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余钱儿

61、第 61 章

　　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以吗？”
　　林漾有些暗哑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谢时予追着他已经湿润的嘴唇偏了偏头，在林漾嘴角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有点冷。”

　　林漾拉过被子罩在他们头上，光线被挡住，漆黑的身影凑过来轻咬他的锁骨，被子压着谢时予的头，他不得不弯腰抵在林漾肩上。

　　有汗水从他们之间流过，也许是林漾的，也许是他的，但没有区别，当汗水淌过他们的胸膛时，被子里有两个人的颤抖。

　　……

　　他回抱住身上的人，心想去他妈的该不该吧，这是林漾，做什么都该。

　　林漾带着刘小黑搬进来的那天，谢时予正在瑞程进行第二次方案答辩。

　　瑞程设计部的负责人趾高气扬的指着他的图纸：“这是异想天开！这流线行吗？”
　　谢时予凑过去一看，巧了，我也觉得不行，但这个地方是你们老总昨晚自己要改的。

　　“谢工，这个想法我们程总肯定也不会答应，你们还是再想想……”
　　负责人还在言辞犀利的反驳谢时予，小宋助理站在边上听的胆战心惊，以后应该明里暗里的提点几句，这直接diss老板男朋友的事还是少做。

　　答辩结束后谢时予跟着小宋下楼，小宋赔笑道：“谢工您别在意，设计上有分歧很正常，您可以再想想……”
　　谢时予笑道：“没事，就按照你们设计部的想法，把图纸拿给你们老板看，让他看看他的方案行不行。”
　　小宋：？？？

　　谢时予四下看了看：“你们老板今天怎么没来？”
　　小宋从震惊中回过神：“老板上午在，下午的时候走了。”
　　谢时予若有所思，结果开车在路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林漾的电话。

　　“喂，老板，你知道你的方案被你们设计部实名谴责了吗？”谢时予打开车载蓝牙，嘴角带笑。
　　“小问题。”林漾声音有一丝丝的沙哑，充满整个车厢。

　　“这怎么是小问题，这说明你的思想水平不符合整个公司的思想……”
　　“你还不回家？”林漾打断了他。

　　“不回家啊，我要回设计院。”
　　“也行，你把汤圆抱回来吧。”

　　“干嘛？”
　　“给它找个伴儿。”林漾的语气里带着些笑意。

　　谢时予察觉出了他的意思，有些惊讶：“你在我家吗？”
　　“嗯，还有一只猫。”

　　谢时予简直是连滚带爬的回到自己的高端公寓。他从手机上的远程监控看到林漾站在自家门口，那是一个从上往下的俯瞰角度，男人的腿有些扭曲，连带着他腿边的两个行李箱。
　　这是——不请自来啊。

　　林漾蹲在地上逗刘小黑。
　　跟汤圆比起来，刘小黑着实是有点瘦，林漾有些自责，自己整天不怎么待在家，有时两天不回来也忘记让小宋去帮他添猫粮，好好一只肥猫饿的都不圆了。

　　刘小黑绕着他的裤脚转悠。
　　林漾看了看表，已经在这儿蹲了快一个小时了，不知道谢时予到哪了。

　　搬过来的想法早就有了，但是今天确实一时兴起，大概是被程景明的动作刺激的。
　　他查到程景明去联系他在国外的另一个儿子了。
　　他在试探。

　　林漾的眼神黯了下来。
　　周露那边还没完全确定，再给他几个月的时间，只要几个月，无论是公司还是程家，他都可以无所顾忌。
　　他要把程家欠谢时予的，全部还回去。

　　身后电梯叮的一声，刘小黑往行李箱后躲。
　　谢时予站在电梯门口气喘吁吁，掐着腰：“谁让你来的？我同意了吗？”
　　林漾站起身，看着他：“那我把猫放下，我走了？”

　　谢时予往前走几步，他感觉自己头上在冒热气：“谁让你走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弯腰把汤圆丢下来，推了推它的屁股：“去，认识认识你姐，看你姐苗条的。”

　　林漾：“为什么不是妹妹？”
　　谢时予：“………你管我呢。”

　　林漾把箱子推着进了屋，谢时予坐在沙发扶手上剥橘子，看这人一点不见外的把自己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我发现你还挺——”闷骚
　　“自觉。”

　　林漾从箱子里抬头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谢时予从这面不改色中看到了两个字——话多。
　　谢时予：！！！
　　“你给我房租吗？我这可干净整洁了，你不需要表示表示？”

　　林漾依然波澜不惊，拿着衣服从箱子前走过来，顺嘴吃了他手里的最后一瓣橘子。
　　刘小黑已经追着汤圆打到谢时予脚边了，两个球状生物在地上撕扯，最后灰色的球骑在了白色的上面。

　　谢时予看着汤圆愤怒了：“这么不给爷爷面子！你就不能在体位上赢一把吗！”

　　林漾挂完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停在两个球面前，摸了摸刘小黑的头：“真棒。”
　　谢时予：太过分了！！
　　气得他又剥了个橘子。

　　林漾走到箱子前扒了一会，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盒子，语气是气死人的漫不经心：“来拿你的租金。”
　　谢时予把橘子塞嘴里，走过去打开。

　　一个挂在单杠上的派大星。

　　“我把他填满了。”

　　派大星粉色的皮肤已经掉了色，像是一种惨淡的白色，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涂这个东西时是什么心情，甚至时间太久远他都忘了这个派大星的裤衩还被他涂成了彩色。
　　曾经十分靓丽的彩色也已经黯淡褪色，就连单杠与派大星之间的缝隙也被粘上了胶水。

　　他用手指戳了两下派大星的屁股，发现它纹丝不动。

　　“之前有一次钱装的太多，它断了，粘上之后就不能转了。”

　　“骗人，这能装多少钱。”
　　谢时予发现自己竟然带着哭腔。

　　“不能装多少钱，只是我当时太傻了，往里面放硬币，一天一个，有一天它就突然断了。”林漾的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就缠在他耳边，像是那天晚上的低语。
　　“后来我就把硬币取出来，放了纸钱。”

　　“那还能取出来吗？你个傻子。”谢时予晃了晃派大星，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大概要砸了才行。”

　　谢时予吸了一下鼻子，完了才发现这个动作好委屈，便硬了硬语气：“那你这算是什么租金，空手套白狼，还有，里面装的是多少钱的？”
　　林漾勾了勾唇角：“最大面值的。”
　　“所以能不赶我走了吗？”
　　“你看我把猫都带来了，定情信物也带来了。”

　　谢时予撇撇嘴：“信物都是有来有回双份的，你这个不算。”
　　林漾立马从箱子里又拿出另一个东西。

　　简直像是情景再现。
　　先是白色的长长的电线，伴随着箱子里的物品东倒西歪的撞击声，以及跟着电线一起掉出来的刮胡刀、皮带、团成一团的牛仔裤……最后终于出现了电线尾端的白色圆盘。

　　“还你的加热器。”

　　谢时予：……
　　靠，真是又无语又感动。
　　但是这个箱子装成这个样子能够合起来也是个奇迹。

　　于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谢姓工程师在收了六年前的定情信物之后，又不得不蹲在地上帮男朋友整理箱子。
　　他们说到了瑞程的项目。谢时予尽情的嘲笑了一番林漾的思想。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严肃：“他们设计部的想法太保守了，我不建议改回去，还是按照我的来。”
　　谢时予有些纳闷，之前的方案规规矩矩，是甲方最爱，省事又不费钱，设计院已经习惯了做这种保守的设计，林漾又为何非要用这么出力不讨好的方案。
　　“可是为了一个概念，无论是结构上还是预算上，你们都要多花费很多，不会不值吗？”

　　林漾想了想，转身问他：“如果你抛下预算，我的概念怎么样？”
　　谢时予毫不迟疑：“当然很好，我之前也有这个想法，被总工pass了，不实际。”
　　“那就没问题，做你想做的。”

　　谢时予：“这么大方？”

　　林漾低头笑了笑，又问他：“你们设计院有准备万方体育馆的投标吗？”
　　“这个是政府项目吧，跟你们有关？”
　　林漾摇摇头：“我们有一部分融资，你们设计院不去试试吗？”

　　谢时予知道这个项目，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市体育馆，总工提过，但没有小组愿意做，虽说是个大饼，容易获奖也容易评高级工程师，但太难，工期也太长，像他们这种私企一般很少能竞标成功，因此没人揽这个活。
　　他其实有想过评上高工，然后被高校返聘教师。但是这个目标太过遥远，一是他资历不够，二是学历不够。因此他也没想过争取这个项目。

　　“怎么了？”

　　林漾看着他，目光如炬：“等这个项目结束了你去试试。”

　　谢时予突然知道了林漾改方案的目的，他想通过瑞程的方案做一个跳板，把自己抬到更上一层的平台，或许是为了自己的职业未来，或许——他也想让自己重新回到讲台。

　　谢时予心里有些涩涩的，这六年林漾不可谓变得不多，他抛下了自小成长的城市，放弃了一直以来的梦想，变得圆滑，变得冷漠。
　　可他一直没有忘记——谢时予，喜欢被人叫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