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亦是春》三窟

2、因果之因

　　【真是坏蛋！】

　　朱青皱眉，视线微撇，周围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人只有刚从隔壁街道路过的一位老妇人，再之后就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她不可能发出那种稚嫩的声音，也不可能让声音传到自己的耳边。

　　【猜的没错，我不是现世之人。主人，我可是你的小精灵哦！】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朱青强调：“不属于我们两个人，第三个人的声音。七岁或者八岁的小…女孩”

　　【主人我是男生哦，到今天出生三天。你是我选中的人。】

　　“什么？”

　　“没听到吗？”

　　“汽车，广播，风，水还有你的呼吸我的呼吸……抱歉，我没有听到你想要的。”

　　“好吧，看来又要去看看我的至亲了。”我的医生。

　　【喂喂喂！注意注意，我可不是你的幻觉，你要清醒点啊——】

　　“……”

　　朱青上班的时候。

　　【……嗨，主人你好。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是觉得别人看不见只有你看得见所以是异类脑袋有病吗？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指责？还是亲爱的人的不信任和失望？这些都不要担心，你知道吗？你是最特别的，所以我选中你。你还知道吗？被我选中的人都是天选之子，哦不，主人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么天选之女怎么样？作为天选之女，主人将会得到异世界旅行的资格，让开启一段神秘的旅程吧！……】

　　朱青吃饭的时候。

　　【……我求求你了，不不主人，大姐大妈大爷，刚学说话没多久，原谅我的用词。只是——可不可以回一句话。你知道吗？你知道吧，只有你看见我，我也只能被你看见，能交流一下吗？要不是我的核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差点都以为我就是你的幻觉了。求你了，理理我好吗？……】

　　朱青睡觉的时候。

　　【……OKOK！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你的信念实在太坚定了。**，你就这么坚信自己是个神经病吗！疯子！！！
　　……
　　抱歉主人，我刚才去冷静了一会儿，我继续说，你随意听。作为一名出生四天的小精灵，我选中你作为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主要任务有以下几点：第一，被我选中的人需要去往异世界完成一项任务，这项任务由委托人本身发起并以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第二，完成任务无奖励，任务失败无惩罚，最终解释权归属小精灵制造公司。第三，任务者列表清单清空即可获得一次机会。第四，祝你好运。】

　　“该死，预约要调整到明天上午。啊，让我睡个好觉吧。”朱青将被子甩在脸上，哀叹的气息被挡住又回到脸上，糟糕的一天，还有每天。

　　时间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朱青耳边喧哗作响。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这是朱青想到了的最好的描述。

　　然后一个巴掌，是的巴掌。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边西边悄无言，唯见厅中巴掌余音。

　　朱青被打了，很是不可思议。要知道，朱青从来没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挨过打，一般都是有“裁判”喊开始，然后你来我往的试探交锋，最后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如此毫无准备地，甚至情况都没弄清地，被打了。

　　朱青先强行让自己冷静，开始观察。

　　咔嚓咔嚓地闪光在安静的室内最为明显，摄像机设备后面是一群以新奇卖点为生的记者。虽然他们穿着正式，很少有人佩戴工作证。这是一间颇为宽阔的大厅，装扮是很受婚礼喜欢的如梦如幻风格，小灯饰堆积成的树，一个个鱼缸当做小湖点缀在宴会桌旁，显得空间华美却不失规矩，更有她这一身洁白鹅羽织救的婚纱，天鹅湖主题。

　　对面就是她的新郎，面红耳赤，气喘如牛，显然喝了不少酒。他还在叫嚣着：“我让你们好好看着，这结了婚是谁听谁的！”新娘惊呆了，怔在当场。身前的伴郎揽着拦着，身后的伴娘拉着护着，混乱中不知道在帮谁在害谁还是浑水摸鱼。而闪光愈发嚣张。

　　勘定了形势，朱青也不忍着，趁大多数人都还茫然的时候，扒开身边的人近了新郎的身一巴掌抽回去。

　　“弱鸡”说着拉了旁边的伴郎，让他失衡的身体限制男人的行动，反手又是一巴掌。脑中有女人的惊呼声响起，不是朱青惯有的声音，和刚才说出口的陌生嗓音一模一样，只是因为惊恐而有些失真。

　　从朱青开始反击起，局面变得混乱。朱青能感觉到，这其中有人一直护着她还会趁机抽新郎两脚，也有人拼命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而无能为力，但没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来那么关键的一下。毕竟这个身体很弱，估计普通女性的一击就会让她好受了。人缘不错。

　　借用身边一切可用的工具，小灯串起的细绳，倒下的香槟酒瓶，不知道是谁丢掉的高跟鞋，虽然借用的是这幅弱鸡身子，朱青还是把来犯者揍成猪头。

　　看着场上差不多反应过来，朱青顺着身后的力道放手，然后被一群穿着粉色白纱的伴娘带过了一道门。停留了片刻，朱青一直没有说话，只垂目无言。她也不是特别想这样，可一下突然从主动变为被动，脑中的声音从惊叫后就没了后续，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还好委托人本身的性子和朱青做出的反应吻合，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被刺激到此时正伤心，都没有太过打扰她。片刻后，朱青披上递来一件衣服能够裹住全身，大半的伴娘也是如此。然后她又被赶来的另外几人簇拥着往外，过程中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留了两个人陪她进了地下车库的白色房车。

　　男的应该是安保的角色，现在在开车。女的应该是很亲密的友人，等两人坐定车门关上就没忍住骂了人：“**，那是什么傻逼，傻逼家庭生出来的傻逼儿子。出生的时候脑子肯定被猪啃过。还有你，非要结婚，现在好了吧。冰袋按着，让我看看你的脸。***！不知道你是靠脸吃饭的吗？看到巴掌来了还不躲，欠揍吗。感觉呢？感觉怎么样？没被人打到哪里吧？痛的地方要说，不要憋着。……”

　　朱青听着的，虽然语气迫人但关心却是真的，不过委托人的性子看来也是弱鸡。想到这个朱青又皱了眉，语气只要稍微重些就嗯嗯啊啊的只知道点头，微一撇眼就以为自己被嫌弃的脆弱小心肝。想到了不好的人，心情有点糟糕，脸色就更加难看。

　　被一直观察着脸色的友人看见以为她怎么了，不容拒绝的一番上下其手检查完毕，友人只能相信朱青所说的“累了”。

　　“那就先卸妆换件衣服去后面睡一觉，到了我叫你，快去。”

　　被催促着行动，朱青只能顺着，不知道为什么，身边友人唠叨不停的声音恍惚以为自己是被驱赶着的牛羊猪马其中的一只。好容易躺下了还要在友人紧盯的视线下入眠，朱青压力甚大，但看来这都是很常见的操作也不好反驳这不合常理的入睡姿势。

　　朱青闭上眼，但没有真正的入眠，她尝试着集中想着和看不见摸不着的N次元对话。

　　“嗨，委托人？”迟疑地语气，朱青不确定这样是否有用，要是没用的话她难道要时刻自说自话，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幸好上天没有打算给朱青的新手村增加难度，主观上安静的环境中，她听到了些轻微响动。不在外界，就在自己的脑子里。

　　朱青耐心的等待着，小蜗牛最终伸出了触角：“老师，你好。”

　　“老师？”

　　“……嗯。”

　　朱青怀疑自己具现出的形象是不是大灰狼，有这么可怕吗她？换个位置想象，……好吧还挺可怕的。一个陌生人占据自己的身体，还顺理成章的接管自己所有东西包括最重要的关系网，相当于自己可能要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这个事实只有凶手知道。可是为什么要叫她老师？

　　“你知道什么？我不是质问你，只是我也是突然来访，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当然其他更不可能有准备，我需要你给我说明情况。”朱青用的是命令语气。

　　“是我知道的吗？…好。老师，你好。我的名字是秦简白，今年二十三岁。前半生平平无奇，以一次偶然面试为契机进入演艺界。十六岁开始拍摄第一部电影，因此成名，其后发展还算顺利，至今演员年岁已有七年。……

　　……我是，我是觉得自己的性格太不争气了，所以想要改变，变得好一点。以前妈妈因为我不争气抛弃我，经纪人总是觉得我胆子不够教训我，还有，还有好多……”

　　开始朱青还以为自己在考验秦简白对百度介绍的背诵程度，后来说的多了就颠三倒四，重点半天没有，细节反复强调。朱青耐心听着，也算是与人沟通的一部分。

　　总结一下，秦简白是个女演员，属于观众眼熟不认人，但在圈子里人缘不错都爱合作的类型。能力合格，营业近乎无，事业发展平顺，没有太大野心，缺乏特点。这是她事业的真实写照。但她的重点不在这儿，虽说人的一生中有个可以值得称道的事业很重要，但也不是全部，也会有人把心思花在如何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上，也就是生活。

　　秦简白的演绎事业相当于大多工作者对待自己的工作一般，她将此当做一个谋生手段，所以朱青不用想着怎么打倒敌人登上巅峰。说实话，朱青刚听到秦简白的职业时，立刻想到了自己负责的网站正热分频——娱乐圈，回想里面的剧情，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毛，口中发干。

　　“你为什么要在婚礼现场让我来？不会是刚结婚就后悔，还是看到新郎动手害怕，然后就让我受那一巴掌吧？”

　　“没有没有。”秦简白听到误会大了，赶忙解释：“我几天前去了一趟寺庙，然后有神仙身边的精灵告诉我他能够帮助我，听了我的请求精灵先生说要帮我找个老师。然后我就一直等着，没想到老师会在那种时候来。……要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就好了。真是对不起了”

　　“这样吗？你没有对不起我，要道歉也不该是你。”精灵？！

　　秦简白的问题就出在她的生活中。因为长相美貌，性格弱势，从小到大惹了很多麻烦。幸亏为人低调也与人为善，还好运的有个强势为她着想都把人当做亲女儿的经纪人，以前的风风浪浪都被挡住了。

　　二十三岁，一直都温顺听话的人开启了迟来的叛逆期，家长越是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理智告诉自己，经纪人说的都是对的，圈里无数血泪买来的教训都证明了这是对的。可是人一感性起来哪还顾得，要不然恋爱降智怎么来的。

　　就像父母老师家长都告诉你：读书期间不要谈恋爱，可终究还是有品尝禁果的急先锋。

　　朱青听着，秦简白的烦恼就是由于谈恋爱引起的，因为她反复叙述：“其实我对李湛也不是那么喜欢，至少没有到非要结婚的程度。”

　　“我从来都没有独立的做过一件事，演戏的时候有方姐安排的老师，买房的位置户型也是她和我建议的，就连我赚的钱也是她推荐的人代为管理。”

　　“方姐对我很好，我相信她不会害我，可是如果我离开她好像什么都干不了，她离开我肯定立马就能找到更好的。”

　　“李湛这个人我也没多少了解，就他总是能够在我需要的地方做对的事。他所谓的对的事就是花钱，花钱买角色，花钱买衣服包首饰。可这些我都有，我不需要，他的这些行为让有几个导演对我的印象都变差了，可我又不能拒绝，毕竟他这是为我好啊，和方姐一样。”

　　“……”

　　前后矛盾，反复无常。朱青理清楚部分思路被后面的线条打乱，然后有重新理清又打乱。朱青干脆不做那无用功，干脆点：“所以，我作为老师需要教导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我看老师刚才打人的时候就很爽，我从来没有这么过。其实有几次我都想拒绝李湛了，可他的表情就像要打人一样，我就不敢了。嗯，也想过和方姐说，可是我实在麻烦她太多，而且李湛也是我不顾方姐阻止非要交往的对象，要是说了……”

　　朱青：“……”所以我要做的事就是心理疏导：关于如何正确引导青春期。

　　“……我想要改变，变得硬气。硬气就像是老师一样，虽然和我一样没说多少话，但就是和我不一样。老师你知道吗？要是刚刚是我和方姐，那就算我说累了，不想说话，方姐也会一直教训我，直到我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每个细节都要细细掰开给我看。要是我打了人，她可能要教训我不准动手，也可能教我如何动手更有效率，但绝对不会是什么都不说。那种相信你能够做好的信任，我也想要拥有。”

　　“她会担心你不知道怎么睡觉吗？”

　　“……不会。”

　　“那会担心你不知道怎么吃饭，洗澡还有你最专业的方面，演戏吗？”

　　“吃饭洗澡不会，但每次接到剧本都会让我复习表演课。”虽然不能看到表情，但想来应该是很纠结的面容。

　　“那就说明你没有让她真正放心，所以她为什么不能真正放心？”

　　“我不知道。”

　　“嗯？仔细想想。”

　　秦简白觉得自己都急哭了，可是没有身体也哭不出来，半响找到一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每次上戏的时候我都有些紧张。”

　　“为什么紧张？”

　　“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

　　朱青得到了答案，总结：“所以她对你的不信任，是因为你对自己不信任。复习表演课，除了让你的业务能力不至于脱轨，估计还想帮助你缓解情绪。每次考试前复习一遍都要紧张，那没复习的话岂不是尿裤子。”

　　“……对，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秦简白，你要想改变别人对你的不信任，不如先试着相信自己。”

　　“是的。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这句话实在太耳熟，朱青不禁又问了一句：“怎么努力？”

　　“我，我不知道。但是老师，我真的会努力的。”

　　“……”相当于没说。朱青有些放弃了，还是先放放这边，应付应付那边再说吧。主线没进展，只能看看支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