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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痛觉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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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将近一周。
三中是重点高中,高二三班还是文科重点班,高考时的种子选手全在里面,突然给停课这么些天,怎么也说不过去,不仅家长多次反映,连同年级其他班的学生也有不满——他们羡慕啊。
异控局压不住,再加上秋水一案的调查陷入僵局,各地新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案子还等着处理,也只能放口复学了。
龙庭小区离三中挺近,步行十分钟就到,沿途上还有各色早点摊子,随便买一点,边走边吃,半点不耽误。
看着包子煎饼油条豆浆等等,阮陵却没食欲,索性什么都不吃,背着书包直接去学校。
书包里装着上次的作业,语数外政史地好几本教科书,还有各科的笔记试卷,重量也不小,足够压得肩膀酸痛,阮陵却背得很轻松。
毕竟是强化过的身体。
靠着八年前可怜的记忆和其他学生的交流,阮陵总算在早自习打铃之前摸到了高二三班的教室。座位不需要他担心——八年前他中二病还没好,年年占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不放。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基本都来全了,补作业的补作业,背书的背书,吃早饭的吃早饭,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中间那个座位已经被不动声色地挪走,阮陵的前桌正和旁边的人交流新出的漫画,眉飞色舞,没心没肺得好像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一样。
将书包挂好,阮陵将书一本本拿出,把堆满试卷的课桌清理出一片能放手的地方,待挪到桌角那瓶空了的柠檬水时,动作却是一顿。
“我请你喝柠檬果茶。”
记忆中像是有谁笑容满面地说着,“那家的果茶可是招牌,要排好久好长的队。”
“喂!”
粗哑的声音插入,打碎了突如其来的回忆。
阮陵循声望去,便见一高个儿男生居高临下盯着他,嘴边挂着一抹不屑的笑容:“咱们学霸舍得来上学了?不是还在家里睡着呢?”
这谁?
阮陵看着他,眼也不眨。
有点熟悉。
说实话,这班上的学生,除去少数几个活跃分子还有印象之外,阮陵大多数都不记得了。
高个儿子男生见他不说话,不耐烦地点点课桌,动作粗鲁撞倒了柠檬水的瓶子,阮陵迅速接住。
“怎么不说话呀,难道是吓着了?”
男生对阮陵嫌恶的态度毫不掩饰。
这人跟他有仇?
阮陵虽然不记得高中同学,但还记得自己在这个班上人缘挺好,和男生可以聊游戏打篮球,对女生也是照顾居多态度温和,不显山不露水,一招手可以叫出大半个班级的人出去玩。
像这样讨厌他的人,只有一个。
——石嘉荣。
阮陵在凌乱的记忆中拽出了这个人的名字,连带着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此人富二代,家中有钱有权,奈何养不好自个儿儿子,把他养成了整天招猫逗狗吊儿郎当勒索小学生的校霸。
阮陵自认上学的时候安分守己,不多管闲事,在学习上也是马马虎虎,不算特别出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招惹到了他。
石嘉荣又拍了拍桌子:“耳朵聋了吗?”
他这次没收住声,嚷得几乎全班都听见了,原本嘈杂的教室霎时安静下来。接着早自习的铃声响起,不少人自觉拿出小册子走出教室,在走廊里站成一排开始背诵,教室里空了不少。
一般罗翔要等到上早自习十多分钟后才进教室,石嘉荣继续骚扰阮陵。
“有事吗?”阮陵面无表情地问。
教室里很安静,其他学生不敢管石嘉荣的事情,却又担心阮陵,支棱着耳朵关注后排动静,时刻准备着要从魔王爪下救下娇弱‘班花’。
“嘿,你搁这儿装蒜呐?”石嘉荣倾身,恶劣地拍拍阮陵脸颊,动作羞辱意味极其强烈,“要不要去告老师?”
石嘉荣这坨狗屎傻逼!
已经有女同学在脑海里里口吐芬芳,心揪在一起——班花又受委屈了!
阮陵一把抓住他的手,微微使力,将手掌往后掰去。他人看着是瘦弱,没想到手劲这么大,石嘉荣咬牙憋着不出声,疼得直打颤,使出全力却一点也撼动不了阮陵。
这龟孙子是吃了什么药!
石嘉荣在心中暗骂。
疼痛一阵一阵传来,石嘉荣的手几乎就处在要被掰断的边缘——
下一秒,阮陵松开他的手,漫不经心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石同学还是回座位上吧,已经上早自习了。”
“我草你个——”石嘉荣骂出声来,扬手欲要打下去。
“石嘉荣!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动作,石嘉荣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乖巧站好。便见班主任罗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教室,面色铁青地看着他。
“给我滚出来!”罗翔又是一声。
这鳖孙暗算他!
石嘉荣一下子懂了,刚刚由于角度问题,阮陵掰他手掌的动作没人看清,所有人都只看见他为难阮陵,罗老头不发火才怪。这小子阴险啊!
石嘉荣临走了还不忘狠狠瞪阮陵一眼,却见阮陵伸手小幅度地晃了晃,无声做了个口型:“再见。”
石嘉荣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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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奔涌而下。阮陵手撑着洗手池,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现在还是第一节课上课期间,厕所里除他之外没有别人。阮陵垂头看着水池瓷砖黄色的污迹。
——他有些不习惯。听是听了进去,而且一字不落记下了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毕竟大脑被强化过。可是坐在座位上,总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借生病的借口跑出来。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阮陵没回头,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直到那人贴到阮陵身后。
“行啊你,学会给我来阴的了。”
石嘉荣憋着火气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说人话,”阮陵说,“听不懂。”
石嘉荣憋了半节课的火被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点燃了,他一把按住阮陵的左肩,旋即施力将阮陵带到水池边的墙上,重重按着他的脸。
“怎么了,不说话了?”
这样的情景仿佛发生过无数次。
阮陵原本浅淡的记忆倏然清晰了。
他第一次和石嘉荣面对面接触,是在分班后的不久。文科班里女多男少,男生们少不得要抱团,石嘉荣却我行我素,整天喝酒打架,闯出一身恶名。班上没人跟他主动接触,阮陵只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事情,无非是或真或假的恶劣事件,大概就是,石嘉荣这个人,不好惹。
阮陵又不会主动惹事,石嘉荣也不会对班上同学动手,久而久之,就忘了这个人。
直到那一天被石嘉荣堵在学校的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被他按着打时,阮陵才真正意义上懂得了“不好惹”的含义。
进万界之前,阮陵身体的确不怎么好,虽然跟着学了一些散打,但是只有招式没有力度,两下就被石嘉荣掀翻了。
石嘉荣掐着他的脸:“认识认识?”
被一拳打中柔软腹部的滋味并不好受,疼痛蔓延到身体各处,扭打时剐蹭出来许多细小伤口,蛰伏几分钟后齐齐发作,痛得阮陵倒吸一口凉气。
石嘉荣冷着一张脸:“别整天跟女生黏在一块儿,娘不娘啊你。”
另外一拳紧跟着下来,却被一声清亮的怒喝止住。“住手!”阮陵从缝隙中望去,看见披着长发、跑得气喘吁吁的秋水。
从回忆中抽身而去,阮陵打开石嘉荣的手,转过脸来看着他:“你整天有事没事就来找我麻烦,是因为秋水吗?”
水龙头没有拧紧,滴答滴答漏着水。
石嘉荣好似被说中了心思,脸登时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阮陵歪歪头,“难道不是因为秋水整天和我一起而你很嫉妒吗?”
“可是秋水已经死了啊,你还来骚扰我做什么呢?”阮陵的语气近乎叹息,接着他又问,“难道是因为有趣吗?”
阮陵的话火上浇油,石嘉荣双目瞪大,额头青筋迸出,握紧拳头,狠狠朝阮陵的眼睛打去。
却被阮陵一下用左手接住,石嘉荣来不及反应,转眼天旋地转,被阮陵抓着头发按在水池边。他试图挣扎,却被一股大力死死箍在原地。
“你他吗狗杂种!”
头发被抓着往上提的滋味并不好受,一种连带着头皮都要被撕裂的恐慌占据了石嘉荣的身心,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石嘉荣来不及思考阮陵为什么突然变强了,右手往后使劲一挥。
又被阮陵接住。
石嘉荣:“没爹的杂种,你给我等着!”
“别生气啊。”
阮陵硬生生将他的头提到水池中央,拧开水龙头,冷水一涌而下浇在石嘉荣的脑袋上。水冲得石嘉荣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被抑制了,石嘉荣只能张大嘴巴试图攫取空气,却喝进一喉咙的冷水。
双眼刺痛,脸颊冷得麻木,无法呼吸到空气,就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听见阮陵的声音隔着哗啦的水流,淡淡的,在他耳畔呢喃:
“这样,你会觉得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