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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醉酒 ...

  •   沈却云原以为学院宿舍里他住的也算头一份了,东杏花的条件基本上每一届都有学生酸唧唧翻来覆去说,却不曾想卓山玉比他住得还要好——这一点不似学生宿舍与先生住宅的区别。子台府本就是个贸易往来、繁荣富贵的城市,一介书院所在的东区又是其中最金贵的地段,挨着奉波河一十八街,寸土寸金,是以学院虽也不差这点底气,校舍还是有些紧张,因此宿舍的建制格局,学生与老师是一样的。
      同样的一方狭窄空间,同样一桌一床。偏生卓山玉的桌子是百年黄花梨制的八仙桌,衾被丝滑细腻,看缜密的针脚便知不是凡品。青纱帐幔垂垂,肚大矮圆的镂金三足香钵里头烧着时下最兴的蜜沉香,香味甜而不腻,纸糊的窗户也给改成了木框玻璃的样式。无一处一精美,无一处不奢华,这里不似是甚么修真界剑尊的住所,倒像是夏王朝哪个皇子的寝宫。
      沈却云这一脚踏上去,踩得不是地板,而是堆积而起的灵石山。

      ‘纨绔公子哥’还特地在屋外用篱笆圈出一小亩花园,其中争奇斗艳之花自不必提,小径两旁栽种的老槐树也是别有风味,冲淡五分脂粉气,生出一片安详宁静来。
      卓山玉便让他在那里练剑。

      他不用沈却云之前惊鸿一瞥放入脊背的剑,而是同沈却云一样挑了根简陋粗糙的木剑。
      授课的惯例先是要讲些道理诀窍,卓山玉漫不经心拈着剑:“我们剑修学剑呢,最重要的是明白一件事——为什么要修剑,找到自己的道。”
      他微低头看向沈却云。不似往常般平和闲散,眉目挑起,生出凌厉。
      沈却云作思考状:“学生目前学剑,大抵是为了要变强些,免受弱小的苦楚。再多的便是没有了。”

      “正常。找准剑道,不是一蹴而成的,纵使再天才的人物,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而即便是天赋平平的人,也可能在吃饭喝水寻常时就悟了。”卓山玉将木剑往前一横,“剑先修着,一边修一边找。”
      他遂为沈却云演示了剑法中最基础的“抽、带、提、格”等招式,动作轻缓而不失利落,朱红外罩随风而动,很是潇洒。
      末了,他收剑:“你便照着这个练,每日各五百下,练久了自然就悟了。”
      沈却云问:“那若是一辈子都不能悟呢?”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你之天赋,百年难遇。”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老师。沈却云暗自撇嘴,我以后指不定要让您大吃一惊呢。

      卓山玉端了盘瓜子仁在廊前坐着,懒散靠着廊柱,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沈却云练剑,时不时叫停提点他几句。
      这些修剑的基本招式,沈却云前世便不知道练了几千几万次,纵使中途一度放弃,脑中深深铭刻的记忆却是不会忘记的。更何况游戏给他的这具壳子,力度和强度也是实打实的,昨夜他没头脑练了那么久,今日也不见肌肉有什么疲乏酸痛的。
      劈、折、挑——
      其他招式还好,动作干脆不拖泥带水,行动间亦有沈却云自己的风范。只是——练到“刺”这一招时,一切大不相同。握剑出手之势迅而急,往虚空刺下力度总无故软上三分,连带着剑尖下挪,整套动作大致上没什么差错,就只有这小小的一个偏差。
      可就是这样小小一个偏差,对敌时可能会成为致命弱点。

      “停。”卓山玉嚼着瓜子仁,“刺那套动作,你再做一遍。”
      沈却云原模原样又使了遍,连那细微的偏差也原原本本复制了。
      “你为什么出剑时要收力?”卓山玉问。
      沈却云也是一脸茫然:“学生也不知晓,自然而然就这般了。”
      “那你继续往后头练。”卓山玉凝神更仔细看着。

      截、洗、云——
      不知是不是方才中途叫停的缘故,之后沈却云练的每一个招式,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不是力道不够,便是用力过猛。卓山玉看着看着,眉心微微蹙紧。
      上午的联系结束后,他特地叫住沈却云,问:“你是有什么暗伤不曾?”
      沈却云诚实摇头。他这身子不说暗伤了,一小道伤痕都没有,生龙活虎得很。
      “奇了怪了——”卓山玉摇头,“算了,你先走吧。”

      沈却云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去。面上始终带着的淡淡笑容却消失不见了。
      他其实清楚其中有什么问题——无非是他真得无法习剑罢了,即便他们再如何鼓吹什么天赋论调。这话也不好对卓山玉说,总不能告诉他“师傅,我天赋好是好,可我这人就是奇怪,我就是学不了剑,你说好笑不好笑?”吧。
      就这样罢,拜师后任由他教不干涉,学了红尘剑法就走——毕竟他虽然学不了剑,记忆力却是一顶一得好。

      -

      应无识特地在新开张的青衣楼里订了个靠窗的位置,早早便坐着等他。沈却云甫一进去,便见一着领口绣着金丝的黑衣青年冲他招手,一众觥筹交错间很是醒目。
      “哟,点了不少呀。”沈却云挨着他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戏谑道:“坛桂鱼、粉阳狸……若我不是老眼昏花,这道该是蚌珠草,有价无市的仙草啊。”
      应无识散着头发,嘿嘿笑:“我家里给了我不少钱。今个算哥哥我请你,快吃,快吃——”
      他甚为殷勤地往沈却云碗中夹了一块鱼肉:“尝尝,这坛桂鱼据说滋味甚美。这酒楼今早才开张,可是之前便因试菜积攒不少名气。这不一开张,人挤人。”

      鱼肉无刺,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更难得的是其中还蕴藏不少灵气,吃鱼,倒也算一种修炼。
      应无识又几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菜。
      沈却云:“你今日怎么——这么殷勤?”
      应无识凑近他,神秘一笑:“这不是,以后还要靠您打听打听您师傅的消息吗?学姐们和同级的女生可是好奇的很,诶,你说说,你师父咋样?”

      提及此,沈却云原来的十分心情坏了三分。也不是因为卓山玉,实在是因为他自作自受,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学剑错不错行不行,心里头却是总想着这件事,本来进自家酒楼吃菜转移心情,没曾想拐来拐去还是被提起了。
      他搁下筷子,没有回答应无识的问题,反问:“没酒吗?”
      应无识:“我本来是叫了这里招牌的重泉的,这里掌柜却说学生不能饮酒,没卖给我。”
      沈却云心情更差了。自己开的酒楼还不能喝酒,算什么酒楼。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遂提步往后厨走去,在酒窖里提了一小盅碧落。

      负责照看酒窖的是白玉京里头刘氏子,筑基修为,见了沈却云的行径,只无奈道:“少君还是少喝的好。”
      “嘘。”沈却云故作神秘,“这酒我有大用,不要告诉青衣侯。”

      “你怎么买到的?”应无识看着桌上的酒盅,兴奋不已,微掀开盖子嗅嗅,“这酒比重泉要好上不少,简直是极品!”
      连忙拿来两小酒樽,用酒勺舀来呈上。酒色微黄,映着酒樽雪白如玉,灯光下潋滟。
      沈却云无不得意:“我找他们掌柜理论几番,掌柜立即意识到不能因身份之别而有所区别对待,为了赔罪,就给了我他们珍藏的美酒‘碧落’。”

      沈却云本不欲饮酒,他这辈子没喝过酒,不知道自身酒量如何,何况是这样浓烈的‘碧落’,万一酒后之情状惨烈,少不得要叫人看笑话。可今日心里头着实不痛快,来酒楼不喝酒总觉得不对劲。
      都说“一醉解千愁”,这话,他向来是嗤之以鼻,听过便笑过。原不知因果在今日等着他。
      应无识还在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沈却云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初入唇舌,只觉得清香甘冽,咽下后少倾,便觉得一股燥意从喉间喷发,使人痒得很。
      周围的人和景朦胧少许,沈却云不在意,还打算再喝。
      手刚刚放到酒樽上,尚未端起,却被一根如玉的手指轻轻压住。手指一动,燥热的皮肤刮过他掌心,眨眼间将酒樽顺了过去。

      沈却云扶着额头,面上茫然着朝那边看去。
      便见对面坐着一个人,身量挺高,穿着醒目的红衣,笑吟吟端起刚刚偷去的酒樽,很是大方喝了一口,道:“这酒味道还不错。”
      应无识无休止的叽叽喳喳不知何时停住了,连带周遭也一瞬间寂静下来。
      “你……”沈却云死死盯着对方,“你是何人,为什么喝我的酒?”
      对面那人头顶的红条条比其他人长了几倍,叫沈却云看得惊奇。

      “哥——别说了哥……”

      对面的人笑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我比你厉害,所以我可以喝酒,你不能。”
      于是沈却云又眼睁睁看着他拿起酒樽,几口便喝光了杯中的酒。末了,还嘲讽似的一倾酒樽,示意里面已经空了。
      “你好不要脸——”沈却云恼了,“怎的你就比我厉害?你可知,可知我……”
      “我比你会练剑。”那人道,“我会你不会,我怎么不比你厉害。”

      兴许是那人话中的某个字刺到了沈却云,他极委屈地闭上嘴巴,不与那人争辩。只直愣愣盯着对方,像是想用目光的威力使那人屈服。

      两人对视片刻。
      只见对方起身,朝这里走了几步,伸出手来,微微弯腰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书院。来——伸手。”
      沈却云:“我才没醉呢!”
      那人声音温柔了些:“乖。”

      沈却云乖乖伸出了左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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