的。”
卫小刻笑的腼腆:
“我觉得很帅气哦!我想穿给妈妈看,妈妈还没看过小刻穿军装的样子呢。”
管家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期待,没忍心拒绝:
“那,我们再多穿一层棉衣,到了医院再脱下来,好不好?”
“嗯......”,卫小刻垂下小脑袋想了想:“也可以!”
管家领着卫小刻的手,把他带回房间,从衣柜中拿出来一件长款的棉大衣。
卫小刻很自觉,乖巧的伸开双臂。
管家刚刚将整件衣服套上去,蹲下身,还没拉好拉链。
卫小刻就噘着嘴开始催促:
“好了吗?好了没有啊......”
听到他这种迫不及待的语气,再想想卫小刻去了医院要经历的事情,管家心里一阵心疼:
“小少爷乖啊,别急,马上就好啦。”
说着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一副手套和一双棉袜,厚度明显比一般的款式要厚的多。
将卫小刻抱到床上坐着,军用手套和军靴都脱下来,管家细细的检查着卫小刻手脚上缠着的纱布。
确认纱布没脱落,也没有渗血,他才开始把厚手套和棉袜一一套上去。
力道轻到不能再轻,一边穿一边问着:
“疼吗小少爷?疼就告诉我啊。”
卫小刻摇摇头,继续催促:“不疼啊,你快点就好啦”。
明明疼的一抖一抖的,还说不疼......
管家叹了口气,拿过小靴子,重新给他穿上。
刚刚穿好,卫小刻就跳下床往外跑:
“好啦,快走啊,我们快上车啊!”
“哎呀,慢点跑啊,小少爷!脚疼!”
管家手忙脚乱的把去医院要用到东西拿上,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
————
来到医院,站在自己主治医生的门前,卫小刻雀跃的情绪,才算慢慢冷却了下来。
低着头,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捏着管家的手指。
年纪太小,脸上的害怕和退却,掩饰得并不好。
“小少爷,要不......我们先去看夫人吧?”
想到卫小刻又要去遭一场罪,管家觉得揪心,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卫小刻见到母亲之后,心情大概也会好一点。
卫小刻摇摇头,逻辑分明的拒绝:
“不行哦,我要先看医生,再去看妈妈,如果先看妈妈的话,就不想来看医生了。”
管家心里梗了一下:“......好,听小少爷的,先看医生。”
他敲了敲门——
年轻的女医生打开门,笑着点了一下卫小刻的鼻尖:
“就知道是你!卫小刻同学,每次都是第一名啊!要是我那些病人都像你这么棒就好啦,快进来!”
卫小刻对这一套程序早就驾轻就熟,脱好衣服交给管家,自己爬到病床上坐下,乖乖等着。
医生将托盘放到卫小刻的旁边,拿了个小板凳坐到卫小刻身前,脱下他的两只小靴子。
看到脚丫上裹得厚袜子,赶紧夸了一句:
“今天可比上次乖啊!知道穿厚一点,以后都要这样知道吗?”
卫小刻稍稍偏头看着托盘上的手术刀、伤药和纱布,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知道......”
管家看到医生开始拆纱布,赶紧别过眼,坐到离病床远一点的椅子上。
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换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自虐似的盯着卫小刻的脚。
小小的脚心上一片糜烂的伤口,纱布早已跟血肉黏连在一处。
医生用蘸着药水的棉球一点一点的湿润着纱布,再慢慢的往下扯。
顺便分散着卫小刻的注意力:
“卫小刻同学已经去军校了吗?”
卫小刻视线盯在前方的门上,小嘴紧紧的抿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
“嗯......”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问:
“那是你的佩剑吗?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好帅气好威风啊。”
卫小刻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佩剑,吸了吸鼻子:
“嗯......我要把佩剑给妈妈的。”
“哇......可以得到小英雄的佩剑,这也太幸运了吧,都没人送给我呢!我可要羡慕卫小刻的妈妈咯~”
“嘻嘻......羡慕吧?”,卫小刻痛苦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看起来更像苦笑。
两只小脚丫上的纱布都拆完,管家看着卫小刻血肉模糊的脚心,皱着一张脸:
“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严重啊?而且之前说的骨骼肌无力的情况,真的会在长大后加重吗?不能现在就想办法根治?”
“确实没办法,而且也不建议频繁用药。发病的年龄段是临床数据得来的,会不会加重不能确定”,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雪地里待那么长时间,当时来医院的时候,手脚几乎都已经结冰了,没把神经彻底冻到坏死就是万幸了,要是像他母......”
医生看了一眼卫小刻,赶紧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放心吧,会好的,你看,伤口都变成鲜红色了,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只要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嗯,那就好......”
管家点点头,想起当时夫人抱着小少爷躺在雪地里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没有被冻坏是万幸,没有被敌军发现更是万幸。
等到医生拿起手术刀,开始将脚心上的坏死的皮肉往下刮,什么分散注意力的方法都不好使了。
卫小刻浑身颤抖,疼的说不出话,问他什么都不会出声。
关键这孩子他也不会哇哇大哭,只会小声呜咽。
泪水一串接着一串,全落在医生白大褂的袖子上。
管家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把手上的衣服放到一边:
“医生......要不,我抱着他吧?”
医生刚刚处理完一只脚,满头大汗,也是一脸的心疼,起身让到一边:
“好,你快抱着他。”
见管家要抱自己,卫小刻忍不住哭出声,委屈的伸出两只小胳膊:
“呜呜.....管家叔叔,我想回家,呜呜......你带我回家......”
管家抱住他坐回椅子上,轻拍着卫刻的后背:
“小少爷还要不要看妈妈了?”
卫小刻脑袋埋在管家的肩膀上,闷闷的回答:“要......呜呜......”
管家又问:“要看完医生才能去看妈妈对不对?才能把佩剑送给妈妈对不对?”
卫小刻紧紧的搂着管家的脖子,像个复读机一样哄着自己:
“对......呜呜......不回家......小刻要去看妈妈,要去看妈妈......要去看妈妈......”
直到手脚上的伤都处理完,卫小刻早已哭到打嗝,说话一抖一抖的,断断续续:
“管家,叔叔,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去看妈妈,好不好?我这样,不好看啦......”
管家给卫小刻穿好衣服,抱起他往外走:
“还有其他病人要看病的,我们慢慢走,走到ICU那里,小少爷就不打嗝啦,眼睛也不会红啦,还跟原来一样好看!好不好啊?”
“好......”,
卫小刻想了想又哽咽的问:
“管家叔叔,为什么,妈妈要,待在ICU,里面?”
管家想了想:
“嗯......这个嘛,因为夫人待在ICU里身体会很舒服。”
卫小刻安静了一会儿,又苦恼的说:
“哦......妈妈以后,也会一直,待在ICU里面,吗?那个隔离服,都遮住我的军装了怎么办......”
管家边走边宽慰道:
“不会不会,那不是透明的吗,完全不会遮住,可以看得好清楚的,小少爷不用担心。”
卫小刻这才放心的趴在管家肩膀上:“哦......”
ICU门前,卫小刻被隔离服包得像个小宇航员。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帮他把佩剑也包了起来。
“快去吧小少爷,我在外面等你”,管家敲了敲玻璃嘱咐了他一句。
卫小刻笑着朝管家点点头,转身慢慢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何蔚茵全身盖着被子,只露出了头部,脸上泛着不太健康的粉红,脸部圆润带着些稚气。
鼻子和嘴巴的形状,倒是像跟卫小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腰部以下的被子塌陷着,几乎是平铺在床面上,颈部几处皮下的青紫,还有颈侧已经愈合但依旧坑坑洼洼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
卫小刻被包得圆滚滚的身体贴门站着,一步也没敢往前多走,小声说了一句:
“母亲,小刻来看你啦。”
何蔚茵睁开眼,不太灵活的转动了一下脖子,瞥了一眼门口的卫小刻,又把头转了回去。
“母亲,我可以过去吗?”卫小刻小心翼翼的问。
“嗯”,何蔚茵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卫小刻得到应允,走到床边,爬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握着佩剑放在膝盖上,小腿悬在空中甩了两下:
“母亲你好些了吗?”
何蔚茵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嗯。”
卫小刻隔着隔离服,摸了摸自己的军装,炫耀的说道:“我已经去军校了,父亲说我已经是一名军人啦。”
何蔚茵还是没睁眼,声音轻的像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嗯。”
卫小刻倾身双手扶在床边,甩着双腿:
“我马上就可以变得很厉害啦,可以保护母亲哦~”
何蔚茵让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往另外一侧偏了偏头:
“嗯。”
......
一阵沉默之后,卫小刻在椅子上坐直,有些期待的问:
“母亲......你看,我穿了军装,你觉得好看吗?”
何蔚茵等了几秒,才缓缓的睁开眼,并没有转过头,只是斜眼瞟了一下卫小刻身前的衣服:“嗯。”
卫小刻得到了肯定,十分开心,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只小手扶在床边:
“母亲,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大事呢!是惊喜哦!”
何蔚茵奇怪的看着他:“嗯?”
卫小刻十分神秘的将佩剑从身后拿到身前,而后快速的举到何蔚茵面前:
“我要把我的佩剑送给你!”
何蔚茵看了一眼面前的佩剑,接着垂下眼,没做反应。
卫小刻小手伸进被子,将何蔚茵的手轻轻拽了出来,把佩剑放在了她的手心:
“教官说啦,佩剑要送给自己最爱的人,战士要用生命守护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哦。”
何蔚茵手掌费力的握住佩剑......
“嘻嘻~”,卫小刻低头看着母亲的手,脸上溢出满足的笑容。
“还给你,我不接受”,何蔚茵将佩剑往床边推了一小段距离。
“母亲?”
卫小刻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低头看了看佩剑: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你也不必爱我。”
何蔚茵回答的很客观,没等卫小刻反应过来,就继续问道:
“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你的手脚又为什么受伤吗?”
卫小刻认真的点点头:“小刻知道的,因为冬......”
还没等他回答,何蔚茵打断了他,语气听起来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因为你父亲,因为你父亲怕暴露军队的位置,选择舍弃我们。”
卫小刻有些呆滞的站着,懵懵懂懂的只捕捉到一个词:“舍弃......”
何蔚茵饶有韵味的看着他:“对,要是你呢,你会怎么选?”
“我?”卫小刻有些迷茫,看样子是没法将自己代入当时的境况。
何蔚茵又具体的问了一次:
“嗯,一边是军队和民众,一边是父亲和母亲:选择父母,会全军覆没;选择军队和民众,会父母双亡。你会选哪一边?”
“嗯......”,卫小刻垂下小脑袋认真思考:
“......我不可以都选吗?”
两根小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抠着床单,大概思考了快一分钟,才抬起头回答:
“我会选父亲和母亲。”
“你不会,你绝对不会”,何蔚茵几乎是跟卫小刻同时开口:“你只会选择自己所在的阵营。”
语气像是已经亲眼所见一般笃定,卫小刻被堵得不知作何反应。
“感觉到雪地太冰,就知道自己往上爬,将我垫在身下;听到野兽的叫声,马上懂得往我怀里钻,让我自己暴露在它们的视线之中”,何蔚茵有些费力的侧了侧头,将整个坑坑洼洼的颈侧都展示给卫小刻看:
“看,饿极了会毫不犹豫啃我的肉,喝我的血。”
说着,何蔚茵笑了:“刚出生就是个不顾别人死活的利己主义者,一生都会是个不顾别人死活的利己主义者。”
卫小刻看了一眼何蔚茵脖子上大片的疤,又看着何蔚茵笑得有些可爱的脸,一时竟听不出何蔚茵的话到底是嘲讽还是真的高兴:“母亲......”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便被何蔚茵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说你是你就是!不管别人死!只顾自己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何蔚茵吼得嗓子有些嘶哑:“你就是这样!你肯定会是这样!听见没有!记住没有!”
卫刻怔愣的点点头:“听见了,我记住了,母亲。”
何蔚茵急喘着,终于将呼吸缓了下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卫小刻:“嗯,母亲问。”
何蔚茵:“你每次来看我,这次送我佩剑,目的都是为了让我更喜欢你对不对?”
卫小刻:“当然,小刻想让母亲喜欢。”
“你看,凡需权衡,皆是功利;凡不是本能,都是有所图而为之,婚姻、生子都是自私而功利的。”
何蔚茵轻笑了一声:
“我都找不到一个不自私的生孩子的理由,我把你生出来,有经过你的同意吗?”
卫小刻摇摇头:“没有......”
“所以啊,就连你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一个十分仓促的决定,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没有什么爱不爱的,我们之间就是很简单的伦理约束,好聚好散就可以了。”
何蔚茵眼神示意了一下佩剑的位置:
“把你的佩剑拿回去吧。”
卫小刻乞求的看着何蔚茵:“小刻已经把佩剑给母亲了,已经是母亲的了。”
“我让你拿回去!”何蔚茵呵斥了一句。
卫小刻怔了一下:“好......母亲你别生气”,小手将佩剑握住,从床上拿了下来。
“回去吧,记住,不允许想我,也不必记得我”,何蔚茵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
见母亲不打算再理自己,卫小刻乖乖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的,母亲,那你休息吧,我下次再......”
何蔚茵打断了他:“以后都不用来了。”
直到第二天,卫小刻才知道,所谓的“以后不用再来”是什么意思。
早上刚刚起床,还没开始训练,教官就通知他去医院看望母亲。
昨天刚刚被母亲赶走,今天竟然又被允许了,他心里有些窃喜。
到了医院之后又被告知,母亲已经不在ICU了,可以直接去普通病房,他更是高兴的一路跑过去。
“母亲!”
他跑到病房门口,没忍住喊出了声。
墙边和桌子上摆满了一束又一束的鲜花,原本惨白的病房,变得很漂亮,空气中全是花香的味道。
看到站在床边的卫艾莫,卫小刻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站姿:
“父亲。”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齐刷刷的朝他看过来,而后不约而同的开始往病房外走出去。
大家脸上的神情,卫小刻没有看懂:
母亲不用待在重症监护室了,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不太高兴呀?
大人们真奇怪......
“嗯,跟你母亲单独待一会儿吧”,卫艾莫说着,也走了出去。
“好的,父亲”,卫小刻恭敬的看着卫艾莫的背影。
直到卫艾莫关上门——
病房中只剩下了卫小刻和母亲两个人,他才转过身。
刚打算冲到床前,又猛地停在原地。
窃窃的问道:“我可以过去吗......母亲?”
何蔚茵转头看着卫小刻,放在床上的手稍稍抬起,朝他招呼了一下:
“过来吧。”
今天的母亲跟以前不一样,看起来好温柔呀......
卫小刻心里乐开了花。
他走到床边,身体紧贴着床沿,上半身试探着往前趴,离着母亲近一些,手肘杵在床上。
真好,今天母亲也没嫌弃自己靠得太近呢。
何蔚茵费力的抬起手,搭在卫小刻的脑袋上:“昨天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卫小刻往上看了看,高兴的不得了:“嗯,小刻都记住啦!”
何蔚茵也高兴的绽开笑容:“说给母亲听。”
卫小刻奶声奶气的喊口号似的说道:“我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一个只管自己活,不顾别人死的利己主义者~”
何蔚茵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有呢?”
“还有......”,卫小刻不情愿的抿了抿嘴:“不允许想母亲,也不必记得母亲......”
“嗯,很好”,何蔚茵大概是累了,放在卫小刻脑袋上的手拿了下来,放回了床上。
卫小刻有些贪恋的近距离看着何蔚茵的脸,高兴的问:
“母亲,你以后都不用待在ICU了吗?”
何蔚茵像是被他的喜悦传染了一般,笑了笑说:
“嗯,我要死了。”
“死?”卫小刻手掌托着下巴,在脑海中想了想关于死亡的场景,问道:
“嗯......像被杀死的俘虏一样,那种死吗?”
何蔚茵端详着他一脸思索的表情:“对。”
卫小刻歪着头接着问:“那死了,也会让母亲更舒服一些咯?”
何蔚茵笑容放大了些:“当然。”
卫小刻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哦......这样啊,那就死吧,死了会好一点哦。”
何蔚茵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残余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
卫小刻依旧趴在床边,盯着何蔚茵的脸:“母亲......”
“母亲?”见何蔚茵不再出声,他抬手摸了摸母亲的脸:
“母亲,你已经死了吗?”
他看着母亲的笑脸,想到母亲现在很舒服,自己整个人也开始觉得酥酥软软的很放松。
面前白色的被子也软得像云朵一样......
他就这样站着,趴在母亲的被子上,睡了过去。
从来没有跟母亲一起睡过觉,这一觉真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CHAPTER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