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的金牌助理》祈幽

6、猪头太贵

　　孟楠杉走了，吃饭都不香了。刑沛嫌弃地推开面前的蘑菇黑胡椒炒面，肉柴柴的、蘑菇烂烂的、黑胡椒冲冲的，真是没法下咽，刚才怎么还觉得味道不错？

　　刑沛对自己的味觉产生了怀疑。

　　喊来服务员，刑沛说，“腊味煲仔饭来一份。”

　　如果是那么美味的煲仔饭，他还可以再吃一锅。

　　服务员目不斜视地看着刑沛的袖子，“先生，我们酒店不提供煲仔饭的。”

　　“啊？”那刚才他吃的，不会是孟楠杉打包回来的吧！刑沛扼腕，他应该趁着刚才吃饭不要脸的劲儿和孟楠杉加个微信的，嗯，只是问问煲仔饭哪里买的，真的就这么出发点简单。

　　刑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它食物不咋好吃，刑沛失去了再呆在这儿的兴致，拿了一些水果走人。他一路低头玩着手机到电梯那儿，身边始终跟着那个盘仙，盘仙一直用白多黑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还把脖子伸长成蛇状，居高临下地盯着刑沛。

　　刑沛不动如山，表情保持不变，仔细看眼神是吃饱喝足的呆滞，是和男神接触后的傻乎乎，根本就不care盘仙。

　　叮，电梯来了。

　　刑沛下意识抬头，然后淡然的表情裂开了，整个人陷入了懵逼、慌乱中。锃亮的电梯上倒影出他的身影，脸上很脏，他抬手摸了摸脸，手指用力地蹭了两下，糊在脸上的泥浆已经干硬结块，根本就擦不掉。

　　他就顶着这张花脸和孟楠杉相处了一个多小时！！！

　　难怪孟楠杉欲言又止，难怪孟楠杉说晚上危险不要去小树林，难怪他忍着笑意，难怪他推给自己好几次湿巾，还以为是让自己擦嘴的……男神的温柔克制内敛，体贴照顾，没有当面揭穿让自己当场难堪。

　　刑沛心里面涩涩的，懵逼中带着心慌，他在男神心目中的第一印象肯定是个傻子。

　　刑沛哭丧着脸，简直要原地反复去世！

　　盘仙抱着肚子，大笑着在大堂转圈圈，“哈哈哈哈。”

　　刑沛：），盘仙，你死了。

　　…………

　　许家村，晨曦破晓，万籁俱静，鸡鸣狗吠都压低着声音。

　　小杂货店，许明朗翻身从床上坐起，眼神清明，一整夜翻来覆去，他根本没睡着。身前摊开着一张信纸，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光线恰好落在上面，“点亮”着涂深画大的X。

　　他已经反复研究了这幅图一夜，每一丝细节都印刻在脑子里，包括梦中那人的叮嘱——上山约三十里处埋着大量尸骨。

　　许明朗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像这一次那么确定自己做了个印象深刻的梦，梦里的人还给他留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真的假的？”有悖于现实的事情让许明朗陷入了纠结，身为警员预备役他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危险与机遇。

　　是真是假，进山确定就知道了。

　　打定主意，许明朗起床穿衣，没有惊动奶奶的情况下走进了山中。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奶奶披了一件衣服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当警察是家人的期望，不是他许明朗的意愿，哪怕已经从警官学校成功毕业、哪怕通过考核即将踏入岗位……他不喜欢，一直在沉默地反抗，家人给予的期望太重太沉。

　　每年寒暑假，许明朗都会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住，山里面是惯常来的，拿着一把砍刀开路他觉得心中畅快无比。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进山特别容易，没有遇到任何蛇虫鼠蚁，脚上似踏着云，走起来非常轻松。

　　许明朗脑海里浮现出“命运选中的男人”，按照都市流小说的套路，进山是他成为命运之子的转折点，接下来村长的儿子、镇长的儿子等等都等着他打脸……村长儿子是他发小，怎么打脸？

　　许明朗大喊，“大神，给个成神系统吧。”

　　林子里静悄悄的，仿佛在说许明朗是个傻叉。

　　许明朗哈哈大笑，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轻松了不少。

　　随着时间推移，许明朗进入了深山中，逐渐靠近了目标，鼻子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土腥味中夹着异样的腐臭……许明朗上扬的嘴角拉平，目光变得凝重，前面不远处就是地图上X的地方。

　　躲在草丛里的胡老三见任务达成就转身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

　　第二天是开机的日子，在影视城民国区租的场地中举行了简单的开机仪式，就在摄像机上挂了一条红绸，作为投资人的刑沛和作为导演的彭大仁剪了个彩，刑沛一手举着彩绸、一手比了个V，让彭大量拍照，笑得像个小傻子。

　　咔嚓，彩绸剪断，这仪式就算是成了。

　　参演演员、剧组人员开始鼓掌，掌声从稀稀落落变得激烈昂扬，刑沛看到有些人偷偷擦眼角，竟然哭了。

　　开机仪式结束，刑沛总觉得心里没滋没味的。

　　“我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到他们开机仪式都要烧香，放猪头、瓜果敬神明的。”刑沛手上还抓着剪下来的彩绸，他们的开机是不是太简单、太仓促、太潦草，也太压抑了些？

　　彭大仁摸着下巴，不在意地说：“我不迷信，不喜欢搞那些，猪头太贵了。人怎么还不来，我去问问。”

　　刑沛觉得猪头太贵才是重点。

　　彭大仁急匆匆走了，彭大量还在，刑沛抓着他说，“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彭大量，“啊？”

　　刑沛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彭大量挠挠头，“沛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哥让我好好照顾你。对了，沛哥，你没有看演员的定妆照吧，我这边有，给你看。”

　　彭大量扯过甩到了身后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了iPad，打开后在相册里找到了名为《包子豆浆和咖啡》定妆照的相册，“这个项目去年就提出来要拍的，但因为投资人临时撤资，只能够搁浅，一切准备覆水东流。现在能够把项目重新捡起来做，真的很棒，证明大家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谢谢你沛哥。”

　　看着精心拍摄的定妆照，刑沛心中困惑略有松动。

　　“看，这边还有我哥画的分镜，他不是科班出生，画出来的东西没法看，哈哈，看这女主画得就和大头娃娃一样。”彭大量哈哈大笑，给刑沛展示着一张又一张分镜，柴火棍身体顶着圆脑袋，很搞笑的画作，但可以看出绘画之人的用心。

　　“大量，我知道哪里奇怪了。”刑沛忽然说。

　　“嗯？”

　　刑沛说，“你们肯定觉得我是来玩票的，投资电视不过是为了追星，才不管成果怎么样。”

　　彭大量迟疑地点点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看看大家，都忙了起来，没有人敷衍对待。”

　　濒临解散的团队、在家抠脚闲到发慌的演员，有个工作机会，当然珍惜，彭大量自己也是，剧组一开工他面临的毕业就业压力都轻了。

　　刑沛继续说，“我也不是，我想拍大电影，大制作、大投资、大阵容、大明星的电影，一旦开机就轰动整个娱乐圈，无数记者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着我们拍摄开机仪式。”他张开了手臂对着虚无，仿佛眼前不是寥寥几个人的忙碌，而是大量围观群众羨慕、憧憬的目光，“我现在说不好我具体想要什么，但我想，我应该更投入一些的。”

　　彭大量连连点头，憧憬地说，“沛哥，咱们加油，以后我给大制作当场记。”

　　刑沛，“……”
　　梦想应该大点的！

　　“大量，过来帮忙。”道具大吼。

　　彭大量是剧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同样吼着，“来啦。”

　　剧组真的好穷，演员十八线，群演请不起需要剧组人员充当，道具也很糊，初入行的刑沛财政被爹妈卡着，个人投资拍戏一下子拿不出百八十万，几十万的小打小闹，放眼整个娱乐圈真的很不够看，充其量就是个微电影的水平。如若不是“东方初阳”摄制团队不行了，几十万根本请不动他们。

　　只是了解了一个皮毛的刑沛在剧组待了一个上午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理想主义了，拍戏不是投钱那么简单和容易，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民国探案》会一点水花都没有。对，《包子豆浆和咖啡》改名了，叫做《民国探案》。

　　不，不是怀疑，是肯定了。

　　好糊啊……

　　“道具也太烂了吧。”刑沛忍不住嫌弃。

　　稍微闲下来的老李偷空抽根烟，他管着服化道，干着全局组最多的体力活，“没办法，这是目前条件下能够拿出来最好的道具了。要是放在一两年前，这样纸糊的道具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那时候咱‘东方初阳’光道具就放了好几个仓库，要什么有什么，没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会心疼一张要被砸了的破桌子。后来资金短缺全卖了，真可惜。”

　　老李吐出一口烟，衬得缺乏保养、皮肤粗粝的脸更加沧桑，“今时不同往日，一切从简，大家慢慢熬，总有出头之日的。”

　　出不了头，就彻底解散喽，这是老李没说的，“东方初阳”本来就是业内的一个笑话。

　　“会好的。”刑沛对自己还是有那么点儿信心。

　　老李笑着点点头，心说不知疾苦的大少爷出来玩个票，懂什么哦。

　　不远处传来导演的大吼声，毫不留情地批评着男二，小糊咖惶惶不安地点头，不敢有任何反驳。

　　“老彭气不顺，他平时人蛮好的，对新入行的后辈不会这么严厉。”老李的烟抽没了，扔掉了烟头用脚尖碾了碾，“开机大半天了，男一还没来，大家都不高兴，现在所有人都等着他一个。那小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哼。”

　　在剧组混了一个上午，刑沛已经把这儿的情况摸透彻。《包子豆浆咖啡》和另外一部民国剧都在去年立项筹备过，且都被投资人鸽子了，咕咕咕后的结果就是大家被迫放了大半年的假，直到今天项目重启，难怪能够立刻开机、立刻拍摄起来的，因为大家筹备了很久了。原男一是带资进组的，鸽子掉后男一理所当然地也飞了，彭大仁就提原男二为男一。人生嘛就是有诸多的不可思议，这人因为某部小网剧火了，拥有了数量可观的粉丝，成了整部剧最大的流量，小糊剧正需要这样的流量带些热度。

　　火起来的原男二没有拒绝彭大仁的邀请，但顺利答应的反面是耍大牌，不仅仅要求全剧组最好的待遇，还要改剧本，让所有的剧情都偏向于他。

　　同不同意，就要问投资人了。

　　刑沛愿意拿自己的钱养一个长得不好看、演技不行还狮子大开口的家伙？

　　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

　　事情就僵在了这儿。

　　“不来就不来，换了他找个更好的。”刑沛有投资人的底气。

　　老李却没有大剧组的魄力，他笑容苦涩，“再说吧。”

　　小糊剧还指望唯一的流量带带呢。

　　男一不来，剧依然照拍，只是进度耽误就是耽误了。

　　临近傍晚，度过了一天中阳光最灿烂的时间，刑沛不再躲在阴影里，而是坐到了剧组旁边，看着男二和女主对戏，两位演员是入行不久的糊咖，微博粉丝的数量不超过十万，履历上是少得可怜的配角。与入行情况相反，他们的演技还不错，语气、表情、眼神都挺灵动，刑沛看剧多年，在他这儿这两个人是勉强过关的。

　　当然啦，也仅仅是过关。

　　初担大任，他们演技上的短板逐渐显现，那就是不自然、生硬，为演而演，让观众没有代入感。

　　这没法全怪他们，刑沛觉得剧本不行也是问题。起先没有细看，只觉得故事还行，案件设计得精妙，人物之间的互动能够弥补故事衔接上的不足，午后他拿出剧本用心地看了，才发现这什么玩意儿嘛，案子一开始“凶手”就在旁边围观了，还洋洋得意地自爆线索，引领主角去寻找。如此骚操作，和看柯南分析案情，一开始就圈出凶手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