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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裴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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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惜?她怎么会来?”
巍峨皇城,琉璃飞檐。
亭台楼阁水榭中,一墨衣男子跪坐案几前,捋袖提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玄妙晦涩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的经文在上好的宣纸上呈现,墨字端庄大气,提笔婉转时却又暗藏锋芒。
男子一边默写,一边喃喃:“裴惜不是早就和卓山玉断绝师徒关系了?”
他面前垂首跪着一灰衣男子,闻言抬首:“北洲那边的话怎么能信?!”
他衣袖胸口沾染暗沉血迹,面色发白,似是受了重伤,恳求道:“三殿下死于那狗东西之手,如今裴惜出山,定是为了护他!还请太子殿下为三殿下报仇啊!”
感情深重,字字如有泣泪。
夏朝的储君恍若未闻。
灰衣男子咬牙,又是重重一磕头:“三殿下毕竟是您的亲弟弟啊!”
“……也是,”太子笑了,“我虽然不大看得上那个蠢货,可他到底是夏朝的皇子,怎能任由贱民欺辱了。”
他语气淡淡:“你拼死逃出来,也算是忠心为主了。三弟的事情,我会处理,去吧。”
“谢殿下!”
灰衣男子终于抬起头来,分明就是那晚三皇子的随从。
眼眶泛红,眼中隐隐有泪。
他托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踉跄着离开。
暗门的侍卫,只能回到暗门里去,他不能在新鲜的阳光下久待。
不过总算说动了太子为三殿下报仇,也算是尽忠了吧。
这样想着,灰衣男子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这笑意在下一秒便僵住了。
喉头滚出鲜血,他怔住,想要回头,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你……”
连话也无法说全。
莲池上,太子面带微笑继续默写。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这一篇抄完了,他慢条斯理搁下笔,轻巧拿起纸张微微吹干墨痕。
远处的人已化为灰烬。
而胸有成竹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远处的子台府内,一家小小酒楼里,外貌平庸的老板娘同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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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
沈却云整个人都被滚烫的卓山玉搂在怀中,脸被死死按在他胸口处,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卓山玉身体僵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此时也奇怪的很,一会儿用力抱紧沈却云,不让他动弹也不让他说话,霸道得很;一会儿又十分克制,紧紧是虚搂着他。两种状态截然不同,沈却云有证据怀疑此人精分。
只有第二种状态时,沈却云好歹还能与他交谈几句,零零碎碎也凑出了不少真相。
卓山玉只说自己是中了什么毒,毒发时性格大变,灵力无法控制,他脊背的剑便是用了特殊法子,可以压制他的毒性。
沈却云没有全信,很清醒地把“中毒”换成“妖性发作”。
铁箍一般的力道突然松下来,喷洒在耳侧的灼热鼻息也猛地收敛起来。
这是换成第二种状态了。
卓山玉一字一顿道:“你、你往我剑中,注入灵力。”
认真的吗?
剑修视剑为另一种生命,等闲不肯让外人触碰,遑论让人往其中注入灵力。
沈却云犹疑伸出手,试探性碰了碰那一小截露出的剑,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卓山玉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快!”
寒冷如雪的灵力被送入剑中,鸟啼声乍然消失,这失控外露的剑好似被安抚住了,一寸一寸没入卓山玉的脊背。随着它的消失,卓山玉紊乱的灵力也一点一点被收拢。
片刻后,恢复如常。
卓山玉松开手,好似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挪出几米之外。
“冒犯了。”
翻脸不认人?这就开始与他撇开关系了?
沈却云抖抖衣袖,整理好被卓山玉弄皱的衣衫,闻言,道:“谈不上冒犯不冒犯的,您毕竟是我的师傅。”
这些都暂且不论,他只想把那个系统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卓山玉的种族明明写着人族,为什么现在又成妖了!沈却云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情况,只是卓山玉瞳孔变红之后,他身体里的灵力也跟着不对劲了。
他是妖族。同类相吸的道理如此明显,他不会不明白。
是系统故意隐瞒,还是说,它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是前者,正常,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和谐友爱的关系,对方的死法早在他脑中轮了几百遍了;若为后者,游戏化系统内的所有信息的真假,也就值得商榷了。
也不知道那狗系统是料到了今日之事才说公司开会,还是真的只是凑巧。
沈却云暂且按捺下疑问,收拾好心情,与卓山玉一道走出小巷。
这狗比倒是心态好,都已经掉马了还一脸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沈却云问:“师傅,我们还继续调查吗?老板娘说那人跳窗逃走,可那个小丫头却说没看到有人,这两人中肯定有一人是说了谎。”
卓山玉摇头:“也许那人只是打开窗户作出跳窗逃走的假象,其实用了其他法子出酒楼……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也不是调查真相了。”
沈却云佯装疑问:“?”
卓山玉:“三皇子是谁杀的并不重要,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人故意杀的也未可知,夏朝那边的目标只是我罢了。”
终于说出来了。
早在逢青告诉他事情经过时,沈却云便想明白了。那个三皇子来子台府,是为了此前西洲人的那件事,三皇子死了,卓山玉被叫去调查,恐怕是夏朝那边捣的鬼。一切的目标都是卓山玉,其他三个人只是顺带的罢了。
这装模作样的一番搜查,也是浪费时间。
两人一时无言,往酒楼那边走回去。
既然说明白了,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走到酒楼门边时,卓山玉脚步却是一顿。
沈却云:“怎么了?”
“……没什么。”
推开门。
到其他地方调查的应无识与柳月芙也回来了,正坐着喝茶休息,逢青也在,只是……
沈却云看向那名多出来的藕衣女子。
却听见卓山玉恭敬唤道:“裴剑主。”
姓裴。
难道是裴惜?
藕衣女子也道:“卓剑尊。”
又将视线放在落后一步的沈却云身上,问道:“这边是你的徒弟?”
卓山玉点点头,神识传音,对沈却云解释:“裴惜。”
哦。
沈却云了然了。
也跟着说:“裴剑主。”
裴惜又将两人看了一遍,语气颇有欣慰:“许久未见你,没想到已收了徒了。以前总担忧你以后,看来是多想了。”
卓山玉一板一眼:“承蒙剑主关心。”
一旁的柳月芙冷不丁哼笑一声,她紧挨着裴惜坐着,挽着裴惜的手,道:“姑姑可放心太早了,他惹出大祸了呢!”
即便是看了这么久,还是有些辣眼睛,这素日端着姿态温柔似水的大小姐一碰到这甚么裴剑主,智商就蹭蹭下降,好似吃错药了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跟个三岁小孩一样。还莫名其妙对剑尊有敌意,应无识在心里默默吐槽,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多大脸啊。
沈却云却是第一次见柳月芙这样,不由得瞳孔地震。
却见裴惜安抚性摸了摸柳月芙的手,转头来却冷下声:“看你做的好事!”
卓山玉抿唇,沉默不语。
“做事不顾首尾,那三皇子杀了也就杀了,还累及你无辜的徒儿。”
“……”
等等——
这话怎么越说也不对了呢?
什么叫“三皇子杀了也就杀了”?
沈却云和一脸懵然的应无识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完全看不懂事态发展的人。
沈却云更是不懂了,除了夏朝与北洲那边晦暗不明的态度,整个事情经过他一清二楚,三皇子分明是逢青动手杀的,怎么在裴惜嘴里成卓山玉杀的了?
“咳,”沈却云出声,“裴剑主,三皇子是何人所杀还并未调查清楚。”
逢青也跟着附和:“那晚我和伙计们并未看见卓剑尊的身影。”
“哦?”裴惜挑眉,转头问柳月芙,“那为什么夏朝给我的消息,上面说是山玉杀的?”
柳月芙:“姑姑,夏朝那边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啊。即便不是剑尊干的,他们肯定也要硬说是他杀的。”
裴惜:“原来是这样么。那我就不懂了,堂堂夏朝皇族,怎么能颠倒黑白呢?何况其中还牵扯到北洲,两洲之事,怎能轻易论断!”
柳月芙:“所以说夏朝人骗您呀,您若是清理门户先杀了剑尊,那后面随便找个理由揭过此事,您也只能被迫咽下这口气了。”
裴惜起身:“那我更不能咽下这口气了,夏朝这么不地道,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来。”
这两人一问一答,硬是把罪全安在夏朝上。沈却云叹为观止,此时看到裴惜起身,莫名想起前世的一个表情包【得想个办法打他一顿.jpg】。
果不其然,裴惜说:“我过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你们几个,”她继续说,“先回书院去吧,此事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