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44、初雪

　　临近正月了，都城里各处都忙起来。

　　行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外地行商的也都赶回来过节，都城上下都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喜气笼罩着。

　　各家各户都在准备着清扫和采办年货，梨生看着桃华也忙了起来。

　　指挥小丫鬟洒扫院子，又要去对对帐房先生清算的账目，还要请示沈延元联对该写些什么，好去着手安排。

　　她从早忙到晚，是有一副行事稳妥的大丫鬟作派。

　　梨生则无聊多了。她胡编乱造的“都城亲属”自然寻不到，她也只好赖在沈延元府上过年，每天吃吃福橘，偶尔去帮帮桃华的忙。

　　沈延元常去观水寺处理事务，毕竟亲历亲为才显得虔诚。他是名将之后，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需要去拜会宫里相识的贵人，以及各处有联系的名门。

　　梨生这倒是体会到了沈延元不想和人来往的缘由，你来我往做做样子，属实受累。

　　他顾念着梨生这段日子帮了不少忙，还给她发了些“压岁钱”，说是她应得的酬劳。梨生高高兴兴收下了，感觉比那些金银首饰喜欢多了。

　　沈延元以往送她的那些礼物，都是装样子给别人看的，送的也大多是都城里姑娘家都喜爱的“热卖货”，偏偏梨生不喜欢，趁着新年把一部分当礼物送了出去。

　　这回给她银两，正好可以去集市上逛逛，添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二十八这天早晨，吃过饭后沈延元又要去观水寺，梨生则是说自己要去街上逛逛。

　　沈延元点点头：“让桃华陪你去吧。”

　　“不用。”梨生摆手，“桃华可忙着，我不添乱了。让车夫把我送蓝玉楼就好，我去找阮苓。”

　　“也好。”

　　沈延元话音落下，梨生便要出门，又被他叫住。

　　“等等。”

　　他斯文地擦了手，又接过子规拿来的东西往她身上一套。

　　“外面冷。”

　　梨生觉得背后一暖，一摸是沈延元常披的斗篷料子，内里毛绒绒的。

　　只是再一看，外面的布匹花色却是照着她常穿的衣物挑选的鲜嫩颜色，系带的两条锦缎上各绣了了朵梨花，巧思奇妙又低调，和观水寺一般作派。

　　“这是？”

　　“新年礼物。”沈延元帮她仔细系好带子，“你畏寒，正好府上有这批保暖的料子，我便差人按你身形做了件斗篷。”

　　梨生低头笑起来：“谢谢沈小将军，我喜欢。”

　　沈延元整理好轻轻拍她的头侧：“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钱不够就报我的名号。”

　　“够了，够了。”梨生笑嘻嘻地掂掂自己鼓鼓的钱袋，再向沈延元摆摆手，“我这就出门，一会儿再见。”

　　“好。”

　　沈延元看着梨生快活地跑出门去，斗篷随风摆动，到了门口了还回头冲他笑，又挥了挥手。

　　他忽然觉得这种平常的日子也算是不坏。

　　只是所谓的美好永远只是短暂，他自己也清楚他的故事里不会有太多“轻松”。

　　沈延元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划过一丝冰凉的寒意，一颗水珠像眼泪一般顺着他的脸颊直至下颌。

　　他仰起头来，天虽然不晴云却白得发亮，伸手掌心便接到一片纯白的雪花片，在温暖的掌心中，瞬间便化了。

　　下雪了。

　　今年冬天虽冷，雪却下得迟，非得等到一年快到头了，才施舍一点风景。

　　这初雪越下越大，沈延元退回到屋内待着。子规在边上看见了也高兴，拉出炭火炉子来给他烤着，自己跑到各房去嚷嚷下雪了，叫人都出来看看。

　　雪是每年都下的，但初雪始终令人高兴，容易让一个人的眼神变得像孩童一样闪烁，说不上原因，就是心里欢喜，情不自禁说一句“哇”出来。

　　沈延元看着雪安静地越下越大，心里是宁和的，好像在这一刻他终于领会到那些日日诵念的经词中的境界。

　　无欲无念，无求无累。

　　沈延元看着雪，笑了。那些相信“瑞雪兆丰年”的百姓，一定也在笑着吧。

　　梨生刚出了沈府没几步，车夫喜悦的声音就透着幔帘传来：“小姐，快掀开帘子看看，下雪喽！”

　　梨生听话把车窗帘子掀起来，看着雪花飘飞如迎风柳絮，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又化成水痕。

　　她“哇”了一声，嘴角禁不住上扬。

　　“小姐没见过雪？”

　　“是没怎么见过。”梨生回车夫的话，她以前待在小屋里，很难看见外边的景色，“这种的算是头一回。”

　　能触碰到的初雪，头一回。

　　梨生脸颊红得像个蜜桃，止不住的欢喜。

　　“就在此处停车吧，离蓝玉楼也不远了，我自己走过去。”

　　梨生带着高兴劲儿叫停了马车，非要自己下车感受雪天。

　　车夫拗不过她，只好嘱咐她雪天路滑好好走路别摔了。梨生一一应了，踏在只积了一层薄雪的路上说不出的新鲜。

　　她这时候又后悔了，沈延元若是在该有多好。她是想随时都黏着他，可又怕他觉得麻烦。

　　刚好新年时节南柯的妖鬼也消停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也忙着过节，鲜少来求些难事。

　　梨生想沈延元身边跟着子规，又还不到那个中秋夜，想必也还算安全，就自己去寻些上辈子没能做成的事情做。

　　要是晚些时候出门就好了。这样就能在第一片雪花落下来时，第一个到沈延元的面前嚷嚷“下雪了”，再陪着他看雪越落越大，直到视线里皆是皑皑。

　　雪花落到梨生的手背上，凉的。她用舌尖轻碰一下，没尝出什么味道，心里却觉得是甜的。

　　雪顺着风斜斜地下，一截小路梨生走得又慢又认真，头上不一会儿沾得白花花一片，她像只小鸡崽抖了抖圆脑袋，把斗篷的帽子戴上，两只手护住小手炉，又继续走着。

　　这是她从前没走过的路，也是她以前没见过的风景。不知道是谁给她恩惠，重开生命得以看红尘。

　　“梨生姑娘。”

　　她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白茫茫的却没人停着等她。行人不是坐在马车里赶路，就是打着伞在问路边的商摊买东西，没一个人是转向她的。

　　梨生眨了眨眼，疑惑地又往前走，雪地上忽然出现一条吐着信子的蟒，绿豆大小的黄眼盯着她，身下好像还覆着信封。

　　“吓？冬天怎么还会有蛇？”

　　梨生第一反应不是怕，而是觉得邪门，雪地里怎么会出现个活蛇，而且往来的人皆像没看见一般。

　　她蹲下来左瞧瞧右看看，撑着下巴开口：“跟着沈延元经历些怪事，我也见怪不怪了。刚刚是你在叫我？”

　　蟒吐着信子，那声音又传来：“是。我受命来求姑娘帮忙。”

　　梨生疑惑道：“是不是找错人了，沈延元才是仙使，我就是个小跟班。”

　　“不，要找的就是姑娘您。沈公子看不见我，这东西也没法直接递到他手上，得由别人传给他。”

　　“我们想来想去，只有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梨生指指它身下的东西：“信？”

　　蟒挪开身子：“不错。”

　　梨生拾起那封信，普普通通也没有署名，摸起来很薄，没有几页。

　　“这不是普通的信。梨生姑娘，您可以拆开看看。”

　　梨生尴尬地笑笑：“拆别人的信，不好吧？”

　　“您拆吧。”

　　她照话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页纸，她展开看了，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的空白。

　　“这……”

　　“这纸是特制的，需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看见内容。”

　　梨生不懂：“什么时候？”

　　“等您知晓事情原委的时候。”

　　“我？”她更是一头雾水，“关我什么事？”

　　蟒低下扁平的头，谦卑地说：“无字信传的是心意。这封信想传达者无法直通，只能由他人来传达其中内容。听闻您梦中晓事，想必一定能接收到无字信的内容。”

　　梨生认命一般点头收起信纸，又问它：“谁要传的信？”

　　“汀兰上仙，她住得离这里远了些，便叫小的传话。”

　　“给谁？”

　　“给她尚是凡人时留下的孩子——沈延元，沈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