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追爱记》王之源quan

4、第 4 章

　　一、

　　我的妈妈平常对我很好，我对她做的大部分事都算认同，但是就有一件，是我如何都理解不了的。
　　从幼儿园、小学，乃至高中，刚一入学，她必定会去找老师“唠唠”。美名其曰地称其为老师与家长之间的良好沟通，但是背后其实是为了让老师给我更多地照顾，至于这份照顾后面的代价就是红包。
　　我常因为这件事和她在家吵架，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份照顾背后的意义。“还不都是为了你，这样老师肯定会多关注你，以后再有什么事找老师也方便，反正这是大人的事，与你无关，你别掺和。”
　　什么大人的事，与我无关，这明明就是我的事，还不让我发表意见。我实在不明白老师从哪些角度照顾我了，直到那件事。

　　二、

　　某天午休，我刚吃完饭，坐在座位上与曹馨方聊天，突然感觉背脊发凉，我悄悄地回过头，发现班主任正站在我身后。我吓得赶紧闭上了嘴，曹馨方也马上回过头去。

　　“王之源，你有没有兴趣中午给大家朗诵课文？”
　　“啊？老师，别了。”我吓得连连摆手？朗诵课文？什么课文？
　　“就你了，利用下午第一课前的20分钟，给大家读一读你喜欢的文章，好好准备吧。”班主任强势的气势，让我无力反驳，一直处于发晕的状态。
　　逯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对我说道：“太好了啊，以后你就可以给大家读文章了。”
　　“这是哪门子好事啊，心累啊。”我无力地趴在曹馨方的肩膀上。
　　“没事，你可以的，你不天天看杂志嘛，选一个就上去读呗。”
　　“唉，我的命为何如此之苦，为什么啊？”
　　“这样吧，明天你就读鲁迅的吧。我喜欢鲁迅，你就读《秋夜》吧。”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老师让大家保持安静，由我为大家朗诵文章。我胆怯地从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地向讲台走去。我从未感觉那是如此漫长的一条路，好像走着走着就迷失了。

　　我站在讲台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都是一张张十分陌生的脸，我向逯福望去，他的脸在人群中发着亮光，他的脖子比同龄人长出一截，他望着我，偷偷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来不及回应他，匆忙地翻开了书，读了起来。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在我朗诵的时候，我听见台下传来细微的讥笑声，虽然那么轻柔，可我仍敏锐的捕捉了。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因为一紧张，我的说话声就会变得十分嗲，这声音和我的长相一点也不相符。我装作没有听到嘲笑，继续往下读。

　　上课铃响了起来，我回到了座位上。这条路变得如此短，短到一秒就走到底了。
　　“嗯，很棒。”
　　“哪有？烂死了，声音还那样，好几个地方都读错了。”
　　“不会啊，这是你的另一面啊。总之我觉得很棒，不予反驳。”
　　我把头埋进书里，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我在掩盖羞涩，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鼓励，仿佛要哭了。既感激又难过，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泪水也止不住的流着。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书里，没法抬头。你为什么如此温柔？如此善良？为什么总是一下子就击溃了我？

　　三、
　　朗读课文的日子还在继续，我从之前原来畏惧、羞涩中蜕变了，越读越溜。不太在意下面的人有没有仔细听，反正全身心投入到文字中。我并不喜欢我选的那些文章，只是选择一些名家的作品，其实这些文字都没有走进我的心里，何况是在底下的同学呢。

　　不过福禄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予我很多鼓励，每次我从台上回到座位，都能看见他的笑容。

　　天气越来越冷了，东北的天11月开始就需要穿厚大衣了。每天早起上学，在穿衣服这件事上需要耗费不少功夫。内衣、线衣、毛衣、校服、羽绒服，大家都把自己裹成粽子状，跌跌撞撞地去上学。

　　我常穿的外套，一件是黑色的米奇羽绒服，一件是红色的以纯棉服。黑色的足够肥大，穿起来舒服；红色的我自认为穿起来有显瘦的功能。

　　冬天了，学校展开了课间跑操，每天第二节课下课。所有人穿上到户外集合，绕学校跑一圈。学校规定，为锻炼大家的意志，不允许穿外套，只能穿校服。有人在校服里面套上外套，以御严寒，但对于我这种身形的人来说，这恰恰是难得的比人“瘦”的机会。我尽可能地把校服里面的衣服换到最薄，虽然这使每次下楼都有一种走入冰窖的感觉。但是为了看起来瘦那么一点点，我可以忍耐。

　　跑步的时候，女生2排，男生2排。由于我是班里第二高的女生，所以我常常站在第一排，逯福大概站在4、5排的位置。我希望至少在他的眼里，我的背影会瘦那么一点点。
　　跑步的时候，听得见其他班级的口号声，学校喇叭里的音乐，更近地是自己班级喊口号的声音，比那更近地是呼出哈气的声音，心跳的咚咚声。

　　我记得有次跑步，竟然把班里最高个的女生——大煜姐的鞋带踩断了。我觉得羞愧地要钻入地底下了，可是这样的境地也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方法。只能继续跑下去，偷偷地望着那双仍在奔跑着的，被我踩断鞋带的鞋子。

　　那个每天晨跑的冬天，远处有烧锅炉的大烟囱正冒着滚滚黑烟，干枯的树枝上有叽叽喳喳的麻雀，他们还没来得飞去南方。在那个自以为无比寒冷的冬天，自以为熬过了漫长的跑操，殊不知这样寒冷的冬天不再有，这样难熬的日子带着无限美好。

　　四、

　　对于在冬天只有2、3件外套的我，逯福的衣服多多了。至少2天换一件外套，黑色、深蓝、浅蓝、白色......羽绒服、棉服、冲锋衣、毛呢大衣......
　　一件又一件，看得我目不暇接，直到那天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那件衣服快跟他一样高了，感觉一不留神就会踩到。
　　“你今天穿得啥衣服啊，这也太长了，跟个女孩似的。”
　　“没办法，这是我爸的衣服。”
　　“你穿你爸的衣服干啥？”
　　“没衣服穿了呗，那些都洗了。”
　　“天天换衣服，还说没衣服穿啊你。”
　　“没办法，必须帅啊。”
　　“真没看出来我。”
　　逯福不再理我，而是把脱下的外套，板板正正地叠进了书桌里。自己叠好了，他反而开始嫌弃我了。
　　“你看看你，天天就把衣服一塞，每天皱皱巴巴的，服了你了。”
　　“我愿意啊，要你管。”
　　“没想管.....”
　　不知道什么为什么，今天我们的火气特别大。大到谁也不爱理谁。
　　五、

　　美术课上，老师布置了这节课的作业，用泥土捏个东西。我取出文具袋中的泥巴，将覆盖在它上面的膜取掉，将粘粘的、冰冰的泥土抓在手里。我将泥土在手里搓来搓去，部分泥土黏在手掌里，使整块泥土的质量变小了。
　　我用余光观看逯福在捏什么，他正将一小块泥土揉成一个圆。冰冷的、黏糊的泥土在他手里似乎特别乖巧。他一直低着头，专心地对待那块泥巴。
　　好吧，我也必须全力以赴了。还是做我最拿手的刺猬吧，只要在泥巴上扎满牙签就好了，从小做到大，只有这个最有经验。
　　下课铃响了，老师让大家抓紧把自己的作品装进她带的盆里。大家陆续上交作业，我看着手里半死不活地刺猬，无奈地交了出去。
　　此时福禄还没做完，“你还没做完啊，快点啊，老师要走了。”
　　“不急，这个我用来送人的，不交。”
　　“不交怎么行呢？”说完后，我想想好像不交也没啥事，老师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说不定谁交谁没交老师都不知道。这么多班级的作品，还不知道堆在哪里。想到这里，不觉得有点后悔，我也把“刺猬”留在身边好了。
　　“好了，送你。”福禄托着“作品”，摆在我的眼前。
　　“送我？这是啥？”
　　“小熊啊，照着你的样子捏的。你看这边还有个耳机，正听着周杰伦呢。”
　　我看着他手中的“小熊”，他竟然捏了一个我。他很用心地给小熊穿了外套，戴了眼镜，挂着耳机。还用黑色碳素笔，画上了眼睛。我看着那个有点酷的小熊，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竟然说我长得像熊。”
　　“这个不是重点啦，你喜欢不？我可认真捏的。”他忽闪忽闪，如同璀璨钻石的眸子望着我。在那个眼神里有些宠溺、讨好，更多地是坚定。
　　在我活过的16年里，从未有男生为我做过什么事，为我出头，为我与人争辩。可是，今天有个男生亲手按照我的样子，为我捏了一个小熊。小熊有软绵绵的肚子，穿着开领毛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尽管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异性之间的友谊。可是，这仍然无法阻挡我的心如同堤坝打开的闸门一样水花四溅。
　　我想我大概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带着耳机的小熊了，当然，我更忘不了他了。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更加更加忘不了你了。以友谊之名对我好的那些事，在我心里悄悄种成了爱情。
　　“反正这个不是我，拿来吧，既然给我的，我就收了。”我一脸无所谓地把小熊抢了过来，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年少的我，总把感动表达成无所谓的样子，总把爱隐藏在厚重的沉默下。没人看见那天我羞涩的脸，没有人知道福禄那天为什么捏了个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