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下堂妻》青姿若其

32、设局

　　叶苗听那人说二皇子刚正不阿，心系百姓，不由觉得可笑。

　　但听着那一声声磕在石板上的声响，叶苗又觉得可悲。

　　尹瑄还是没言语，尹蒙低低的声音却从外面传了进来，“小皇叔不说话就是默认侄儿的做法了？”

　　叶苗闻言身上冷一阵凉一阵的，一个劲儿地给尹瑄使眼色。

　　但尹瑄却好似没听见似的，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此时窗外又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没过一会儿就听二皇子尹蒙极为凉薄说道：“那便杀了吧。”

　　叶苗闻言一下就急了，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且慢！”

　　车外似乎没了动静，叶苗直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她当然知晓自己此时出头会惹上什么麻烦，但她毕竟是生活在和平文明的法治社会活了二十几年的青年。

　　要让她就这样放任着这些权贵草菅人命，她委实是做不到。

　　更何况她也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她是最能体会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的求救无门的苦。

　　这世上的美好是千般模样，但苦难大抵都是相通的。

　　在动荡时局明哲保身固然是处世之道，但若人人都这样，那这世界就永远无公平之处了。

　　她虽然无力改变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的规则，但也不能随波逐流忘了自己的本心。

　　既然今日她遇上了这不平事，她总该是尽自己的力量减少悲剧的发生。

　　叶苗深吸了口气，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头对叶莫说道：“莫儿，你乖乖待在车上，阿娘一会儿就回来。”

　　叶莫盯着叶苗看了会儿，乖巧地点点头。

　　叶苗松开了叶莫，起身欲出马车。

　　“叶苗！”

　　还未等她手伸出去，尹瑄蓦地开了口，带着几分怒气低声喝道。

　　叶苗顿了一下，终是没回头，打开了车门，弯着腰出了马车。

　　一出车，叶苗便瞧见十几米开外有个衣衫褴褛的清瘦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那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上还有刚刚磕破的血口子，瞧着甚是狼狈。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双亮得出奇的漂亮瞳孔却是不减丝毫傲气，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叶苗心咯噔了一下，像少年这般年纪，若是换作现代，也不过是刚上完义务教育的小孩子，正是青春烂漫懵懂，被家里当作宝贝的时候。

　　可这少年却冒死拦驾伸冤，只为还他家家主一个公道，可谓是极有担当的忠义之辈。

　　“这风雪大，小皇婶还是回马的好，至于这刁民侄儿会看着办，绝不会脏了小皇叔与小皇婶的眼。”

　　叶苗还在愣神之际，尹蒙的声音倏地响起。叶苗闻声微微侧头看向了尹蒙，目光复杂。

　　“小皇婶作甚这般看着我？莫不是对侄儿处置那刁民有异议？”

　　看着眉眼带笑的尹蒙，叶苗一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小皇婶请赐教！”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叶苗将声音压得极低，唯有凑近来的二皇子能听见。

　　她这话一出，二皇子尹蒙的脸色变了几变，瞧着叶苗的目光越发地意味深长了。

　　叶苗当然知道自己这句话无疑是大不韪，但凡是有心人听了去，想要借此大做文章置她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听到她这句话的人是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二皇子。

　　不过她也在赌，赌二皇子尹蒙爱惜自己的羽毛，赌他不会因为与尹瑄的较量，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真对那少年痛下杀手，毁了他这么些年在民间积累起来的民声。

　　眼下二皇子与尹瑄杠上了，他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尹瑄并不像给，那就由她来给。

　　“小皇婶果然深明大义，侄儿自愧不如。”

　　尹蒙微微拱手，略施一礼，笑道。

　　叶苗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次她赌对了。

　　“不过小皇婶久居深山可能有所不知，侄儿虽说贵为皇子，但却无权插手府尹之事，府尹是上京城独立于三公九卿之外的，若是有必要，府尹可直接上殿面君。”

　　尹蒙这话显然是不愿管这事。

　　不过叶苗也不觉得出乎意料，像尹蒙这般工于心计善谋人心的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去开罪一个世子，那她才觉得奇怪呢。

　　叶苗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冻得脸色青白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此时她不过是攀附着尹瑄王爷身份才得以让尹蒙高看一眼，能保那少年的性命，已然是大幸了。

　　她这样的处境，如何能帮人伸冤。

　　“小皇婶若是觉得那孩子可怜，不妨让跟着你，如何？”

　　叶苗闻言心中一咯噔，颇为警惕地看了眼尹蒙。

　　难不成这少年拦驾是尹瑄安排的？

　　不怪她疑心重，委实是尹蒙这人城府太深，以他那唯利是图的个性，决计不会做些对他无利的事。

　　尹梦似笑非笑地任由叶苗打量着，不过瞧着叶苗的眼神却是带上了几分讥诮。

　　叶苗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不成尹瑄瞧出了自己所想？

　　面上叶苗不自在地笑了笑，试探地玩笑着：“难不成我不收留他，二殿下还能不放人？”

　　二皇子尹蒙笑而不语，那笑容看得人直发毛。

　　叶苗心中一凛，越发不确定自己方才那荒唐的猜测是不是的真实性了。

　　若当真是尹蒙设的局，那她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就在叶苗不知该怎么办之际，尹瑄的声音蓦地响起，“让那少年过来！”

　　叶苗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小皇叔此话当真？”

　　尹蒙似乎也很惊讶，像是没料到尹瑄此时开口。

　　“废话作甚，还不快去！”

　　叶苗连连哦了几声，正欲开口喊那少年，却被二皇子尹蒙抢在了前头，“这位小哥，本殿下无权干涉府尹之事，委实不能帮你家家主翻案。”

　　“不过你若是愿意，可投身我小皇叔门下。想来你也听说过闻名天下的鬼医圣手尹瑄，只要他出手，天下所有毒都难逃他的法眼。”

　　“此番我小皇叔回京会面圣，到时你也可借此机会告御状，为你家家主翻案，如何？”

　　那少年闻言怔怔地看着尹蒙，随后一步步跪着向他们走来，行至马前时，他虔诚地伏地叩首，朗声道：“多谢二皇子，多谢瑄王爷！李树此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二位的恩情。”

　　叶苗看着那少年殷殷留下的蜿蜒血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木然地看着二皇子尹蒙招呼着那少年跟着他们的人马，又惶惶然地回了马车。

　　直至一切归于平静，马车再次上路之后，叶苗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了尹瑄，欲言又止。

　　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知该如何说起。

　　倒是尹瑄像是看透了她心中顾虑，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既然都做了，余下顺其自然，何必庸人自扰。”

　　这话本不带任何意味，但此刻听起来却觉得像是嘲讽。叶苗微微有些局促，又是愧疚又是不安。

　　尹瑄轻飘飘地扫了眼局促不安的叶苗，语气缓和了不少，“就算是个局，你以为我若不忍口，他能奈我何？就算入了局，他也不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