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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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工模拟的自然景里，梧桐树在初秋的风下打了个摆子，几片叶子哆嗦着落到地上，准备化为尘土。
室内一片死寂中，死本能顺势而上，生本能仿佛被僭越了一般无声叫嚣，一个赢不了，一个停不下。
五分钟马上结束——
“我......”，左后方一个女孩儿颤巍巍的举起手。
并不响亮，甚至是十分微弱且干涩的声音，让幸存者们脸上的踌躇、恐惧和讨伐消失不见，转为惊讶，集体后转。
女孩儿声音颤抖，继续说着：
“我有抑郁症，我很痛苦，每天都......真的很痛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我......当时就应该去死！我......我真的很痛苦，求你帮我，可我不敢自杀，我想死，我害怕......”
卫刻耐心的看着她，听她说完整句话，目不斜视的命令道：
“柯李哲，去帮她。”
柯李哲听到命令之后一阵小小的惊讶，抬头看着台上的卫刻，没有从他的面无表情中分辨出命令的真假，只能走到卫刻跟前，为难的开口问了一句：
“少将，是真的还是......”
卫刻依然盯着浑身微微发颤的女孩儿，看都没看他，语气森然：“短短四个小时之内，我已经多次对你们强调‘执行命令’。”
柯李哲一阵羞愧，垂下眼，身体绷直：“抱歉！少将！”
“没有下次。”
卫刻说完两步跨下台，抽出柯李哲的佩剑，反手拿在身后，朝着后面的女孩儿走过去。
几万道视线黏在卫刻身上，围着整个场地移动半圈。
听着卫刻的脚步声靠近，女孩儿身体开始大幅度的战栗，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手指拧到变形，几滴眼泪滴在上面，溅起水花。
卫刻走到女孩儿面前，背对着整个幸存者群体，将佩剑搭她在脖子上，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害怕吗？”
女孩儿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中，隐隐穿出牙齿撞击的声音：“嗯......”
“告诉他们，你害怕”，卫刻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些诱导。
女孩儿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我害怕......”
“大点声！”
卫刻突然加重的语气 把女孩被吓得一怔，全身的颤抖都忘了，几乎是哭着喊出来：
“我害怕！”
咚——
尸体倒地。
卫刻转身，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开口说道：
“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剑刃上的血在其身后滴成整齐的一列。
“因为你们都是负担和累赘。”
“没有你们，我的战士们会更轻松。”
“认清自己的地位，生杀大权在我这里。”
“资源有限，努力活给我看。”
“特别是在战斗中！让我看到你们强大的求生欲，才可能有人去救你。”
卫刻一路走回台前，并没有再踏上去，
“只要让我看到”，他转身正对着幸存者们，视线扫过面前的一双双眼睛，将剑插回鞘中：
“谁，有那么一丁点儿想死”，
“我保证如你所愿。”
“等一下！不是这样的”洛阵大声喊了一句，
他大步走到台前，抓住卫刻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自己面对着人群。
大家听到声音，纷纷一脸疑惑的看着洛阵。
不过，跟刚刚的卫刻相比，洛阵让他们感觉轻松多了。
个子高挑，秀气的下颌并不十分锋利，透着一丝温润，是一副人见人爱的长相。
而且洛阵完全不是一个强势的人——
他站在人们面前，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邻居家每天弹琴写诗的阳光大男孩，即便是情绪激动，说话音量提高，也只会让人觉得，暖风更劲，阳光更盛一些。
洛阵将每个人脸上绷紧的嘴角，微缩的眼眶......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尽收眼底：
“他很好，我不准你们讨厌他！”，他大声说道：
“我们每个人，只需要为自己而活，负这一份小小的责任，而他却肩负着我们几万个人的生命！”
“他刚刚说的一席话，看似冷血，实际就是在大包大揽！”
“将我们的生存压力转嫁到自己身上，我们应该感激！而不是厌恶！”
幸存者们似懂非懂，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莫名的开始松动。
卫刻一阵怔愣之后，抬起头，眼前洛阵后脑上泛着暖棕的头发。
刺眼的白光被遮挡住了，他大几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洛阵身后投下的影子里。
这黑暗暖烘烘的裹在身上，竟然显得缱绻而柔软。
这些感觉他前所未有，也不知道从哪里而来，心中觉得怪异。
他感到自己手腕上，洛阵的手掌，很烫很烫，那热量翻涌着自下而上，让胸前早已经冷却的几滴鲜红散发出温热，头皮上已经凝固的那些，也微微发紧。
洛阵忽然转过身对着卫刻：
“他说的对！活着本身确实没有意义！”
因为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洛阵的声音很大，在卫刻听来，就像裹着自己的那团温热，顺着耳朵进入，一下子填满了身体，让他呼吸一窒。
洛阵盯着眼前，卫刻眼球的沟壑，每一个毛孔中的温热，一遍又一遍的描绘：
“但是只有活着才能遇到好的事！”
“求生欲！衣食住行和繁殖！这是我们生命的一致性！”
“美，浪漫，爱，这些才是我们生存的原因！。
“那么你们，能不能让自己的美好延续下去！”
洛阵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剧烈的心跳刺激得他剧喘着，再加上心情太过激动，眼前一阵模糊，他忽然分辨不清了......
自己真的为了所谓人类生存这个伟大而崇高的理想在这里大吼大叫吗？还是单纯的像将自己的一腔爱意说给卫刻听？
他想，他是自私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自己写给卫刻的、从未送出去的，一沓又一沓的信！
他像做祷告一样，颤抖着握住卫刻的双手，抬至胸前，声音哽咽：
“来，上我的船，与我坐成排，
我决心驶向太阳沉没的彼方。
超越万千星斗，至死方止！
也许深渊会将我吞噬。
也许我们将到达琼岛乐土！
困境在身，未知良多，
我也远非移天动地的雄姿，
但我仍是我！赤诚之心尽管被时间消磨，被命运削弱，
我意志如故，奋斗、探索、寻求，无止无休！
一生所求，不过脚下的落脚地，
人间的你，还有头顶的万丈星空！”
洛阵一口气读完整首诗，虔诚的深吻在卫刻的手背上。
“哇~好有才啊！长得也够嫩，这样的小鲜肉给我来一沓.......”，赛丝·普琳站在场边呢喃着，一脸思春意、两眼泛桃花。
啪啪——
还无意识的鼓起了掌。
柯李哲跟着她鼓起掌，顺便痞痞的调侃了一句：“哟！奇了，你竟然喜欢这样的款？”
赛丝·普琳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啊，军队里全是木头，少将是块大冰山，你是个二皮脸，皮兹俩人内部消化，这有个如此之嫩的深情花美男，我还不能看看啊！”
“我怎么二皮脸了！”柯李哲一肚子酸水儿：“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全场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掌声，随即掌声雷动，旋转着向上，响彻整个空中监狱。
卫刻的双手仿佛让洛阵颤抖而且滚烫的鼻息灼伤了一下，有些无措的立马将手抽出来，开口气息有些不稳：
“慈善家诗读的不错，以后少用兴奋类的药物。”
洛阵：“......”
卫刻从洛阵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我还没有说完。”
他视线环顾一周，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眼神是能在熟悉不熟悉之间精确分辨的笃定，声音提高了些：
“在场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原本不属于兰姆斯军团，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们是了。”
“为了人类的重返，不惜一切代价。兰姆斯军团的每一位士兵，都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你们的，”卫刻看着最前排的幸存者的眼睛强调道：“我们也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
“但前提是，你们要传达给我们想活和必生的信号”，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刚刚尸体的位置：“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告诉我，你们想死。”
“我不知道接下里的日子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卫刻边说着边走回了讲台上：“但不管发生是什么，不管生存境况有多恶劣，在你们想轻生想放弃的时候，记住我下面的话。”
他站定在讲台前，面朝所有人：“兰姆斯军团的每一位士兵，都甘愿用尸体铺设诸位求生的路。”
“所行，一往无前，所战，一去不返。”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的士兵动作整齐，铿锵有力——
立正，将手中的枪收回，抱于胸前，齐声道：
“兰姆斯军团！所行，一往无前！所战，一去不返！”
在众士兵的回声中，卫刻对幸存者们说道：
“现在，你们该去休息了。”
那雄浑的口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卫刻的话显得格外举重若轻，在场的几万双眼睛都像被庇护的热切熏红了眼睛。
老人颤颤巍巍的双手合十。
几个人垂下眼睛，无声说着，谢谢。
过了许久，全场才开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待民众全数离开大厅——
“全体都有！”
卫刻举起左手，从胸前抽出军刀，刀刃映出的白光划过那张冷硬的脸。
刀尖自上而下划过手腕，鲜血涌了出来，在卷起的袖口处洇成了通红的一滩。
“拆除光脑！”他一把将手腕上的脉络扯了出来，掷在了地上。
“是！”士兵们应道，毫不犹豫的在大厅周围撒下一整圈的红色。
洛阵小跑着过来，将手里拿的止血药和血凝胶都打开放在了讲台桌上。
轻轻将卫刻的手臂抓过来，托在手心里，把药粉撒了上去，大概是手有些抖，撒的并不均匀。
“真是......”，他鼻间、压抑着发颤的呼吸，手上不敢用力，极轻的将药粉推匀，又将伤口周边的血渍都擦拭了一遍，口中还喃喃自语：“疼死了......”
卫刻不解的看着洛阵紧抿着的双唇和有些泛红的眼眶：“不疼。”
洛阵听他这么说，抬头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泛红的眼眶里将泣未泣的委屈热乎乎的扑过来，卫刻那张常年从未有过表情的脸上，眉头极小幅度的皱了皱，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莫名的理亏和歉意出来.......
洛阵将止血绷带贴好，卫刻赶紧将手臂扯开似的，背到了身后。
而后朝着洛阵伸出右手：“手给我。”
“啊？”洛阵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将右手伸过去，总之卫刻说什么他都不想拒绝就是了。
“左手”，卫刻提醒道。
“哦”，洛阵换了一下，又把左手伸了过去。
卫刻抓住洛阵的手臂，拿过军刀悬在手腕上方：“拆，还是不拆，你自己选。”
洛阵盯着快要扎在自己皮肉上的刀尖，咽了下口水：“我......我不选，你想让我拆我就拆。”
卫刻：“自己选，是继续被监听和控制，还是要自由和隐私，没有对错，选什么都可以。”
洛阵：“我选第三种，我想被你控制！”
卫刻呼吸滞了一下，作势就要将军刀扎下去！
“啊！你你你你你......你轻点啊！”洛阵吓得赶紧将脑袋扭了过去，要不是有脖子扯着，估计能转个一百八十度。
他眼一闭，牙一咬，视死如归似的喊道：“慢点......不是，还是快点吧......”
就是那向后躲着的身体，和快要从卫刻手里扯走的手臂，满满的全是抗拒。
卫刻刀尖都挨到肉上了，他抬眼看了看洛阵撒手就没的后脑勺，随后利落的手腕翻转，军刀刀柄朝下，在洛阵的手腕上缓缓划了一道。
“嘶......浅点浅点，能把光脑拿出来就好了吧，不要扎那么深啊......”
“好了”，卫刻松开洛阵。
洛阵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抬起手臂仔细看了看，“......你......”
“哈哈哈哈哈哈”
......
大厅里看完整个过程的士兵们没忍住笑了起来。
卫刻将军刀收了回去：“去医疗室拆除，怕疼就麻醉。”
说完，他刚要离开，结果被一群小朋友挡住了去路，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年龄小到有些站不稳，扑到了卫刻身上，一人抱着卫刻的一条腿。
卫刻最讨厌的就是人类幼崽，看着自己裤子上的口水，脸都黑了。
“我们每一位小彩虹，都愿意把所有胆子借给洛洛老师和漂亮哥哥！”
“对！”
“嗯！”
“都给你哦！”
......
卫刻感觉自己跟面前这一群幼崽，大概不是同一种生物，交流上障碍不是一般的大。
“这是我给他们讲过的一个睡前故事。”
洛阵来到卫刻面前将那两个站不稳的小孩子抱了起来。
“故事里说，如果身边有人很害怕，就把自己胆子借给他，这样，害怕的人就会变得勇敢起来啦，对吧？”他蹭了蹭两个小宝宝的脑袋。
卫刻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气恼：“像你刚刚那样勇敢？”
“额.......”,洛阵脸上犯窘，不好意思的笑：
“总之，小孩子的眼睛不会看错人的，害怕没什么，每个人都会害怕，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大家。”
他眼神虔诚的看向卫刻：“我一直都在。”
卫刻眼神中的厌恶好像又加深了一些。
“我也会睡前故事！每天睡觉都会给少将讲呢！”小U从旁边跑过来，雀跃的站在卫刻身边：
“我们快回去睡啊，少将！”
卫刻点点头赶紧跟着它走了。
洛阵在原地吸了吸鼻涕，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表情活像个没得到主人夸赞，玩具还被抢走的大型犬。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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