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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无穷无尽的黑暗,却又不是四处寂静。
      徐辰隐约能够听到周围人讲话的声音,但又听不真切,唯一能清晰听见的,只有自己心跳混合着沉重痛苦的呼吸声。
      全身都是疼的,每一处骨子里都清晰的感知着疼痛,无法忽视。
      “徐辰,”耳边有人在说话,在阵阵心跳声中显得倒像是嘈杂的声响了,“徐辰,你知不知道……”
      手,手好疼。
      可是眼睛也疼,他不想睁开眼睛。
      “徐辰。”他认出声音的主人,是他一直以来深爱的人。
      于是他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但最终也只睁开了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握着他的手,用针扎他的手。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王宫里的那些老嬷嬷,她们总是会在自家主子的吩咐下,面目狰狞地握着针去扎那些宫女的手,有些甚至能扎到别的妃子那里去。
      他想告诉那人自己的想法,好让此时的气氛缓和一些,但是喉咙也痛,相较于对他开玩笑,喉咙和嘴的疼痛加剧要更重要些。
      “徐辰,你知道的吧,苏篱在哪里?”那人的语气十分平静,“我答应你,你告诉我苏篱在哪里,就不会更疼了。”
      本想宽慰自己,这人用针扎自己的手,不过是在救自己,毕竟他不是女人,也犯不着用这种刑罚,但是这个一字一句,却是将一切都清晰而残忍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一丝温情,这个他深爱多年的的人,正在用疼痛来逼迫他说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他分明知道,徐辰此人,无惧生,不畏死,却独独害怕疼痛。
      我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原则,徐辰自嘲地想,你想知道什么,我向来都会告诉你,但是……
      徐辰张了张嘴,疼得不行,也只发出了一声短而轻的音节,像极了困兽发出的怒号,但又偏偏少了那份气势,也没那么大的音量。
      可是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既然你现在不说,”他故意顿了顿,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那我一会儿再来问你。”站起来时,又补充了一句,“用别的方法。”
      徐辰闭上了仅存一丝缝的双眼,世界便又回归了黑暗之中。
      让他可以静静地感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难以忍受的疼痛。
      杀了我吧,他想。
      恍惚间,他看见苏篱含着泪,握着那把他送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结束了。
      “哦呦,大美人不说说要看书吗?结果躲在此处睡觉么?”
      徐辰惊醒,睁眼就看见了面前画着精致妆容,娇憨貌美却用男子声音说话的人。
      他忽然感觉心安,难得没有怼回去,只说,“是你呀,苏篱。”
      深吸一口气从方才的噩梦中缓过来,他才感觉到手臂麻得很,原来他睡着了还托着本书,这书没有掉落,重量都压在了手上,难怪会手麻。
      他僵硬地把手上的书放在桌上时,苏篱果然不会放过冷嘲热讽的机会,“会周公还要带本书做礼物,不愧是我们的花魁姐姐。”
      徐辰甩了甩手,干脆不要脸了,对苏篱笑说,“妹妹谬赞了。”
      惹得那人骂了他句不要脸,他自然继续不要脸下去,用女声说道,“妹妹,去接客了。”
      “滚。”苏篱把刚站起来的徐辰一把又摁回了座位上,走到他衣柜处,拿出了一盒沉香,“借你这东西用用。”
      “要钱。”做人要有原则,钱就是那个原则,就算是苏篱,也不可以随便打破他的原则。
      苏篱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边回头一边用眼神看桌子,徐辰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钱袋,徐辰一把抓过钱袋,笑嘻嘻地道,“诶唷,谢谢大爷。”
      苏篱自然没有忍住怼他,“我们男扮女装干这行本来就已经让人看不起了,你还没个正形,我看将来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徐辰一把拉过苏篱,“姑娘不愿嫁我,不如你——”
      顿了下,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在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生中,苏篱曾对他说过,“无论世间何人负你,你只需记得,你一回头,我总是在的,徐辰,我心悦你。”
      那时候他被困在雪山里,是苏篱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了出去,而设计让他被困雪山的,正是他所深爱着的,也是在前一世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在他心灰意冷时,苏篱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当然是没放在心上的,直到最后苏篱为救他而死时,他才想起来,才明白,他终究是辜负了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伙伴。
      刚发现自己有幸重来一次时,徐辰就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地对苏篱,至于那个人,哪凉快就让他哪儿呆着去吧。
      那人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瓜葛,若是和他在有点什么关系,他一定把那人往死里整。
      “姑娘不愿意嫁,难道我就愿意?”见他不说话,苏篱把话接了过来。
      他摇了摇手中装沉香的盒子,又指了指旁边的房间,“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借这东西么?”
      “因为你没有。”这个答案肯定不会出错。
      “我就不该问你,就你这脑子,直接跟你说就完事了。”但是这个答案肯定会被苏篱看不起。
      苏篱接着说,“旁边,我房间,有个王爷坐着听我弹琵琶,他事儿多,钱也多,所以即便他没说什么,我也会按着他的喜好找这些东西,让他开心。”
      “所以呢?”
      “他想娶我。若是以后没有我喜欢的姑娘想要嫁给我,我就干脆一辈子装成女的嫁给他,他这么有钱,我一定这辈子都花不完,所以有朝一日我要是被逼无奈要嫁人,那也是嫁给他这个有钱人,没你的事。”
      徐辰跟着他走,“还有这等好事,既然有钱,不如你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共享荣华可好?”
      “不好,”苏篱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别抢我生意,先去管管你自己的口脂吧。”
      徐辰这才放弃了跟着他,自己回房找铜镜去了。
      他要吃这行的饭,自然要注意仪容。
      大概是睡觉的时候手蹭了下,口脂都糊出去了一点,他用手绢沾了水擦了嘴,把口脂擦干净了,又拿了口脂想要再涂上。
      扮女人嘛,当然要扮得像些。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涂过口脂了,所以,他总是涂出嘴。
      也是,重活一世,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前几日花魁要游街,穿着打扮也都是别人动手,不用他管。
      今日,此时,才发觉了此事。
      其实以前他也不怎么会,苏篱教了他许久他才终于学会了,看来还是还给他了。
      再一次将口脂涂出嘴,他干脆放弃,把脸上擦得干干净净,抹了水粉,把头发都放下来,换了身大红的衣衫,跑到窗边去坐着了。
      他的窗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的窗就是一扇窗,他的窗,则是上面是窗,下边是栏杆,一旁还放了个贵妃榻。
      这样设计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让路过的人能够更清晰地看见他。
      毕竟是这地方的头牌之一,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来吸引别人目光的。
      于是他侧身躺在贵妃榻上,故意曲脚漏出一截脚踝,手里拿着一支烟杆,虽然里面并没有装上旱烟,然后微微仰着头,看着天发呆。
      花魁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
      “那就是花魁呀?”徐辰听见了两个路过的两个女人在谈论他。
      “也不怎么样嘛,”另外一个女人说道,“长得跟个男人一样,也不知道那些男的都喜欢他什么。”
      非也,非也,徐辰虽然面上假装没有听见,心里却在回答他们,不是长得像男人,而是本来就是男人假扮的。
      “可能是因为体态丰满吧。腰也纤细。”
      体态丰满是垫的,腰细是用带子勒的。
      “肯定还因为会撒娇,会送秋波。”
      这两样还真不会。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我家那丫鬟也是,每每在我相公面前,都是低着头,我相公同她讲话,她只抬眼,不抬头,那眼波流转,我都受不了。这就算是送秋波吧”
      “这就是啦。那你得小心些,之前我家那丫鬟也是这样,现在,哼,现在都已经被我家那位收了当外室,天天去看那小妖精,都不知道归家。”
      两人聊着天走远了,但对于花魁的评论却是一直未曾停过。
      徐辰却已经见怪不怪了,作为花魁,就要有被人评头论足的自觉,何况,若是一个没人关注的花魁,那他被选出来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说到底就是为了得到更多关注,因而从此赚取更多的钱罢了,说是选美,到底不过是这些老板们之间的博弈罢了。
      他摇了摇举着烟管有些发酸的胳臂,对着烟杆吸了一口气,又对着天上吐了一口气,虽然他并未抽旱烟,烟管里也是空空如也,但是他看了眼楼下并未有人在细细观察他,才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这样的话,就算没有吐出烟雾,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有人仔细看着他时,他一般就不会假装抽旱烟,要假装抽,也会有别的对策。
      也不知道是老板自己的恶趣味还是她真的懂行,非说他装得清高冷漠些,再抽抽旱烟,能有更多人喜欢。
      不过老板的话肯定是要听的,但是真抽这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原因无他,就一个穷字,这东西太费钱,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他向来吝啬。
      放下烟杆,继续望天。
      说起来这也算是他再一次活过来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活得更有意义一些,原先没能去做的事,他得做做,原先错过的人,也该好好珍惜。
      原先的那些糟心事,也应该离得远远的才好。
      比如那个无情无义的人,还是避开来,这辈子都不要遇见才好,报仇什么的,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对手实在过于强大,还是不要去碰了,免得最后输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况且,苏篱现在还活的好好地么不是。
      “师傅,我不去,这种地方不能去的。”年轻人的声音并不多大,但是徐辰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听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是可以轻易忘记的呢?
      真是邪门,心里想到谁,谁就来了,只是比起他能重活一次,再邪门的事都排不上号了。
      “徒儿呀,我这是要教你最后一课,世间美人,乃是蚀骨毒药,我得带你多见识见识,以免今后被美女蒙了心。”话说的正经,拉着年轻人的中年人眼神却不正经,直勾勾地望着大堂里坐着在玩叶子戏的美人们。
      “我看师傅你倒是对这毒药受用地很。”年轻人挣脱了中年人死拽着他袖子的手,险些把衣裳扯坏,“我对美人不感兴趣,也不会去这种不合体统的地方。”
      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徐辰心道。
      “来都来了,不如上来一起喝杯酒?”偏偏在此时,苏篱的房间打开了窗,传出了这样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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