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君亦后》元谷沨

1、第 1 章

　　“娘娘，您怎么还没沐浴，今日是初一，一会儿皇上就到了。”宫中规矩，皇上皇后每逢初一十五同寝。

　　皇后苏月躺在软榻上，神色冷漠，一点因为皇上到来而欣喜的神色都没有。

　　“娘娘。”禄滢伸手将人扶起，身为苏月贴身婢女，幼时就与其在一起，对其心思十分了解，娘娘这是不想让皇上来。

　　外面废后的流言传的肆意横生，若是这个时候娘娘还不好好拉拢皇上，日后在这后宫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苏月站起身，展开双臂，任由婢女禄滢替她更衣。

　　她与皇上凤邵成婚五年一直无所出，她不相信，单凭每月初一十五同房一次，能让她有孕。

　　太医虽言明，她与凤邵的身子无碍，只待时机，孩子的缘分来了，也就来了，这种话她听了近五年。

　　沐浴后，苏月换上睡袍，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后，沐浴后苏月面色红润，不用添妆就已经将人衬得面若凝脂，禄滢瞧见拿了一根珠钗，欲将苏月头发挽起，苏月抬手拒绝掉。

　　“不必了，你退下吧。”

　　不梳妆，这幅模样见皇上，会不会失仪，禄滢刚要劝解，门外传来总管公公阿宝的声音。

　　凤邵一身龙袍加身，原本他可以在早一些过来，哪知那些不长眼的大臣一而再的觐见，好似今夜不将此事做完，明日他便不在了一般。

　　“见过皇上。”

　　见到苏月，凤邵眸光闪了闪。

　　“免礼。”

　　“皇上可曾用膳。”

　　苏月未像以往那般亲自给凤邵接衣，只是站在一边淡淡询问道。

　　凤邵不以为意，简单一句没有，禄滢便开始在一旁操持着，凤邵在外忙碌一天，确实有些饿了。

　　苏月坐在一旁陪同，却不见给皇上布菜。

　　阿宝见状，用手肘推了推禄滢，眼神示意，‘你家主子怎么回事？’

　　禄滢假装看不见，心里冷哼，要不是你家皇上老是冷落我家娘娘，娘娘怎么会被外面传言所困扰

　　阿宝撇嘴，他们也算多年的熟识，一时间看不懂，这皇后主仆是跟皇上生气，闹别扭，不应该啊，这些日子没发生什么让人吵嘴的事。

　　“撤下吧。”凤邵用完膳，苏月直言道。

　　禄滢见状，吩咐下人将碗筷撤下，阿宝吩咐人伺候凤邵沐浴。

　　苏月起身坐在软榻上，心里好像根本没有凤邵这个人似的，随手拿起一本杂记，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凤邵从浴间出来时，瞧见苏月侧身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书，覆盖在小腹前，一张恬静的脸，闭着双眼。

　　凤邵嘴角微微勾起，不论什么时候瞧着苏月，她都如初见时，让你心动不已，走上前在其脸颊吻了吻，苏月迷糊的睁开眼，凤邵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苏月微微蹙眉，她最近越发不喜欢被凤邵触碰，可一想到一会儿要侍寝，心里就有些疙瘩。

　　凤邵将苏月放在床上，伸手放下围床上两边的帘子，转身熄了灯才进入床榻内。

　　宫门外。

　　阿宝将手里的拂尘搭在手腕上，两只手互相插在袖子中，慢悠悠的靠近禄滢。

　　“禄滢姐姐，娘娘怎么了，刚我瞧着娘娘似乎不太高兴。”

　　禄滢淡淡的看了一眼，人如其名的阿宝，若是他在胖一些，一双眼睛就彻底看不着了。

　　“娘娘哪里不高兴了，我怎么没发现，到是皇上，怎么来的这么晚，难不成皇上这般不喜凤栖宫，唯有这初一十五的日子，还踩着点来，看看这时辰，怎么不赶上亥时三刻在来，这样在娘娘跟前待的时间就更短了，打个转就能回去了。”

　　阿宝怔楞，心下明白娘娘为何脸色难看，就因为皇上来晚了。

　　笑脸一舔，慢慢靠近禄滢，“我说禄滢姐姐，你这可是误会皇上了，这下午的时候，皇上就打算过来了，哪知有那些不长眼的人，非缠着皇上将公事做完，这不，皇上光是应付他们就废了一番功夫，这刚把人打发走，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这事真不赖皇上，回头您跟娘娘说说，可别让她误会皇上的心思。”

　　禄滢冷哼，离开阿宝三步远，都是骗子，就捡那些好听的说。

　　阿宝见人不信，越发想解释。

　　房间内，凤邵传出叫水的声音。

　　俩人这才散开。

　　夜里折腾三次，凤邵心满意足的将苏月搂在怀中，沉沉睡去，月光照射下，苏月睁着双眼，静静的看着凤邵沉睡的脸，曾几何时，她突然发现，与自己同床共枕五年的人，她惊然觉得这般陌生。

　　次日，凤邵早朝离开。

　　禄滢服侍苏月，瞧着一夜过去，娘娘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禄滢不免担心。

　　苏月坐在梳妆台前，禄滢为其梳妆，当看见苏月脖颈上的红迹，禄滢抿嘴笑了笑。

　　“娘娘，皇上走的时候交代了，说午时会回来用膳。”

　　“知道了，你去准备就好。”

　　“是。”

　　禄滢离开，苏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昨天她有好几次冲动的想质问凤邵，他是不是真的想废了她另立。

　　到底为什么，就因为她五年不能生子。若是真的，就给她一个痛快，不要整日让她听那些风言风语。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控制不住一般溢出，她进宫以来，因为这事，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唯有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

　　永寿宫。

　　“听说皇上去了皇后哪里。”

　　凤邵蹙眉，他不喜旁人打探他的事，就算自己亲娘也不喜，扶着惠太后，“昨夜初一，按照惯例儿臣理应去皇后那。”

　　惠太后会心一笑，“母后没有别的意思，你能多多去皇后哪里才好呢，你都成婚五年了，母后什么都不求，只求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

　　凤邵含笑，“是。”孩子他也想要，只是这不是人能控制的，他也不想就此逼迫苏月。

　　惠太后坐在上首，随即又淡淡道，“只是有些事，母后还是与你明说了。”

　　“母后请讲。”凤邵在一旁坐下，神色认真。

　　“母后知晓你尊重发妻，可你也别忘了，你是皇上，身上肩负这整个国家的兴衰，皇后知书达礼母后对她也十分喜欢，只是喜欢归喜欢，若是这一年内她还是生不出孩子，母后可就要考虑亲自给你选一位新的皇后出来。”

　　凤邵心下不悦，若是从前他不介意母后管束他什么，可皇帝当的久了心性自然变了许多，尤其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或逼他做决定。

　　“这件事你自行考虑，前朝的事多，后宫也不能怠慢了，你心里记挂皇后，也不能冷落的其他妃嫔，贤妃那里你也该多走动走动。”贤妃是惠太后母族侄女，原本惠太后想将侄女嫁给儿子，哪知先帝横插一脚，为了拉拢苏相，乱点了这鸳鸯谱。

　　苏月那丫头，仗着丞相做靠山，让人瞧着越发不顺眼。

　　“儿臣知晓。”

　　惠太后了解凤邵，有些话点到为止，说的太多定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伸手拍了拍凤邵的手，“一会儿在这留膳吧，咱们母子好像很久没一起用膳了。”

　　“儿臣怕是不能与母后一同用膳了。”

　　太后诧异，“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事？”

　　凤邵轻笑。

　　————

　　凤邵出了永寿宫，脸色微沉，母后的暗示不是一次两次，只是每次他只能当听不懂敷衍了事罢了，阿宝见状问道，“皇上，咱们去哪？”

　　“摆架凤栖宫。”

　　“是。”

　　————

　　凤栖宫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凤邵走到门口，看见这三个字，莫名的有种归属感，好似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原本在太后那里不悦的心瞬间清明起来，要不是后宫规矩太多，害怕给苏月带来麻烦，他恨不得天天留宿在这。

　　阿宝刚要传人，凤邵伸手阻拦。

　　他要悄悄进去看一看，他的皇后在他不在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禄滢将膳食准备好，只等着皇上来便是，哪知自家娘娘竟然坐在桌子前自顾自的先吃起来。

　　“娘娘，皇上还没来。”

　　苏月仿佛听不见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子一提，一饮而尽。

　　禄滢吓了一跳，“娘娘，这样喝酒太伤身了。”

　　“禄滢，你别管我，我只是不痛快，想要喝一杯酒缓缓心而已。”

　　自己娘娘的心事，她哪有不懂的道理，只是皇上若是来了瞧着娘娘这幅模样，该作何是好。

　　苏月倒了一杯又一杯，好似喝水似的一个劲往嘴里送，眼见一壶酒见了底，再也倒不出来。

　　“禄滢，在拿一壶来。”

　　“娘娘。”

　　“去，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

　　见拧不过苏月，禄滢端起酒壶赶紧退了出去，心里只能暗自祈祷，这个时候皇上可千万别出现。

　　禄滢前脚一走，后脚凤邵便进了门，吩咐阿宝站在外面，自己进了去。

　　一进门就闻到屋内有股酒气，凤邵眉头隆起，向前走见苏月背靠着门口坐在饭桌前，嘴角勾起这女人难道是打算不等他，自己先用膳。

　　脚步放轻的走过去，伸手搭在苏月肩膀上。

　　因为饮了一壶酒，苏月感觉头有些晕眩，误以为禄滢回来了，“倒满吧。”

　　凤邵挑眉。

　　苏月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扶着额，因喝醉了酒，声音沙哑且甜腻，凤邵听了身子紧绷。

　　这女人在独自喝酒。

　　半天等不到酒水，苏月黛眉轻蹙，有些恼意，“禄滢，怎么回事儿，还不给本宫倒酒……。”身子一转，看清后面的来人，苏月立即站起身，“皇……皇上。”脚步轻若浮云，身子整个向前倾斜，凤邵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月儿。”

　　苏月本能的推开凤邵抓她的手，躲闪道，“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你喝多了，朕扶你到床上休息。”

　　凤邵扶着苏月进入屋内床榻上，亲自替苏月脱下绣鞋。

　　苏月直直的盯着凤邵的脸，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

　　“怎么了，这般看着朕，不是认识了。”凤邵轻笑。

　　苏月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到自己心里所承受的一切，一股愤然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借着酒劲猛地一下将对方整个人推了出去。

　　凤邵不备，直接跌到在地，面露愤怒，“你做什么？”

　　苏月拿起软枕扔在凤邵身上。

　　“出去，你给我出去。”

　　“放肆，苏月，是不是酒喝多了脑子拎不清，也不看看朕是谁？”凤邵从地上站起身。

　　一句朕，也没能让苏月住手，好似一股脑把自己所承受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似的。

　　屋内传出争吵，阿宝和赶回来的禄滢一并进来。

　　凤邵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俩人一惊，“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阿宝走到凤邵跟前，“皇上，您没事吧。”

　　禄滢上前伸手拦住苏月，一边看向凤邵，赶紧道歉，“皇上恕罪，娘娘喝多了，娘娘不是故意的。”

　　“禄滢，别拦我，我就是故意的，他凤邵不是要废了我吗？那就废啊，这破皇后我苏月还不爱当呢，嗝，一股酒气从苏月嘴里溢出。”

　　禄滢吓的浑身是汗，下意识伸手去捂住苏月的嘴，心惊胆战的叫着，“娘娘……。”转头偷偷瞄着皇上的脸色。

　　凤邵面色铁青，刚刚在太后那里，因太后有意无意让他废了苏月的事，而心生不悦，这会儿她倒好，还敢拿此事挑衅自己。

　　“你当真这么想。”

　　“皇上，娘娘喝多了，她不是这样想的。”禄滢跪在地上为苏月开脱道。

　　苏月面色红润，嘴里冒着酒气，靠在禄滢肩上，眼神逐渐看不清对面的人，可嘴里仍不断挑衅凤邵。

　　“好，既然你真这么想，朕就成全你。”

　　袖子一甩，转身离去，阿宝见状，赶紧追了出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禄滢跪在地上，擦拭额头上的汗，回身扶起苏月，“娘娘，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出了门，阿宝跟了上去，“皇上，咱们。”

　　“摆架正阳宫。”凤邵语气不善，阿宝心里一惊，皇上怒了……。

　　回到正阳宫，凤邵一把将送来的奏折扔在地上，他不懂皇后在闹什么性子，他都已经二十三了，同宗兄弟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而他呢，成亲五年，膝下一个子嗣没有，他身份不同，全西岳都在看着他何时生子，他要冒着与全西岳违抗的地步，也要维护她，她倒好，喝点酒就让自己废了她。

　　一口浊气卡在心口处，他真想钻进皇后心里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