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艾丽西亚的睡前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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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幻想着从有一天开始，可以像从前那样，揽你入怀；我等的太久了，可是我会永远等下去。”
·试写章·
1.
艾丽西亚·凯恩左手拿着一沓卷宗，右手握着一杯咖啡，面部神情严肃的穿过一众FBI探员，眉头微蹙，唇线绷得直直的——熟悉她的人准知道，一旦摆出这个表情，就代表她正处在临近发火的边缘了。她大跨步迈去走廊尽头布斯探员办公室所在位置的方向，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在大理石地板上，黑色西装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杀气腾腾的弧度。手里新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油墨还没有干，在她指尖止不住的翻飞颤抖，就像是一只渴望自由、企图振翅逃出生天的白鸽。
办公室里的布斯探员正懒洋洋的伏在桌面上，被推门的动静惊了一跳，手指头还愣愣的停在那只摇头娃娃身上。桌面上内容丰富，从昨天的中餐外卖盒、一次性纸杯，到堆叠在一起的电话簿跟唐老鸭花纹的领带——天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这么个玩意儿的——找不到一点可以放下卷宗的空隙。
艾丽西亚的头“嗡”的一声轰鸣起来，她盯着顶头上司头顶上那只歪到一边去的圣诞帽，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封口处没被栓紧的气球，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来得及爆炸，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撒没了。
“布斯探员，劳烦您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她克制的把英气的眉毛皱起来，手里那打纸在他鼻子跟前挥的“哗哗”响，“我们要的是杰斐逊实验室最新的签字报告，今天上午刚写完的——而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邮箱中的是昨天已经批过的这一份？”
“冷静点，凯恩，”布斯探员被那股冲进鼻腔的油墨味儿呛得打了个喷嚏，随即嫌弃的往后缩了老远，企图用视线把那份卷宗点燃，这样他就不会再受‘气味地狱’之苦了，“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不就是一份报告吗？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然后——嘣！事情就可以搞定啦。花不上一刻钟。”
“您才是应该打起精神来。”艾丽西亚抚了一下额头，烟灰色的眼睛不可控制的转到那张乱七八糟的桌面上，后又挪开，“这样的低级错误，害我们浪费了十四张崭新的A4纸，”她加重了语气，“以及我的半个钟头。”
“嘿，今天可是平安夜，每个人都有权利犯点儿错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你难道不期待吗？”
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她往窗外一瞟，随即发现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
艾丽西亚愣了一下，恍惚间，眼前就被抓不住的模糊幻象所填满了。
她仿佛看见很多年前，那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儿大大咧咧的撞开她的房间门，往她的书桌上丢垃圾一样丢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红盒子，却偏偏要扭着头别扭的说，自己只是‘一个不小心’把礼物准备的太多了，扔了又怪可惜。他有点不安又气愤的躲闪着看她，不安是因为怕她不喜欢自己花上一番心思密谋的惊喜，气愤又是因为自己在关键时刻又不能坦率的表达善意——那双蓝眼睛却是明亮而快乐的，掺杂着掩饰不去的期待。
可她当年又是什么反应呢？艾丽西亚想。她或许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那些小男孩闪闪发光的心思感到不耐烦；又或者是随意的挥挥手，敷衍上一句毫无情感可言的谢谢，我太喜欢了，冷淡的就像是一潭无波的死水。可即使是这样，也是会让他开心好一阵的。那时候她的桌子也是乱糟糟的，男孩就一边嘴上数落她一边不厌其烦的帮她收拾干净，一遍又一遍。
艾丽西亚的眉头舒展开来，玻璃珠似的灰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几乎像是一个错觉，立刻就被奔涌而至的苦涩给吞噬了个干净。这下其中灌满了挥之不去的阴霾，一大团乌云一样压下来，下一秒就要淅淅沥沥的下起雨了。
但她的声音还像往常一般平静而淡泊。
她低垂着睫毛说道：“没有，长官。”
“那好吧，随你的便——你真是个冷淡的人。”
布斯探员撇了一下嘴，投篮似的往她手里丢了一个东西。艾丽西亚张开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想要偷袭她的小家伙，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红盒子。躺在手心里，轻轻的滚动了一下。
她的眼睛被那个颜色刺痛了，乌云加深了一层。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需要圣诞礼物，如果您想要送我礼物的话，一个新案子就足够了。”艾丽西亚有点懊恼的打开那个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张批好了的请假条。
“我认为你需要这个。”布斯探员突然正经起来，“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凯恩。你已经很久没有休过假了，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我——”
艾丽西亚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身体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手上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条，像是被人用镰刀豁开了一样酸楚起来。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好好休过假了，准确地说，四年零二十九天，自从她在布斯探员手底下工作开始。
她是组里最年轻、能力最强、也是最刻苦勤劳的实习探员，任务做得比谁都好，位置自然也爬得飞快。因为这个，偌大的办公厅里那么多人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工作是用来麻痹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的人的最佳麻药。
“别拒绝我，艾丽西亚。剩下的任务交给我就好，你现在只需要负责养精蓄锐。别多想，我只是舍不得失去你这么好用的一杆.枪。”
“您是在关心我吗，长官？”艾丽西亚挑了一下眉毛，挤出一点精神头来开玩笑。
布斯探员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只摆了摆手把她赶出房间，和当年她的模样如出一辙。
“圣诞快乐，探员。”
其实布斯探员说错了，艾丽西亚在驱车回哥谭的路上想，这些年来她也偷过不少懒。虽然谁也不知道罢了，至少她的工作伙伴们不知道。
一年里总有那么几个日子，好吧，是很多个——几乎每周一次的那种，她想他想得熬不住了，就找一个任务结束的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回去哥谭，在那里待上一两个小时，再摸黑开回弗吉尼亚，刚好能赶上第二天早上到胡佛大厦打卡。
艾丽西亚要回的地方不是凯恩宅，而是韦恩庄园山后的那一大片家族墓园。这么想想凯特大约应该是知道的，毕竟她做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养母；布鲁斯舅舅和迪克他们兴许也是知道的，但他们都很默契的从不提起这件事。
活着的人可以选择向前看，离开的人却没了机会。他们默许她可以做那个寻不见出口的迷糊蛋，花上一点时间沉浸在回忆的迷宫里，就像是透过一个载体，在哀悼那个不能说的名字。
哥谭市的黑夜与其他城市不同，别的地方有或明或暗的月亮，而这里的则是如月亮一般的蝙蝠灯。艾丽西亚把车停在距离公墓入口二十码的位置，关了手机，然后从车上拿出那束从弗吉尼亚带来的蓝色勿忘我。要在这个季节找到这种喜爱春夏日光的花可不容易，她开着车跑了好多条街，问了六家花店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束。
我可为你费尽了心思。她裹紧了一点身上的长呢子大衣，恶狠狠的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模拟自己把那几个字搁在后臼齿的缝隙里，磨得粉碎。
墓园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活人。蝙蝠灯代替了月亮把枯萎的树影拉得老长，在微风的牵引下微微晃动，像是垂垂老矣的年迈长者挣扎着想要陪同自己的爱人跳完最后一支舞。艾丽西亚兀自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那套西装，继而扭捏起来，觉得自己穿着这样刻板的衣服来看他，似乎不太合适。
他或许不会介意的。艾丽西亚顿了一下，选择继续往前走。他一直对我很宽容，她想，宽容的近乎要溺爱她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谁才是年龄更大一点的那个。
艾丽西亚在那块她来过了无数遭的墓碑前坐下。那块墓碑与其他的几乎毫无区别，除了名字和生卒年月之外。唯一的一点特殊在于躺在里面的人似乎太年轻了一点，十六岁，没能捱到十七岁生日。
比他们将认识时的她还要小上一丁点儿。
上帝总是要带走最美丽的那一朵花。
这个世界配不上他。
她把那束花枝冰凉的勿忘我放在墓前，蓝色的花瓣看到他便开始褪色，垂下脑袋默哀。
这里打扫的很干净，看样子她不是唯一一个在出口徘徊着不远离去的人。
“平安夜快乐，杰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墓园里牵扯出一丁点儿回音，就像是把一块小石子丢进平静的大海，只泛起一两个涟漪，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多不公平啊，她在心里叨念起来。我在这世界上累死累活的拼着命，你却心安理得的躺在那里，再也不用面对那些黑暗；你永远停留在了青春年少的十六岁，最美好的年纪，我却还被命运赶着向前走，不情不愿的迈到了第二十五年。
“过了午夜，我就要比你大上九岁了。我很老了，杰森，你再也不会喜欢我了。”她大喇喇的坐到地上，和墓碑并着排，假装自己也是一只被雕刻的方方正正的冰冷冷的石头，心里生出一点儿委屈来，哀怨的嘟囔。
他们肩并着肩开始数天上的蝙蝠灯有几个棱角，就像是十几岁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样。那时他们刚认识了没多久，功课全优、为了论文夜巡都不去的他从花园里翻出去，跟着她跑遍了后山的森林，半夜才战战兢兢的回家。被骂的人只有一个，艾丽西亚吐着舌头溜回房间，还不是就仗着他肯定不会和她生气。就算他真的生气了，她一委屈的撇嘴，他的肩膀就立马垮下来了。
当时的杰森已经开始渐渐比艾丽西亚高了，年轻稚嫩的脸庞日复一日的浮现出属于男人的棱角。那时候的她几乎快要是一个女人了，而他还只是个男孩。
可惜后来一直一直都只能是个男孩。
“如果你现在知道我总是来看你，一定会嘲笑我的。”艾丽西亚靠着石碑，也靠着他的肩膀。
杰森铁定会嘲笑她的，幸灾乐祸的那种，笑话她居然也有这么一天，但心里一定是雀跃的。
“我让你笑也没关系。”她梦呓似的呢喃，眼神失去了焦点，“这样你愿意回来吗？”
该回答她的人没有出声。
远方的午夜钟声想起来，昭示着新的一天的来临。原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有年轻的小鸟降落在墓碑上，好奇的瞅着她，不怕人，胸口的绒毛是红色的。
新的一天，杰森，圣诞快乐。
“当年你追在我身后问尽了全天下最无聊的蠢问题，我好歹还会编出个答案给你；但你看看现在，我坐在这里说了这么多真心实意的句子，你却一个回音也不稀罕给我。这回我们俩扯平了吧？——不对，明明是你更狠心。你居然对我狠得下心。”
艾丽西亚开始埋怨他，语气里带着自嘲。
她站起来，俯下身，轻吻了一下墓碑，假装那是他的脸颊。
“好了，时间不早了，杰森，我该回去了。”
艾丽西亚拍了拍裤子，跺了跺脚。她的脚麻了，那种老旧电视机屏幕里冒出的雪花从她的脚趾爬上来，扒住她的腿不放。夜色披在她身后，温柔的透明轻纱一般，又像个窃贼一样，连她心底里爱的最深的悲伤都想偷走，就只留下一个冰锥凿开的黑洞给她，她又回到了好奇的十七岁，想把头探进去看个究竟，结果一不小心栽进了兔子洞，吐着白色的泡沫沉入蓝色的大海。
就像当年她没想回答他的那些话，现在他也不会再回应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艾丽西亚的睡前故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