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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渴望之物·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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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水入釜,姚秀尝了一口不曾煮开的水,略微蹙眉,但仍是将釜放入风炉。碾茶的声音在不大的客堂里扩散。待得水初沸,水合量,调之以盐味;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筴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
姚秀的动作可谓优雅从容,分得茶汤,将茶盏敬送至高劲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拜:“多谢先生厚意,请受晚生一拜。”
高劲倒有些不好意思,笑眯眯地虚扶他起来。姚秀是大夫不假,可他不是宋科那样的人,而且还是个读书人。“老夫虽不欢迎大夫,但穗九,你这样的读书人,老夫是欢迎的。自然,你的师门,我也是欢迎的。”
裴元拱手行礼,高劲点头致意。
姚秀端着茶盏,恭恭敬敬地跪在大师兄面前,敬茶:“大师兄,此番让您担忧,是秀之过,还请大师兄责罚。”
裴元接过茶盏,眼神向旁边端坐着的朱缨瞥了瞥,道:“责罚不必了,谢谢巧龄吧,她没有贸然写信回谷,而是先通知阿麻吕,不然你这祸就闯大了。让师父又替你担心,我饶不了你。”他顿了顿,眼神又不自觉地瞥向朱缨,这一下,俩人都注意到了。姚秀把视线投到朱缨身上,而朱缨的视线在这俩人只见来回,指了指自己,表示不解。
裴元正色道:“听闻你私定终身了。”
“……”他在房里跟朱缨求婚,大师兄怎么知道的!
高劲瞥见毓焱和蔺风伸长脖子想偷听,对她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轻手轻脚些凑近点。阿土见状,也凑到三人身边,竖起耳朵偷听。
正在紧张中的三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另外四人的动作,姚秀哑然,看见裴元的手敲在桌面上,发出“扣扣”的声音,提着的心更是随着响声一跳一跳。
裴元冷着脸,道:“该给师父写封信,告知此事吧?”
“嗯?”不对,不是该来一句“聘为妻奔为妾”、“名不正言不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训话么?
裴元蹙眉,指着朱缨:“你可别告诉我你都对人那样了,还不想负责?”
不是,他哪样了朱缨啊?抱了,亲了,看了脚踝了,还是说她整个背脊被他看光……哦好像不管是哪个都该负责。不对,他好歹是个大夫,看背脊那事儿真不能赖他啊!伤口都不给瞧了?
裴元见他似乎抵死不想认,一想到那天蔺风支支吾吾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恼得举起巴掌就要打他,最终还是握成拳,“砰”的一声拳落在案上。他的三师弟不是这样的人,他向来清楚,但为什么就不认呢?“你那日发着高热还站门口听我与朱缨说话,你还记得吗?”
姚秀点头,他是发着热没错,但脑子没糊。
“你……你都对人做了那样的事,你还不认!”裴元是真被他气着了,眼落在朱缨身上,瞧见她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又更气了,瞪着姚秀道:“你污了朱缨的清白,还想不负责!?瞧她都不敢说话了!”
除了蔺风和裴元外的所有人,眼珠子瞪得堪比铜铃,连“被污了清白”的朱缨也惊得爬到姚秀身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姚秀,“你……我……诶?什么时候?”
她不能连自己被吃干净了都一点感觉也没有吧?是姚秀不行还是她不行啊?
裴元这下反应过来,那一声“诶”被吞入喉中,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蔺风身上。姚秀注意到自家大师兄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手里端着茶盏脸色煞白的蔺风。
蔺风支支吾吾道:“穗九兄,那日我见你……勇猛得都把地板砸穿了,这事儿先生也看见了!”
高劲忙点头。
朱缨突然松了口气,瞧着那仍残留着修复痕迹的地板,哭笑不得。
“他那天说完话就晕我身上,像块石头,仿佛把我压死了。我要是不砸地板,估计连命都没了。”
哪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一室尴尬,茶汤老得无法入口,翻起沸腾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客堂里显得嘈杂无理。
裴元清了清嗓子,脸上挂满尴尬:“穗九,记得给师父写信,咱们礼数也是周全的,先向天策府纳彩吧。”
姚秀淡然道:“师父早就知道了,当时我不知阿缨的意愿,纳彩一事就被拖延。如今既是知了心意,等她那事儿了了,便上门提亲。”
“嗯?!”卧槽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朱缨的不知而发问在裴元耳里就像补刀:“曹将军说的‘嫁妆’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纳彩啊?那个东西是不是该给你呀,姚秀?”
“嗯!?”连曹雪阳都知道?
姚秀伸手在裴元面前晃了晃,被裴元一掌拍开。他撩袍起身,像个幽魂似的飘出去,又停下,头也不回地交代:“我一个人静静,你们继续。”
幽幽飘走了。
姚秀不由得笑起来,完了,闯祸了,把大师兄给吓着了。他怕是要委屈了吧,师父知道,二师兄知道,房巧龄知道,毓焱也知道,等他回去一问就会发现,几乎全万花谷都知道,就他一人不知道,他该委屈死了。
“那个,穗九兄,不去看看你大师兄吗?”
睨了罪魁祸首蔺风一眼,姚秀把煮坏了的茶倒向一旁的木桶,再舀了新水重新煮茶,“不必了,等大师兄静一静,我再去与他说吧。”
高劲只觉得,这姚秀煮的茶,可真有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