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拆迁史》择离

12、戏中戏

　　又找了几日，终于在一个客栈找到了浮影，他便跟着浮影进了房间。
　　“我怎么了？”浮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看得霜纪的心一再往下沉。
　　“你一直在凡间？”霜纪苦笑着问道。
　　“差不多。”浮影顺手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霜纪，却不看他。
　　“这六十年，你过得好吗？”霜纪算了算时间，还是被惊到了。
　　对于身处妖界的他，时间不过过了两个月，眼前之人的一颦一笑依旧鲜活如初，还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里，可眼前之人却一直在凡间，六十年……
　　六十年对于仙或者妖的一生，微不足道，可于眼前二人而言却不可同日而语——这时间完全超过了浮影在天界成长的时间，霜纪不敢想这段时间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也好，也不好。大致是好的吧。”
　　浮影笑笑说道，眼里一点两个月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样子都没有——这样子的浮影再次刺痛了霜纪，六十年啊六十年，如论如何，他都是实实在在过了的。
　　“她，还好吗？”霜纪想到他能在凡间那么些年，想来应该是和心爱之人一起度过的。
　　“她？谁？”浮影看了霜纪一眼问道。
　　“你心爱之人。”霜纪苦笑着说道。
　　“我不记得有和你说过她的事。”
　　浮影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这话一出，霜纪的心再次沉了沉，“也是，毕竟是六十年前的事了……你不记得，都正常……”霜纪说完这话，心里彻底凉了。
　　本以为浮影不会开口，谁知他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一直没找到……”
　　“没找到？这么些年都没找到？”霜纪此刻吃惊超过了难受。
　　“是啊……一直没找到……毕竟，你应该知道，我当时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后来回到天界再回来，凡间已经过了一年。一年时间很长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可能变了……”
　　浮影又喝了口茶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霜纪抓住了重点，“大致知道一点，不全。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浮影没有责怪的意思，霜纪却低着头说道：“抱歉，我不知道当时强行带你回去，会造成这么大的遗憾……”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凡人寿命虽短，可也有几十年，也是我后面这些年一直没找到罢了……大致是只有相见的缘分，没有相守的缘分……”浮影有些感慨地说道。
　　霜纪不知道说什么，这份遗憾，始终有自己的原因。
　　说来可笑，当时浮影被蛇妖陷害丢海里，原因十分简单——传言中，浮影喜欢他，而他们想对付霜纪，就要把那些可能站在霜纪一旁的威胁全部排除。
　　妖界之人，能关的关，暗杀的暗杀，而小王子是天界之人，不敢杀，只能丢一段时间。
　　而后来，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霜纪便直接去了凡间找人，他们自知计划已经暴露，便暂停了计划。
　　本想等霜纪从凡间回来的时候再开始计划，奈何霜纪一回来便去了大殿上领罚，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妖王设的结界里——霜纪出不来，可外人也进不去。
　　行！就等霜纪禁足结束再实施！
　　可是，霜纪解禁足之日，便是成人礼。成人礼当日，霜纪周围都是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然后，时辰刚过，霜纪却直接从妖界消失了……
　　当然了，这些霜纪也不可能和浮影说。
　　毕竟，在霜纪眼里，他们好歹相处过几日，甚至同床过几日，再不济也是朋友的关系。
　　可是，浮影成人礼没来，再结合刚才的话，霜纪觉得，浮影还能认出自己就是好的了……
　　一年就能改变很多，何况是六十年……
　　“你路过？”浮影淡淡地开口问道。
　　霜纪见浮影终于对自己的出现感兴趣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是啊……路过……正好碰到了你，好巧。”
　　“我能那么轻易就遇见你，而那人我却找了六十年……”说道这里，浮影又自嘲般笑了起来。
　　霜纪听了这话，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对了，这串珠子送给你。我来一趟，也没带什么礼物。”
　　说着便把自己手腕上那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取了下来，“天界奇珍异宝繁多，这也就一串普通的珠子，希望你不要嫌弃。”
　　霜纪觉得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浮影应该不会拒绝。
　　浮影仔细看了看珠子，便戴上了，霜纪才松了口气。
　　随后，浮影也在怀里掏了掏，“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小小手帕一方，你也别嫌弃。”
　　浮影说着，便把手里那方洁白的手帕递了过来。
　　霜纪接过一看，和当年自己借他遮盖眼睛的手帕很像——一样的洁白，一样有暗纹，只不过，自己那一方暗纹是自己惯常喜欢的水波纹，而这一方，却是六角冰晶的样子。
　　除此之外，这方手帕的材质也有些奇怪，霜纪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大致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很好看，我会好好收藏的。”霜纪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放进了自己怀里。
　　“晚餐一起吗？”浮影随口问道。
　　霜纪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不了，还有事。”
　　“那便不留你了。”浮影也不奇怪。
　　“近日会回天界吗？”霜纪闲闲地问道。
　　“可能还要过几日吧。”浮影想了想说道。
　　“那一切小心，我得走了。”霜纪起了身，又看了一眼浮影手腕上的珠串。
　　“那便不送了。”浮影也起身了，霜纪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一如当年，可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所以，本想抱一抱，就像当年米店前的拥抱一样，可是，最终还是没能伸出手——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下船没多久，就一切都变了……
　　霜纪回去的速度很快，每次回去都很快，毕竟归路只有那一条。
　　刚进妖界，霜纪便直接去了沉花湖，在他惯常喜欢打坐的树下坐了下来，随后，随手化了一壶酒出来，喝了一口便放在了脚边。接下来，一如往日一样，闭眼打坐。
　　不一会儿，湖边响起了一阵水声，霜纪抬眼一看，原来是有小妖在打水漂，随后，他又闭上了眼。
　　又坐了一刻，霜纪抬起了脚边的酒，喝了几口，可酒还没完全下肚，人就倒在了湖边。一道灵光闪过，霜纪便从湖边消失了。
　　当霜纪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身在一个锁妖阵里，阵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蛇妖。
　　“醒了？”蛇妖一张尖酸的脸此刻更显猥琐。
　　霜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还摆出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给谁看？”蛇妖见他毫无畏惧的样子，实在有些生气。
　　“哥哥，我好害怕！能不能放了我？”霜纪立刻做出了害怕的表情，甚至还十分讨好地眨巴着双眼讨饶。
　　蛇妖见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正常点。”
　　“哥哥，蛇妖哥哥，你最帅！怎么能绑架刚成年的我呢？我不过就是一汪水，哪能掀起什么风浪？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哥哥，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行不行？我一定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霜纪继续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求饶道。
　　蛇妖见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正常点！”
　　“人家害怕……人家年纪小小就被困在这样的大阵中，能不害怕吗？”说着说着，霜纪浑身开始哆嗦，不一会儿眼泪便流了下来。
　　“来人啊！来教训教训这家伙！他今日是怎么了……真叫人受不了！”蛇妖再次抖了抖，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霜纪。
　　“哥哥，好哥哥，你要做什么？你一个欺负我还不够，还要叫其他人？你怎么这么狠心！”霜纪说着说着就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更多。
　　蛇妖终于忍无可忍指着霜纪骂道：“你他妈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小白脸长相就算了，一双眼睛还老水汪汪的……长成这样，你好歹穿得像个男人一点，却整天穿一身飘飘然的白衣，我看天上的仙子都不这么穿！这就算了！可还没怎么地，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挺能耐的吗？”
　　蛇妖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出来，仿佛此刻被关着的是他。
　　不过，蛇妖有一点是没说错，霜纪老爱穿白衣，云一般柔软洁白的白衣。
　　霜纪似乎更加委屈了，眼泪掉得更厉害。而蛇妖叫的人也进来了，来人一见霜纪的样子，整个也是吓傻了，“老大，他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鬼知道……”蛇妖有些没耐心地说道，霜纪闻言哭得更厉害了，蛇妖闭上眼就是一鞭，霜纪身上的白衣瞬间破了！
　　霜纪接下来就哭得更加厉害了，只是眼睛时不时往蛇妖身后的大门方向看。
　　“你他妈到底在看什么？”蛇妖实在受不了了，又是一鞭，霜纪的衣服又破了一道口子，不一会儿涓涓的血便流了下来，浸湿了破了的衣服口子。
　　霜纪哭得更大声了！
　　蛇妖看着霜纪身上的血，眼角的泪，蛇妖的鞭子便落得更快，被蛇妖叫进来的小妖见状也找了条鞭子往霜纪身上招呼。
　　这两人大致是真的很烦一直哭的霜纪，鞭子越来越狠，尤其抽了霜纪的脸颊之后，雪白的皮肤上一道殷红，似乎更加激发了两人嗜血的欲望。
　　片刻之后，霜纪身上已经布满了无数道鞭痕，一袭白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原本还能坐着的霜纪此刻已经渐渐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水光潋滟的双眼还在继续求饶，嘴里断断续续叫着救命，看起来可怜无比——一破开大门，映入花妖王眼帘的便是这一幕，见了此状，他刚破开结界的手都在抖。
　　蛇妖见来人，顿时傻眼了！
　　他这才想起，他原本的目的不过是小小教训一顿，让他不要那么嚣张，毕竟是花妖王的义子。
　　可是，似乎被霜纪一哭一闹，他就动了手，见了血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旁边的小妖手里的鞭子顿时掉在了地上，看了看血泊中的霜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妖王抬手便破了蛇妖的阵，毕竟灵力差距在这里，破蛇妖的阵到底还是轻松。
　　竹沥见阵已破，转瞬间便冲到了血泊中抱起已经晕了的霜纪，身后的侍卫们也趁蛇妖恍惚的瞬间团团围住了蛇妖，蛇妖见此刻逃跑已来不及，便束手就擒。
　　“殿下？殿下？你醒醒啊殿下……”竹沥见怀里血人一样的霜纪，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殿下……大王，殿下……”竹沥说着便把霜纪紧闭着双眼的脸对准了花妖王，花妖王见那张脸上都布满了伤口，闭了闭眼，喝了一声：“带走！统统带走！”
　　花妖王一行人就这样大张旗鼓带走了蛇妖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