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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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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没来昭华圣殿,他已经记不清这里的路了。
昭华圣殿有四座峰,三座峰呈三角站立,将主峰围在中间,宛如千军守卫着将帅。
掌门居住主峰,又名听音峰。三位长老分别住在另外三座峰,纯阳长老居听云、竹隐真人居听雨、染尘长老居听雪。
萧烬自以为走对了路,结果转了大半天才察觉到自己是在听雨峰兜圈子,气急败坏的他随手抓了个小弟子问路,结果那人是个新入门的菜鸟,本着热心把萧大公子指到听云峰去了,等萧烬察觉不对,好不容易来到听雪峰的时候,天都他娘的黑了。
萧烬忍下脾气,他偷偷将那个新人菜鸟的脸记下,等日后得空了一定要报复!
他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哪怕人家不是故意的,但他不管,只要他不开心,他就要全天下陪着他一起闹心。
千辛万苦来到听雪阁,却发现那人早就睡下了。
萧烬是谁啊?岂会无功而返?
他当然是选择翻窗进去了!
走到熟睡之人的床边,原本心浮气躁的他竟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了。
昔年纵横九州的魔尊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傻愣愣的站在床前不知该干嘛,眼睛仿佛受到蛊惑似的,贴在花凌身上就难以移开。
前世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持续反复,初见花凌,他确实被惊艳到了。
他理解了书中对这位染尘长老的赞誉,更理解了修仙界口口相传的谣言。
据说有位扬名百年,画技超绝的画师,在见过这位染尘长老之后惊为天人,辞退了所有人重金求取画作的邀约,并宣告以后再也不画山水风光图,他将自己关在房子里足足三个月,专注于画染尘长老的画像,足足画了近千张,却没有一副能描绘出本人的万分之一,最终愤而封笔,将所有画作尽数焚烧,并自毁双目,声称已然见过世间绝色,他的这双眼睛再也容不下别的了。
当时的萧烬就一个想法——神经病吧这货!?
后来的萧烬就一个想法——史书果然诚不欺我。
萧烬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伸手上前,突然,床上的人无端挣扎起来,萧烬吓了一跳,伸出双手试图按住对方,不料花凌突然诈尸似的弹坐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说起来挺无语的,萧烬活了两辈子,只有两个人打过他耳光,也只有两个人敢打他耳光。
一个是他爹,一个就是花凌。
染尘长老坐在床上气喘吁吁,鬓发早已被冷汗打湿,脸色煞白,却反倒衬得他那双明澈的眼眸越发漆黑深邃,他定了定神,嗓音沙哑道:“是你!?”
脸迅速肿起来的萧公子愣了愣:“你认识我?”
花凌隐于袖中的手指僵了僵,他避开萧烬的视线,道:“水鹿城的公子,怎会不识。”
“哦。”萧烬应了声,忽然咧嘴笑道:“染尘长老睡觉这么不老实啊,还会打人。”
花凌可没有因为误伤萧烬感到丝毫愧疚,反而先兴师问罪道:“半夜三更你潜入听雪阁,还进入我的内室,你想做什么?”
“呃,”少年果然卡了壳,“假如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花凌:“……”
其实按照花凌的性格,必然会赏赐萧烬一句“深夜潜入长老寝阁,活该挨打”,但若是这样,肯定会引起萧烬少年人特有的逆反之心。
——你打了我,甭管是不是我有错在先,反正我萧大公子不吃这个闷亏,所以必须报复!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重复了前世的经历?
花凌可不想,于是他左右权衡,违心的说道:“是我睡糊涂了,误伤萧公子,药室有很多珍稀灵草,你相中的尽管拿,算做赔礼。”
花凌本以为到此为止,岂料萧烬呆着不动,不仅如此,他还越发不知检点的往前凑近一步。
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纠缠一生一世的面容完美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和前世不同的是,萧烬年纪尚小,五官的轮廓不再冷硬,而是柔和许多,添了不少暖意;眉眼间少了成年时期的肃穆和威凛,多了份少年时代的稚嫩和清俊。
而此时此刻的萧烬,脸上展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严肃和凝重,很是违和:“花长老,你是要给擅闯寝阁的我……赔礼道歉?”
花凌:“你没听错。”
萧烬皱紧眉头,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花凌忍无可忍:“还不快滚?”
哪想到这充满戾气挑衅的四个字非但没有激怒萧烬,反而让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像终于求得大人给买糖吃的三岁小孩,兴高采烈的说道:“滚滚滚,我这就滚。”
花凌简直莫名其妙,眼见着邪魅狂狷日天日地的魔尊跟个二傻子似的乐颠颠的跑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面上带着隐晦的悲色:“我叫萧烬,长老叫花凌,咱俩还真是水火不容啊!”
萧烬走了,花凌却愣在当下久久未能回神。
他想到了前世,在梨花树下那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他走去打招呼,少年回首,欣然笑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染尘长老,叫什么来着……花,凌?哈哈,我叫萧烬,长老叫花凌,一水一火,真有缘分啊!”
逐渐相处下来,萧公子的胆子越发大了,甚至当着大家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逗他:“水火交融,天生一对!”
众人闻言哄笑,而他却因为对梨花树下的那个少年一见钟情,而脸色涨红,不知所措。
*
次日听训,所有仙门弟子皆在主峰昭华台集合。
花凌准时赶到,远远听见有人叫他,他驻足留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身材太过瘦小,好几次被挤到边角,等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衣服也歪了,头发也散了,他窘迫的推了推自己的书生帽,先规规矩矩的给昭华圣殿长老行礼,然后才笑嘻嘻的说:“枫亭,好久不见呀!”
花凌愣住了。
和苍月岭、水鹿城比起来,断剑山庄可就失色太多了。他们是小门小户,从开山建派到现在将近八百年的光阴,愣是没出一个大能。门派逐渐衰败,弟子也越来越少,亏得祖上留下不少田地,日常吃穿倒是不愁,可偏偏在史书上毫无存在感,大名提出去都没几个人知道。
像这种落魄小户之所以能有幸来到昭华圣殿听训,那纯粹是看在花凌的面子上。
因为他们的小少爷夏玉,和染尘长老是发小。
花凌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手下情不自禁的攥紧衣袍。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夏玉惨死的画面。
他最好的挚友被残忍的吊在树上,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有着数不尽的伤痕,剑刺的、刀割的、斧头砍的、锤子砸的、鞭子抽的、还有消魂钉和融骨咒。
他被挖去了双眼,捅穿了双耳,饱受折磨而死。
鼻尖缭绕着难以磨灭的血腥气,他跪在地上,抱着夏玉晃荡的双腿哭的撕心裂肺。
“枫亭?”
“枫亭!”
花凌一个激灵回神,脑海中那个满脸血泥狼狈而凄惨的面容和眼前容貌清秀干净之人狠狠相撞,并逐渐融合,花凌脑中轰鸣,心底从惊愕转为难以压抑的狂喜。
他真的还活着,自己也真的重生了。
“你怎么了?魔障啦?”夏玉眨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他天生娃娃脸,明明年过弱冠,却看着十分稚嫩,说十五六岁也不违和。
花凌深深看着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道:“没什么,就是……挺想你的。”
夏玉当场小脸一红,两条胳膊无处安放的在身体两侧晃来晃去:“干,干嘛啊,突然这样……”
也不怪夏玉反应这么大,着实是花凌的行为反常。想来,他这样一位冷若冰霜的人,平时就话少,更别指望他真情实感的说些贴己肉麻的话了,夏玉非但没有被感动到,反而觉得一阵惊悚。
“花凌,你是不是又以身试药了?你吃错哪位药了?你千万别吓我啊!”
断剑山庄的庄主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儿子,急忙追上来劈头盖脸把夏玉骂一顿:“你个臭小子,当这是自己家吗?乱跑乱窜的没个规矩!”
夏玉本就不是那种上房揭瓦的熊孩子,被他爹一骂,顿时打蔫儿了。
幸亏有花凌在一旁站着,夏老庄主为断剑山庄有幸来听训一事表达感谢,总算让夏玉逃过一劫。
可惜各大仙门都等着跟花凌见礼,他暂时没空和夏玉叙旧。
连续见过苍月岭的南宫宗主,惊虹门的郝门主,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刚好临近正午。而水鹿城的萧掌门是压根儿就没来,也不知是对自己门下弟子放心懒得叮嘱,还是故意在昭华圣殿面前摆排场。
这些长者在叮嘱好自家弟子之后便纷纷离去了。
花凌忙了大半天,疲累的坐在榻上揉太阳穴。
修仙界最珍贵的就是医修,其一:医者纯粹是看天赋,而非后天努力就能赶上。
其二: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不如剑修那般暴戾强横,比武对打的时候太吃亏了。
其三:十个医修之中有九个医修都是病秧子。
原因很简单,医修常年炼丹制药,但总不能抓活人来试毒,为避免风险也不好拿亲朋好友试药,所以只能身先士卒亲自上阵,各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和枯木回春的仙丹堆上去,经年累月下来,身体不垮才怪。
修仙界以武为尊,医修虽然备受尊重,但撕逼起来讨不了好,因此,没有修士愿意修医道。
更何况别的医修炼药五分功效,而花凌是难得可贵的无垢之体,他随便配一副药都是十分功效,因此体内积攒的毒素更多,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若非有修为顶着,早英年早逝了。
花凌起身,冷不防一阵头晕目眩,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栽倒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
花凌本能道谢,抬眸一看,居然是白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