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余钱儿

63、第 63 章

　　后来谢时予回忆起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总有一种迷茫感。
　　有些人生的大事竟然真的会聚集在同一时间进行，让人招架不住，不知喜乐。

　　自从生日之后，林漾就陷入了无尽的繁忙，谢时予没想到，当时那个红内裤竟然是这几个月来他对林漾的最后真人印象。
　　生日之后，林漾就一直活在他的微信里。

　　他全国各地出差，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高铁上，谢时予已经从一开始的‘新婚燕尔被丈夫抛下’的小妻子形象，转变成了‘独居丈夫也能顶半边天’的留守男人形象。
　　并且有滋有味。

　　关键是他也很忙。
　　瑞程的方案稳稳当当的交图了，整个GAP都震撼于这次项目的顺利，他们最后一次去瑞程汇报的时候，小宋告诉他这个项目获奖了。

　　不算很惊讶，在林漾的允诺下，他们后期的方案都是朝着获奖来的，但谢时予不知道林漾会因为这个方案在公司里承受多少压力，预算不小，结构很难。
　　组里聚餐庆祝的时候谢时予给林漾打了个电话。

　　他们基本上每天都通电话，其实他对于林漾的声音已经非常熟悉了，但当那有些冷清，又带着点温润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鼻头有点酸。
　　“你在干嘛呢？”谢时予靠在电线杆上。

　　“刚开完会，现在回宾馆了，你呢？在外面？”林漾那边很安静。

　　“嗯，我们小组聚餐。”

　　对面传来低声的笑，谢时予都能想象出来林漾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喉结上下滑动，或许他刚洗完澡，会有水滴从额角滑下，晕开在下颚……
　　“怎么？获奖了要来感谢我吗？”

　　“嗯，感谢你。”谢时予摸了摸衣兜，没找到烟，他转身往店里走：“你整天不回公司，不怕被别人安排了吗？”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漾像是换了个姿势，语气更加慵懒：“我要不是总裁，你还要我吗？”

　　谢时予走到柜台边低声说：“来包黄金叶，谢谢。”
　　“我要不是老师你还要我吗？我不是建筑师你还要我吗？我不叫谢时予你还要我吗？”他把烟点上，吸了一口：“但是你要不是总裁我大概真的不要你了。”

　　那边又传来低沉的笑声，轻轻击打在谢时予耳膜上，挠的他心痒痒。

　　“万方的项目你们开始了吧。”

　　谢时予眯着眼，好像有点醉：“开始了，你要给我开后门吗老板。”

　　“你还用开吗？后——门。”

　　挂了电话后谢时予咬烟品了半天才品出来这话里的颜色。
　　“滚你的，傻逼玩意儿。”

　　几周后谢时予踩着初雪给一个大学做了个讲座，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要不然也不会请到他，但那不到两个小时的讲座让谢时予很满足。
　　讲座结束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老师跑过来给谢时予发了一张名片，然后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谢时予皱眉听了一会才听懂，这是想让他做校外导师。

　　他没有立即答应，客气的说自己回去想一想。
　　学校十分大，他绕了几圈没找到停车场，最后彻底迷路，在落了薄薄一层雪的小树林里停下了。这里最安静，适合想事情。

　　他点支烟，咬在嘴里。
　　地上的积雪被鞋跟碾过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想他大概知道林漾在做什么了。
　　最近瑞程的事情就连他们设计院都知道，程景明领回来了另一个儿子，直接安排到了公司，就趁着林漾出差的这段时间，甚至没给他一点面子。

　　谢时予旁敲侧击的问过林漾，可这人从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转移到他们万方的项目上。

　　他好累。

　　这是谢时予的感觉。

　　曾经谢时予觉得，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自己活在过去，每晚都是无穷无尽的回忆，有那巷子里的刀削面，有深夜校园围墙上的少年们，有水泥地上踢踏踢踏的拖鞋声，还有影厅里橘黄灯光下那个朦胧的吻。
　　他一直都活在过去，直到林漾出来，把他拉回了现实。

　　可他现在觉得，林漾才是一直没有走出来的那个人。

　　哪怕他身份转变，哪怕他学了建筑成了总裁，哪怕他已经学会带上面具周旋在各种人之间，他也还是六年前那个懵懂又拒人千里的高中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扭转一下既定的结局。

　　谢时予把烟捻灭在树干上，黑色的烟灰在雪地里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他无所顾忌的穿过草坪，大步朝前走。

　　去他妈的结局，我的少年，为什么要这么累。

　　林漾一进宾馆就扯开领带把自己扔到床上，太累了，从身体到心理。
　　程景明之所以没跟他撕破脸大概是还顾忌着他手里拿到的把柄。

　　他躺床上打开微信，看到置顶谢时予发来的消息。
　　快了，再过几个月，等万方的项目也成功，他就能完全放松了。

　　他点开置顶微信，是一张照片，像是某一个学校的大礼堂。
　　【谢时予】：我今天去讲课了！
　　【谢时予】：怎么样，厉不厉害！

　　林漾笑了起来，坐起身打字。
　　【林漾】：厉害厉害，是哪个没眼的学校？

　　过了一会手机振动，谢时予发过来消息，一张表情包。
　　【谢时予】：‘大刀’.jpg

　　林漾笑弯了眼，打电话过去。
　　“怎么会突然去上课？”

　　谢时予那边很静，像是在家里：“因为我太厉害了呗。”
　　林漾笑了几声：“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厉害的吓人。”

　　谢时予切了一声。
　　林漾：“你在家？猫呢？没打起来吗？”

　　“人家两个玩的多好，你怎么整天盼着它们打起来。”
　　“……”谁有一天受不了了把汤圆带回设计院的。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吃了黄焖鸡、大闸蟹、小龙虾、水煮鱼……”

　　谢时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吃这么多，不怕晚上不消食吗？”
　　林漾叹了口悠长的气：“唉——孤枕难眠，总要吃饱一点。”

　　“今晚不用孤枕难眠了。”谢时予的声音有些模糊。
　　林漾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对面追问。

　　“林漾，你在公司怎么样了？”
　　林漾听到谢时予说公司这两个字简直就像自动回复：“挺好的啊，你别信那些传闻……”

　　“你不觉得累吗？”
　　林漾喉咙像是突然被堵住，他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慢慢说：“还行。”

　　那边叹了口气，一直模糊的声音稳了下来：“开门，今晚不让你孤枕难眠。”
　　林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在哪？”
　　谢时予的声音同时从话筒和门外传来：“跟你一墙之隔。”

　　林漾跳下床，光脚走过去拉开门。
　　谢时予裹着一身寒气进来，黑色羽绒服上有点点雪白。

　　“下雪了？”林漾惊讶。

　　谢时予瞥了他一眼：“还说自己吃过了，你都没出门吧。”
　　林漾抿抿嘴，把他的羽绒服挂起来。

　　还没从衣柜前转身，就被谢时予抱住了。
　　林漾面前是男人冰冷的外套，身后是男人火热的胸膛，这种感觉有点不好受，尤其是他还没穿鞋。
　　谢时予声音很低，像是呢喃：“你是什么我都要你。”

　　林漾楞了一下，缓缓转身，与谢时予对视。
　　“什么？”

　　谢时予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你是什么我都要你，你是老板、是富豪、是学生，或是这世上的任何一种人，我都要你。”
　　“你不需要这么累的，林漾。”
　　“比起当老师，我更喜欢当你男朋友。”

　　林漾漆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眼圈开始变红，然后从眼圈到鼻尖再到脸颊，都开始变红。
　　谢时予亲亲他的侧脸，低声说：“感动了？感动就要大声说出来。”

　　林漾声音有些哑：“没有，太冷了。”

　　谢时予忍笑：“冷了，是不是也该饿了。”
　　林漾搓了一下脸：“嗯。”

　　“那去吃饭吧，初雪呢，你要出去踩一踩，会有福气。”

　　林漾拽住了他的胳膊，重新抱在了一起，这次的拥抱是火热的，胸膛贴着胸膛，林漾把头埋在谢时予颈窝，那是他熟悉的味道。

　　“嗯？”谢时予拍了拍林漾肩膀：“走吧，你肚子都扁了。”

　　雪下得更大了一点，谢时予戴着厚厚的围巾，裹住了下半张脸。林漾大概是为了风度，这么冷的天，他扒出来最厚的衣服只有毛呢大衣。
　　谢时予把围巾取下来，绕一半到林漾脸上，林漾温顺的低着头，任由谢时予把他裹成一个头大身子小的球。

　　于是他们手牵着手，肩膀挨着肩膀，往前走去。

　　这条小路的路灯是感应的，像电影场景一般，他们牵手走过一块又一块地砖，头顶的灯光便一个接一个的亮起，他们走了多少路，便有多少灯光为他们照亮。
　　这城市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这个季节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陌生的。

　　但他们还会走进许多城市，也会一起经历全部气候。

　　他们曾跋山涉水，但他们终将共赴前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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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
作为第一本小说文笔实在稚嫩，有许多不足，谢谢各位包容！也谢谢各位喜欢的关于小谢和小林的一切~愿大家一切安好，共赴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