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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chapter116 ...

  •   “太医,太医。”急急忙忙的呼声,在耳边嘈杂的叫唤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颅里闪过,却只看得清一道白光。
      “快,灌参汤。” 惊恐的呼声,只觉得浑身陷入一片汪洋里,那黑色的漩涡将自己浑身绞进深不可测的玄滩里,欲要挤碎她的五脏六腑。
      疼,只有仿佛要死去的疼痛还能让她挣扎的要从那无底洞里爬出来,却连一丝力气都被没有,只能任由着那恐怖的势力将她搅成肉泥。奋力的要爬出来,却立刻被拖回原地。她喘息着,只觉得一切都是疲劳。
      有什么东西刺入神经,突突的跳着,仿佛要将她疲惫不堪且濒临破裂的神经割断,脑海中宛如有千百只虫子竞相撕咬着她脆弱的神经,牙关咬得死劲,希望减少那紧绷的太阳穴带来的恶心感。疼,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着这个字,疼的她恨不得一掌拍碎那欲要炸裂的天灵盖。
      “按住她,不要伤了她。”
      让她死吧,别再折磨她了。那玄滩的水淹没她的身体,灌进她的耳鼻,呛得她想要浮起,却只得沉沦,连咳出堵满口腔的水都做不到。胸腔有一股火在烧,从丹田开始破裂,那火瞬间蔓延开来,欲要将她灼化。水与火的煎熬,使她觉得心肺都要被水撑得破开,但手脚却要被火活活烤焦。将手抵向喉咙,头高高的昂着,她想要将水冲喉管里倒出来,又想着让那无法呼吸的鼻腔灌进一口新鲜空气。
      “将她扶起来,别让她被自己的气呛着了,给她的胸口和背部擦酒精,别让她烧的太厉害。”
      耳边嗡嗡作响,一刻都不安静,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耳边说了多久。只觉得脑海中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有什么东西飘进了鼻尖,减弱了她的五感,将她抛向云端。腹中有一股力道轻微的灌进来,却并没有多大作用。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水中慢慢浸泡着,舒适的感觉让她缓缓放松。她觉得自己应该睡过去了,那些折磨才能渐渐远离,就这样任由身体往下沉着,任由那黑暗让她不再感知一切。
      突然,那腹中的力道加大,似乎带着灌输力道之人的迫切,被毁损的丹田震动着,轻轻一晃,便是千刀万剐的疼。
      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覆盖全身,甚至比以往更甚。她只觉得胃里不断冒着一股恶心感,想要吐出腹腔里灌满的液体,可刚咳出一口水,就立刻被疼的四处打滚。捞着越来越热的皮肤,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着,撕咬着,将她的肉咬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上面是火烧着的灼热,烫得她忍受不住,只能将手臂往玄滩里砸着,希望能够缓解疼痛与炙热感。
      “山!”
      有人吗?有声音吗?在唤着谁?是不是产生了幻听?这个地方空洞漆黑,一切隔得太远了,听不亲切。
      有一冰凉的物体握住了炙热的手,上面有温热的液体滑入掌心,她觉得格外舒适,想要抓住那道源泉。
      四周漆黑一片,水早已将她淹没在深海里,伸出手去触碰,只感觉有一道道的屏障阻隔了她的逃离。四处乱挥着,想要寻找那道让她舒心的温度,却再也找不到。
      蹲下身子,任由疼痛将她再一次淹没,她不想再反抗了,疼痛和困顿一起袭上心头,她缓缓闭上眼睛。
      巫马见高杉的呼吸弱了,神色一暗,方才殷希握着她时,她还有强烈的求生意识,短短的一瞬间,这人的呼吸几乎都听不清。
      看着一旁殷洛怀里揽着的殷希,她因失血过多险些伤命,加之当时的一摔,虽然高杉用湖水减轻与她地面直接撞击的冲击,但还是伤了她的心肺。好在巫马嘉晏赶来得及时,才用了丹药护住了她最后一口气。这一个月来,巫马嘉晏几乎用了最好的药材方方将她救了过来,没想到这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高杉这边来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再看着一旁气若悬丝的高杉,说道。
      “洛儿,让陛下过来吧。”
      “什么?可是……”殷洛担忧的看着自家皇姐,她方才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旁边的大殿跑了过来,一进门就直接冲向了高杉的位置。可她毕竟刚刚苏醒,一声嘶哑的呼喊声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随着浑身的无力与疲倦,便顺着床边跌落下去。殷洛见次便要带她回大殿休息,那握住高杉的手方被扳开,殷希便清醒了过来,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高杉,便一动不动了。
      “无碍,让陛下握着君后吧,君后或许感觉得到。”
      刚才那一瞬间的求生欲望必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个月来,高杉鲜少会有主动想要活下的意念,刚才她突然强劲的脉搏和心跳必然是感觉到了熟悉的人,才会在潜意识里主动去寻找那熟悉的感觉。
      将殷希抱起,她的皇姐又瘦了,连她都抱的动了。看着皇姐眼里只紧紧的盯着高杉,一瞬不瞬的,那般害怕又坚定的眼神使得她眼眶一酸,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里侧,靠着高杉的身旁。
      殷希像是迅速有了反应一般,手立刻握住那双看似炙热却是冰冷的手,用指腹在她掌心摩擦,眼神由一开始的怔愣变得柔和,甚至勾着浅浅的笑。她几乎不用着巫马说些什么,就开始在高杉耳边低低的说着话,声音有些小,但能听清楚殷希在给她讲故事。
      殷洛只看着两个脸色苍白的人紧紧靠在一起,一个明明疲惫也要强撑的皇姐,一个昏迷甚至有可能醒不过来的姐夫,她紧紧得咬着牙关,眼底藏着心疼与自责。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赶来,哪怕一刻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形,她清楚的记得两个人狼狈的模样。漂浮在水面上染血的人儿,趴伏在地上,被巨石压着的高杉。
      轻轻的拍着殷洛的背,巫马只是看着高杉皱紧了眉。殷希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体太虚,需要慢慢补,和好好修养。可是高杉不一样,她的丹田破开了,内力几乎枯竭。从上次受伤开始,她就不易强行运功。此次,她不仅伤了根基,更是连带着经络也毁损殆尽。身体的毁损程度让巫马嘉晏都觉得救治过来的几率太小,可她对于殷希的意义有多深,谁都不可能不知道,巫马嘉晏几乎将自己锁在太医院,每日都在研究可以救治的方法。而巫马宗念则每天看守着高杉,给她输送内力,煎药,施针,只希望还能吊住她一口气。
      额间的汗擦干又打湿,殷希不厌其烦的给她清理干净,即使她也困顿不堪。看着两人眼底的担心,殷希只是朝他们笑笑,说道。
      “没事儿,这里我来我照顾她吧。”
      殷洛想要反驳她,现在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照顾比她还要糟糕的高杉吗?
      衣袖被人拉住,只见巫马对皇姐点点头,回答道。
      “好,我就在屏风外守着,有任何情况你唤我便是。”
      “好,谢谢。”
      见殷希说完便继续低头看着高杉,那手抚摸着高杉的脸颊。带着殷洛离开,见她眼底的不满,轻声说道。
      “洛儿,君后能不能撑下去,只有陛下才有可能做到。你应是看见刚才陛下唤她时,她眉宇的轻颤,我们在里面并没有什么作用,让陛下好好和君后说说话吧,也许有奇迹不是吗?郝国经历上次的事情已经是雪上加霜,如今陛下初醒,更应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以安稳民心。朝廷事务陛下最近必是无法处理,这些事情,便只有洛儿可以做了。”
      巫马说的,殷洛也都懂。自从上次的事情过了一个月,郝国在狂风暴雨下再一次经受了天灾的毁灭。为了阻挡那要塌陷的泥石,羽林卫死伤惨重,高建平更是带了一身伤回来。如今陛下昏迷,百姓又遭受了这样的灾患,早已是身心疲惫,不堪一击。如今正需要她代替皇姐去处理朝廷里搁置的事物,可她担心皇姐,将事物再一次丢给左相,每日就守着皇姐与高杉的宫殿,舍不得离开。如今皇姐醒了,她也明白巫马的话语里的重要,抿了抿唇,点头答应了。
      低头吻住她紧闭的唇,巫马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放心,洛儿,我会陪着你的。”
      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殷洛虽是感动,却还是嫌弃的说道。
      “谁要你陪啊,你好好看着皇姐与姐夫,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来找我了。”
      说完便转头朝着前殿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巫马宗念。看着那丫头抬手的动作,知道她在哭,或许是殷希终于醒了,击垮了她心里堆积的恐惧。巫马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淡,他看着屏风后隐隐浮现的帷幄,深深地叹口气。
      殿内,殷希艰难的翻了个身,缓了缓气,侧身看着高杉的脸庞。她紧闭的双眼还有皱着的眉宇都显示出她现在睡得并不安稳。殷希并不知道高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但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她也知道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从进门开始,她就看着高杉浑身上下被乱石砸过或是陷入□□留下的伤痕,青紫色的,一片又一片。巫马本是想让她侧躺着的,可害怕她气出的不通畅导致窒息,还是只能压着她背上的伤,让她平躺着,过一段时间,才将她翻个身,给背后的伤透气。
      她的嘴唇嗡动着,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想要说话,上面泛起一层皮,殷希用指尖摸着她的唇,感觉到她极其微弱的热气,一直不愿意将手挪开。
      她摸着高杉滚烫的脸颊,这人像是在深渊里浮沉,找不到光的方向,任由自己在黑暗里迷失。她凑近高杉,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再无缝隙后,才停止在她耳边说着自己昏迷时做的梦,转而带着一丝埋怨和嗔怪的语气说着。
      “你说你急什么急,嗯?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着你好好的。我把你盼来了,以为就这样走了也没什么遗憾。结果,我一醒来,就听见有人说你不行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恶,你明知道我害怕你出事,你还一次两次的刺激我。我以为是我没有机会见着你了,现在却变成你可能没机会见着我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我一定孤独终老,天天忙着政务,靠着偷闲的时间去想你,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就像以往一样。我才不下去找你,等我迟暮之年,我要让黑白无常让我就保持着年老的模样,你定是认不出我的,我要从你身边走过去,让你也试试这种失去的感觉,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嗯?”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却是连一丝轻响都没有,哪像是在埋怨,更像是在撒娇与乞求。
      “山,以后别这样了好吗?哪怕是我,也不要伤害自己好吗?你会心疼我,会害怕我出事,我也一样,害怕有一天你也离我而去。你别丢下我,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看郝国昌盛的未来吗?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看那些孩子长大吗?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对我撒谎,你别离开我。”
      即使知道这人永远做不到看着自己身临险境还能淡定自若,但殷希还是哑着那走了掉的声音说着这些看似笃定却含着请求的话语。她没有对任何人示过弱,连对死亡她都不曾恐惧。但她却害怕高杉先离她而去,这人为了自己伤了多少次,一次一次的,伤着高杉,也伤了她。她只希冀着老天别太早让高杉离开她,她还没给高杉任何付出与回应,能不能给她个机会,既然老天将她赐给自己,能不能让她陪自己久一点,她还有太多话没有给这个呆子讲,给这个呆子说。
      眼帘上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砸在她的眼眶上,即使她紧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眼泪的重量带给她的窒息感。比那压在身上的巨石还要沉重,还要痛彻心扉。她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去看看是谁在唤她,谁在流泪。她想要抱住身边温热的身体,那是她的救赎,是她舍不得割去的心头肉。
      看着高杉咿唔着,低低的声音从她喉咙里窜出来,刚才还毫无生气的脸庞有一丝红从脖子往上衍生,她的眼角有泪流出来,一滴滑落在颈间,落入枕上。
      “巫马。”
      殷希嘶吼着,让门外的巫马宗念一惊,连忙跨着步子往屋里冲,就看着哭成泪人的殷希一脸激动的抬头看了眼自己,又低下头看着呼吸声越来越重的高杉。
      巫马自然注意到了高杉的反应,连忙凑上前查看,见她眼角有泪,一滴一滴的往外溢出,虽然慢,但确实证明她有反应。巫马有些激动,这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高杉有这样较激烈的情绪,他知道必然是殷希的话语对她有了刺激,才让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连忙拿出长针,封了她头顶的几个穴道,以免她情绪失控伤了神经。又拿出几根稍短一点的针,在她的腹部以及胸腔及以下的位置施了几针,将烧的有些红的草药石用棉布包裹着,放在她丹田与心肺的位置。方才舒了口气,擦了头上的汗。
      在巫马忙活的时候,殷希都格外安静的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只是一直握着高杉的左手。只在巫马要在高杉胸腹的位置施针时,她才帮忙将高杉的衣服解了,然后迅速将被角搭在她的胸口处,再一次安静的等着。
      巫马浅笑的道了一声‘冒犯’,便目不转睛的做着手上的事情,还不忘给殷希抵了刚熬制的汤药,见她喝下,又继续看着高杉。
      “陛下,君后情况稍稍稳定了些,她现在脉搏比起开始稳健了许多,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尽全力救治君后。你也好生休息,莫要君后好了,你却倒了。”
      听着巫马轻声的劝诫,殷希只是点点头,知道留在这里只是碍事,便又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二人。
      殷希压低身子,与高杉齐平,将被子理好盖在打理干净的人儿身上。她怎会听不出来巫马嘴里话语的隐晦,他只字不向自己提及高杉的身体状况以及伤势,也知道是害怕她承受不住。刚才他好几针都施得有些重了,就是想要试探高杉的反应,却发现她并没有感觉。她现在比一开始稳定了些,却并不能够说明她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殷希并不想自己吓自己,也并不想把一切想得太坏,她现在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躺在高杉身旁,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只手与她被中的手十指相扣,深深的凝视着身边人一眼,便陷入沉沉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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