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乱鸯

21、21章

　　罗晴被送去年家的事情算得上十分高调，等到她抵达年宅的时候，整个安全区都知道了。
　　因私人恩怨杀害年家继承人，江家把‘罪人’罗晴奉上任其宰割作为回应此次事件的态度，除此之外不再做任何表示，敷衍的意思像是在打发一只难缠的癞皮狗。
　　年家主得知罗晴被送到自家门口的时候，铁青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吓人。
　　年绍辉出事之后，年家小辈都被紧急召回了年宅，时隔几年罕见重聚的兄弟姐妹没有时间叙旧，几个年轻人围在年家主身边商讨即将对抗江家的对策，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震了一下。
　　江家终于对这件事有所表态了。
　　“江翎那个贱人，以为送个替死鬼过来就能糊弄过去？爸，我这就去把她宰了！”年冬临气势汹汹道。
　　年冬临遇事容易冲动，虽然在小辈中排行老大，但到底还欠缺稳重，排行在他之下的弟妹们对他有时也颇为不服，尤其是在年绍辉被定下成为下任继承人之后，这个大哥在他们眼中已经形同虚设。
　　老三年宇晨冷笑道“知道是替死鬼还动她？杀了她除了能泄愤还能干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感谢她？！”年冬临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还有年宇晨，你给我注意说话的态度，不管怎么样我到底还是你大哥！”
　　专门在老头子面前端起大哥的架子，他该不会是以为年绍辉死了他就能上位了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蠢样！年纵星目光阴鸷的盯着他，讽刺的笑道“大哥，凡事要多动脑子，果断可不是犯蠢。”
　　“你！”年冬临愤怒的瞪着他“年纵星你什么意思？！”
　　“够了！吵什么吵！”年家主砰的一砸桌子，冷喝道“说别人蠢！我看你们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去，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清楚吗？！还在这里吵吵嚷嚷！不嫌丢人！！”
　　他说的急促，忍不住咳了两声，老五年雨桐上前替他顺了顺气，开口劝道“爸，您别跟他们生气了，江家现在已经把人送来了，您打算怎么处理？”
　　“不如让我来处理怎么样？”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老六年艾忽然出声，引得众人的视线纷纷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老六平时闷声不吭，这个时候却突然主动站出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年家几个年轻男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她，年雨桐也同样看着她，目光却隐隐有些担忧。
　　年家主没看其他人的眼神，如炬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罗晴是江翎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好刀，江翎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她扔出来，我们不如好好利用，如果能让这把刀为我们出力，那也算的上是物尽其用。”
　　“你说的倒是振振有词，那罗晴是江翎的心腹，她会轻易叛主？小心她到时候反咬你一口。”年宇晨道。
　　“为什么不能？在这样的处境下她别无选择，再说，江翎是什么样的人，罗晴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是再清楚不过，如果罗晴真的肯为她豁出命，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年艾唇角带笑，眉眼温雅柔和，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整个人透着一股透彻的清婉气质，难以想象从她口中说出的却是这样充满算计的话。
　　“虽然刀有双刃，还淬了毒，可只要运用得当，刀口舔血。。”年艾低笑着开口“未必不会成为刺进江家心脏的那把最好用的利刃。”
　　年家主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片刻道“这事就交给你了。”
　　年艾抱着胳膊朝他点了点头，年雨桐站在年家主身边，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神色复杂的盯着对方的背影渐渐离开。
　　“爸，就让她这么去了？万一不成呢？”年冬临焦急的问道。
　　“现在和江家开战太仓促，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年家主目光在几个子女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年宇晨身上，沉声道“老三，给我盯紧了，要是有什么异动，连同老六一起连根拔了。”
　　此话一出年雨桐立刻皱起眉，她忍不住开口“爸。。”
　　这么多年了，他到底还是没有信任过年艾。
　　年家主像是没有听到，年宇晨他意味深长扫了年雨桐一眼，莫名笑一声“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
　　“罗小姐，好久不见。”
　　罗晴在下车的那一刻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脸色极快的变换了几瞬，最终将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连衣帽的阴影里，唯独一双眸子闪着寒芒，冷锐如刀。
　　年艾像是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打了招呼之后就转头跟押送罗晴过来的男青年寒暄。
　　在她身后，年家的守卫训练有素的列成一排，全副武装，看起来颇有年家大小姐的派头。
　　男青年向她表达了江家的意思，扫了一眼年艾身后的守卫，眼底浮起一丝轻蔑，说道“人送到了，打算怎么处置随便你们。”
　　年艾点了点头，微笑道“江家主的意思我们了解了。”然后也没有给他面子，示意手下将罗晴带走，也没有跟对方招呼就进了宅门，直接把男青年晾在了原地。
　　男青年脸色变了又变却又无可奈何，他暗自瞪了眼年艾的背影，又扫了一眼罗晴，阴冷的勾了勾嘴角，转身上车离开了。
　　罗晴被带去了年宅地下一层的牢房，在末世中一个大家族的宅邸拥有这样的地方并不奇怪，毕竟他们总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地表之下这种窥视不到的地方正合适替他们隐藏这些肮脏的东西，哪怕是在安全区口碑极好的年家也不例外。
　　年家的地牢与江家大同小异，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墙，昏暗的光线，压抑的氛围，后还有在阴影里闪烁着红光的360度无死角监控。
　　就在几天之前，罗晴就在这片土地上，在更深的一层杀了年家的继承人，而此刻她独自待在牢房里，微微低着头，连衣帽罩在她的头上，将她的脸挡的严严实实，她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说话，令人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年艾在外面透过监视器盯了一会儿，随后让手下将监控设备关闭，并且拒绝了旁人的陪同，打算独自一人进入牢房。
　　手下们面面相觑，一人皱眉开口道“这不行。”
　　“怎么了？你们担心什么？”年艾目光扫过，云淡风轻的问。
　　被询问的人噎了一下，开口说“当然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年艾似笑非笑的道“你要是真这么认为，那我这个上司当的可真失败，一个三阶异能者和一个带了抑制手环的异能者共处一室，居然还要被人这么担心。”
　　对上她异样的眼神，那人顿时有些无措“六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年艾勾了勾嘴角，却懒得再多费口舌，这次这群手下没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进了牢房。
　　从踏入牢房的那一刻，年艾就感觉到了一股直逼而来的危险气息。
　　“罗小姐，抱歉久等了。”
　　年艾看着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罗晴，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那些手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即便这个人带着抑制手环，也仍然不能疏忽大意。
　　与失去了异能就和普通人无异的人不同，隐身异能本身没有任何杀伤力，在众多异能种类里只能被划分到辅助系，所以罗晴杀人从来不是用异能。
　　年艾关上门，毫无惧色的朝她走去，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她正在走进一个要好的朋友，而并非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一步，两步，三步。
　　一瞬间眼前猛地一花，背部遭受到猛烈撞击，等年艾回过神来，一股窒息的感觉令心跳本能的加快，她正被死死地掐着脖子抵在墙上，眼前罗晴那张隐藏在连衣帽阴影下的脸，对方正微微仰着头盯着她的眼睛。
　　她们靠的很近，年艾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罗晴眼底翻涌的杀意，虽然没有任何暴怒的迹象，却让她脸颊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仿佛一条剧毒的蛇，正在她的脸侧吐着猩红的信子。
　　“郁小姐，你耍我？”罗晴幽幽开口“或者，年小姐？”
　　喉管几乎要被捏碎，年艾此刻发不出一丝声音，然而罗晴却没有丝毫打算收手的架势。
　　这是连交流的机会都不打算给她么？窒息感让年艾痛苦的皱起眉，她咬紧牙关，在这个做出任何可疑举动都会被对方毙命的情况下，艰难的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打开屏幕上早已准备好的联络人号码，举到罗晴面前。
　　罗晴的视线偏了一瞬，屏幕上赫然写着舒然的名字，她的眼眸沉了沉，在年艾即将因窒息而陷入休克的时候放开了手。
　　“咳咳咳。。。！！”年艾捂着自己的脖子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咳嗽，想起刚才还信誓旦旦在手下面前逞能，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罗晴单膝蹲在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低头凝视她狼狈的模样，至于跌落到一旁的手机，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只听罗晴用轻软甚至算得上是温柔的语气问道“请问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年艾只觉得涌进喉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像是带了刀子，一刀一刀割的她痛极了，甚至连急促不稳的呼吸都带上了血腥味。她抬起头被迫与罗晴对视，看着对方那双冷酷的眸子里映出自己此刻糟糕的样子，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友善。
　　“受朋友所托。”
　　她的眼神很干净，不卑不亢的模样让罗晴想起了她们初次在宴会上见面的时候，纯澈且不带丝毫目的的接近，只是想道一声谢而已。
　　罗晴眼底浮起一丝讽笑，耐心十足的问“那你说说看，是哪位朋友？”
　　“舒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和她相处很愉快。”年艾说着，摸起手机递了过去“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提起罗小姐，想知道你的情况，我想这种事还是罗小姐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罗晴漫不经心的用拇指磨蹭着她的下巴，幽幽问道“谁允许你接近她？嗯？”
　　“你把她托付给我，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年艾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你不必担心，无论是你还是舒小姐，在这件事上都与年家和江家无关，这只是纯粹的私人交情，至少在现在，你可以把我当做郁艾，而不是年家的年六。”
　　“这里的监控和信号屏蔽器都已经关掉了，我甚至都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年艾微笑着，又将手机朝她递了递“特制的私人手机，绝对可以放心。”说到这，她又有些无奈“不过我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信吧。”
　　罗晴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似乎是在辨别她话中的真伪，然而她的神情却毫无破绽。
　　“你很擅长伪装。”
　　许久，年艾得到了对方这样的评价，她的眼眸微怔。
　　罗晴不等她的回应，接过手机，直接站起来拨通了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