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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冬青 ...

  •   【零】
      [嗨,你还好吗。]

      [我是宇智波冬青,当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

      [此刻正在读这封信的你是谁呢?如果是佐助的话,就烧掉这封信,当做什么都不存在吧。]

      【一】
      我快要死了。

      身体上的违和感大概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吧?

      最早只是剧烈运动之后轻微的手指尖发麻,天气转凉时我又愈发畏寒,最开始我还以为只不过是些小毛病,比如说陈年旧伤又发作,稍微养养也能调整过来。

      可再后来就演变成了体温比常人更低,手脚麻木无力以及无缘无故的流出鼻血,但凡动用了一丁点查克拉,代价便是灼烧心肺般剧烈的痛苦。当我意识到问题好像很严重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味觉和嗅觉。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从去年秋天到现在这么久,我能活的时间大概就只剩下不到半年光景。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我就快要死了。

      所以,趁着我死之前,我打算最后干点好事。

      这倒也不是说我以前从来没干过什么好事,只不过我活了这么些年,显然是任性妄为给人添堵的时候居多。不过我也不想等到我死了以后,生前的朋友同伴来给我开追悼会时说不出我半点优点,至少也得念着点我的好。

      我撂下笔,纸张上的遗书也就才写了个开头。连笔的乱字落在纸上,连墨水都晕开了些,看着不像是交代后事的遗书,倒有一股子平时签任务书一样的狂气。

      反复看了又看,我觉得这样可能是不太行。

      作为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封书信,怎么也得表达出一点悲伤的情绪,反正我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只可惜我既吐不出血又挤不出眼泪,鼻血倒是有的,但止血太麻烦了,我只好胡乱的叠了叠遗书,把纸笔一同都丢进抽屉最深处。

      【二】
      毕竟准备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在家里干坐着等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我久违的又换上了自己上次出任务回来就再也没穿过的上忍制服。

      灰绿色的战术马甲套在黑色的高领衫外面,镜子里映出的人影除了脸色稍差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我在心底算了算没做完的那些事,仔细想想第一步果然还是应该去找顶头上司交接一下工作。可以的话顺便跟他谈一谈关于上忍和暗部退役的问题,如果在我临死之前能每月按时发我一笔退休金那就再好不过了。

      拿起那份在我手里压了不知道多久的报告书,我便立即起身出门赶往了火影办公室。

      正值晌午,木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会和认识的忍者打个照面,寒暄上几句之后又各自分头赶往不同的路上。

      几经破坏又再度重建的木叶,终于抹去了属于宇智波的最后一点痕迹,建成了一副欣欣向荣又令我陌生的模样。

      三年前就坐上了六代目火影之位的旗木卡卡西正一脸痛不欲生的坐在办公桌后批改文件,我进去时他连头也没抬,只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便吩咐道:“要签字的先放在左边吧,注意点别把我签完的那摞给碰倒了。”

      “不用签字,检查一下就行。”我想了想道:“这份报告都拖了好几个月了,你看完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正好我下午送到暗部那边归档。”

      卡卡西签写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看了过来。

      面前这位六代目火影微微睁大了原本半阖着的双目,失了左边的写轮眼后显得愈发温润的墨色眼底映出了我小小的笑脸。

      “冬青?”

      【三】
      我冲着卡卡西点点头,他搁下笔,看上去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交报告啊。”

      我把手里那任务报告书晃了晃,很是随意的将那一叠纸张全都扔在了火影办公桌上一沓沓文件间仅剩的空隙里。

      “这玩意在我手里压了能有小半年,再不交,天藏队长怕不是要认为我携任务报告潜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卡西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更加头疼:“三个多月都不见你人影,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休假?”

      他面无表情:“上忍的假条我没收到,暗部加上年假也才十五天。”

      “哇——”我捧着脸,极为做作的感叹道:“我们暗部累死累活的给你打工,居然一年就给半个月假期,卡卡西你这个火影也太牲口了吧。”

      “……这个假期时间是二代目定下的,跟我没关系。而且你都在暗部待几年了,不要装的跟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一样。”

      【四】
      “不提这个。”

      卡卡西摆摆手,似乎是不太想再继续纠缠为什么我会一歇就是三个多月这茬,只是转而问我道:“那你今天怎么突然决定回来,想开了?”

      还未等我想好用什么借口把卡卡西搪塞过去,就有血先一步滴落到了他面前的报告书上。

      正抬着头跟我对视的卡卡西见我鼻血淌的汹涌,本来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血珠摔在纸张上,洇开了一串小小的红花。卡卡西连教训我不要信口胡诌都顾不上,赶忙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四处找纸巾给我擦血。

      我无声的张了张嘴,趁卡卡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心一横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我垂涎你美色已久,今天终于忍不住……”

      “宇智波冬青!”

      我余下的话全都被卡卡西用纸巾给堵了回去,血液回流到鼻腔中,我连嗓子里都是一股浓腻的热意。干咽下一口带着血的唾沫,面对这个格外好脾气的六代目火影紧皱着眉头的表情,我自己按住了鼻子上的纸,混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对他笑了一下。

      卡卡西怔了片刻,又坐回了办公桌后头的椅子上缓慢的叹了口气:“冬青,到底怎么回事。”

      “太丢脸了,我本来不想说……我就在这偷偷告诉你,你别往外传啊。”

      我不着痕迹的错开了卡卡西的视线,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我在家偷着学飞雷神之术,结果本来该在客厅的定位我给算错了,落点跑偏到了玄关门框上,一下就撞断了鼻梁骨。”

      “……就因为这个?”

      我点头:“就因为这个。”

      “自己撞断鼻梁骨这种事也就只有你宇智波冬青能干得出来了……怎么不去找小樱给你看看。”

      “我疯啦?多丢人啊,能告诉你就不错了。”

      “你也不怕留什么后遗症。”卡卡西紧绷着的表情骤然松懈下来:“现在全恢复了?”

      “你看我这样像全恢复了吗……”鼻血还在往下淌,我把染透了的纸团了团扔进他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又抽了两张纸把鼻子堵住,我搪塞道:“反正不疼了,估计还得再养一阵吧。”

      见我看起来没出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卡卡西也放下了心。反正我也无故缺席了三个多月,那些要紧的任务也都给手下的中忍和上忍发了下去,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我,他便特别大方的又放了我一段时间的假期,额外准许我修养好了再回来出任务。

      本来我接下来是该去暗部交上那份我拖欠了这么久的报告书,不过那份任务报告被我的鼻血给染透了一张的,卡卡西又特意留我再待一段时间,他帮我誊抄一份新的替换上。

      “我对你休假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只要你别休假期间给我找事……你别扭头,宇智波冬青,我说的就是你。”六代目火影大人一边帮我一个挂名在上忍的暗部抄报告书,一边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止不住的对我唠叨:“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回头我帮你去跟天藏申请一下暗部退役的事。你要想留在暗部也行,想出去见佐助也没必要非得挂名在上忍这边。”

      “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就自己去跟天藏队长说退役的事。顺带一提,上忍这边我也不想挂名了,能辞职吗?”

      “傻孩子,当然不能了。”

      卡卡西把抄好的那页报告和剩下的那些整理好一起递给我,他弯着眉眼格外温和的笑了笑。

      “当年晋升的时候没仔细看上忍守则吧?回去看看第七页的第十三条,上忍只有阵亡,没有辞职。”

      【五】
      本来考虑好的辞职被卡卡西给改成了休假,不过看在他并没有跟我约定休假期限,没准儿等他让我回去继续工作的时候我都已经死透了的份上,我也就不打算计较那么多了。

      接下来就是去暗部把我最后一份任务报告归档,交接完毕才好跟天藏队长提起准备从暗部退役的事。

      久别了数月的暗部总部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队员都被派遣去出任务的中午总是暗部人最少的时候。告别了留守执勤的几个熟人,我一进去就撞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奈良鹿丸。

      曾经那位怕麻烦的同期生在多年的时光中得以成长,现在也已经接替了他父亲的职位,一力承担起了第四次忍界战争之后满目疮痍的木叶。

      “冬青?”

      和他打了个照面,鹿丸也跟卡卡西似的一愣:“你鼻子怎么了?”

      我摸了摸堵着鼻血的纸巾,心思一转,脸上做出了个沉重的表情:“撞门上了。”

      “你还能撞门上把鼻子撞出血?”

      “我跟卡卡西打架来着。”我沉着个脸,估摸着鼻血止的也差不多了,就直接把止血用的纸随意团了团扔进了走廊上的垃圾桶里。看鹿丸好像还想继续追问我为什么要跟卡卡西打架,我便先一步给他解释道:“我去递辞职书,卡卡西非得跟我说上忍守则第七页第十三条写了不让辞职。我扔了辞职报告就想跑,卡卡西要抓我,结果就……”

      奈良鹿丸向来淡定的脸上出现了长达十秒的空白,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忍守则第七页第十三条说的不是‘忍者应当以任务为重,但为任务抛弃同伴则为忍者之耻’吗?”

      草。

      你居然还背下来了。

      不,不对。

      草!

      我就知道卡卡西又忽悠我!

      我脸色一变,当即就想回去找卡卡西算账。

      “算了吧冬青,六代目不让你辞职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鹿丸拽了我一把,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佐助跟你一起回来的?”

      “佐助?什么佐助?”

      他面露惊讶:“你没去找佐助?”

      “……每天的出入境记录上也没有我啊。”

      鹿丸嗤了一声:“你想偷跑还会被发现?”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六】
      讲道理,我这辈子也就偷着溜出去过两次。

      第一次是佐助离开木叶那天,鹿丸组队去追却没带我,我当时仗着自己写轮眼开眼早,用幻术骗过了守门的中忍一直追到了音隐。要不是佐助不肯跟我回来,又拒绝我在那里留下,恐怕现在宇智波家的叛忍就有我宇智波冬青一个。

      第二次就是佐助截杀八尾人柱力的消息传来之后。

      木叶和云隐对于到底要不要对宇智波仅剩的遗孤之一下达绝杀令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腔孤勇,连夜离开村子想在他们之前找到佐助。

      结果佐助是没找着,找着一个自称是斑的宇智波带土,万幸我跑得快,不然我这条命六年前就交代出去了。

      都说事不过三,我这总共也才两回,奈良鹿丸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我这不是休假嘛,卡卡西看在我撞了鼻子的份上还又放了我一段时间的假呢。”我干咳了一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道:“对啦,你来暗部做什么?又问队长借人?”

      上忍那边时不时会因为人手短缺来暗部借人也是惯例了,奈良鹿丸聪明到几乎能被称之为“看过剧本”的智商自然是知道我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也没什么多跟我计较的意思:“还不是因为佐助。”

      我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仔细听。

      鹿丸瞪着他那双死鱼眼继续道:“年底佐助会回木叶,听六代目的意思是想把他补进暗部。我来暗部问问有没有什么章程。”

      “队长怎么说?”

      “暗部暂时不缺人手,分队长的名额已经被占满了,如果不单独拨一队部下给他的话恐怕是只能从底层开始。”鹿丸说着,又蓦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你突然回暗部,是回来工作了吗?”

      “……不。”

      我想了想,对鹿丸露出了一个特别标准的微笑:“我回来给佐助腾个分队长的名额。”

      【七】
      毕竟暗部不是什么养老的地方。和高额奖金成正比的就是直线上升的伤亡率,大多数人加入暗部不过是攒上几年的资历,我在暗部待了足有十年还要多,现在提出想要退役倒也不显得特别突然。

      再加上我又提了提卡卡西有意让我回上忍那边的事,天藏队长特别大方的就应允了我退役的申请。

      我忍者生涯中的最后一份任务报告归档暗部,如同交换般的,天藏队长把我在暗部放置了十年的忍者履历书递还回了我的手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就过去了。”

      天藏队长理好了我上交的报告书,把那叠文件归拢到抽屉里,又笑着调侃道:“感觉你昨天才刚被伊比喜先生给领进暗部里,还是个因为刺青太疼了就在那跳脚的小孩儿,结果转眼今天你都该退役了。”

      他口中的昨天却是十年以前。

      大蛇丸联合砂隐在中忍考试中摧毁木叶的计划破裂,三代目火影身死,佐助一意孤行的叛逃。在我发觉我不能和他一起走,又无法将他带回来之后,我便央求我的老师森乃伊比喜推荐我加入暗部。

      “我还以为你会留到最后呢,原本我是想把暗部交给你的,六代目也同意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觉得可惜。”

      给我当了十年上司的天藏队长望向我的眼神格外温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以后……”

      “以后?”

      “以后我就会一直留在木叶,再也不走了。”

      【八】
      [正在读信的你不是佐助的话,就继续往下看吧,这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遗言了。]

      [说起来,遗书要怎么写呢?需要我说一说自己的死因吗?如果我没突发奇想跑去干一番大事,那我最后应该就是病死的。]

      [我死的并不痛苦……这种话是骗人的。我的病发展到后期的时候我就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又说回来了,遇到这种事还是免不了的会觉得有些可惜。我的写轮眼还没失明,我却要先死了。]

      [这大概就是眼睛还没过保质期,我就先报废了吧。]

      [前面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唯一庆幸的是,幸好佐助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能抗住血继限界的反噬。]

      [我不想让佐助也患上这种病。]

      [实在是太疼了。]

      【九】
      对我来说,辞职、休假和翘班在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都是搁置下工作静候最后的时刻到来。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在于翘班的话,我不能闲的那么明目张胆,翘班三个月,我除了在家准备后事之外哪里都没去,也怪不得鹿丸以为我压根没在村子里。

      暗部退役,卡卡西放我假期的消息一传出来,我立刻就从小心翼翼的偷闲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无所事事,当天就有同期约我晚上一起去喝酒。

      木叶的老一辈大多喜欢在居酒屋中聚会,年轻一代则更偏爱烤肉Q。聚会的发起人是犬冢牙,我们这些同辈里也就他爱玩闹,跟谁都能玩到一起。

      当然,他发起聚会的缘由并不是为了我的暗部生涯终于告一段落,而是我选择退役的今天,离村远走在外出长期任务的鸣人终于回到了村子里。犬冢牙美其名曰给鸣人接风,同期参加中忍考试的一批人除了常年在外的佐助一个不差的全都收到了邀请。

      我到达的时间已经算晚了,早已订下的包间里吵吵嚷嚷的聚齐了一大堆人,我刚打开门,便看到角落那边伸出一只手在招呼我过去。

      “冬青——快来快来。”

      在忍校时期开始就跟我关系不错的小姑娘笑嘻嘻的把我领到了猪鹿蝶的组合之间坐下,我挨着鹿丸坐到了他和井野之间,在喝酒之前先接过了井野倒给我的一杯热茶。

      “呐呐,冬青,我听鹿丸说,你从暗部退役了。”

      井野撑着下巴,澄澈的青色眼睛像是漾着水一样漾出一抹笑意:“那以后是不是就要去找佐助啦?”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茶。

      茶水入口,带来一阵微烫的热意,咽下那口对我而言和热水也差不了些许的茶,这才不动声色的看了井野一眼:“谁跟你说我要去找佐助了?”

      “哎?不去找佐助你退役干什么?”

      “就不能是我觉得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吗。”

      我本是随口敷衍,井野听了却煞有介事的对我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她说着便探出手来,细白微凉的指尖在我额上摸了摸,井野又道:“看你脸色差的,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十】
      人还没来齐,至少聚会的主角漩涡鸣人还没有到场,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围聚着在一起,或是交谈着彼此的工作,或是像井野和我那样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佐助今年年底应该会回木叶吧?冬天回来的话,再走也该是新年结束之后。”

      从小就喜欢佐助那张脸的小姑娘在鹿丸嫌弃的眼神里露出了个向往的表情:“真好呀,我也想跟佐助君一起过年。”

      我被她逗的笑了出来:“那你就去呗,反正佐助也要回来了,你还怕堵不到他吗。”

      “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给佐助君留下咄咄逼人的坏印象嘛。”

      井野捧着自己的下巴嘟囔道:“还是羡慕你,冬青,小时候我和小樱还在争论谁和佐助多说了两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和他一起度过了好多个新年了。”

      哪有好多个呢。

      我盯着杯子里的茶水,垂目不语。

      哪里有那么多呢。

      从前的佐助是族长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和我唯一的交集不过是我们同样都姓宇智波。从宇智波一夜覆灭到佐助出走,我们之间只度过了六个新年。

      十年光景都是一晃眼的功夫,六年能算得了什么呢?

      真短暂啊……可是,我没有时间啦。

      见我半天没回答,井野忽地凑上来有些担忧的望着我眨了眨眼。

      “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她看了看左右,鹿丸勾着丁次的肩膀不知在谈论什么,偶尔传出一两声低笑,趁周围没人注意,她压低了嗓音小声道:“冬青,你是不是喜欢他?”

      井野说罢便退开了一些。

      “我……虽然我也喜欢过他,但我们是朋友嘛,如果你真的喜欢佐助君,我会支持你的。”

      她望着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对她笑了笑,刚想回答什么,就听得人群里起了什么骚动,吵闹声“轰”的一下在能容纳十多人的包厢里炸开,被打断了对话的我和井野同时扭头看了过去,发现引起骚动的正是姗姗来迟的这场聚会的主角。

      一身风尘仆仆的鸣人踉跄着被犬冢牙给拽进了房间里,他人群中环视着似乎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他和我对上视线,鸣人的眼睛忽地一亮。

      “啊!冬青!我就知道你在这,正好找你呢。”

      【十一】
      鸣人举高了右手从几个人之间挤过来,我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一支和他极为不搭调的树木的枝桠。

      那是一支秋日里难寻的绿植,可惜我对植物也没什么研究,也说不上这到底是什么植物。我只大概能看出来它被折下来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断口处已经干燥得起了硬茬。鸣人排除万难一路挤到了我跟前,还未等我开口,他便不由分说的将这支枝条塞进了我手里。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佐助那家伙让我带给你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吧。”

      鸣人抬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金发,又疑惑道:“对了,虽然佐助让我把这个带回来给你,这是什么啊?”

      “大概是他没钱买当地特产,随便给我折的伴手礼吧。你想要吗?你想要的话我送你。”

      【十二】
      聚会的主角已经到场,酒菜便依次端上了桌。烤肉“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本就热闹的气氛随着酒水和食物一起被炒热到了几乎要沸腾的状态。

      而在其中格格不入的便是食不知味的我,以及我手边足有小臂长的一截树枝。

      和小樱、雏田还有天天几个女忍叙完旧的井野端着酒杯,又一脸复杂的坐回了我旁边。

      “今天还真是……让我对佐助君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她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树枝的叶子又和我碰了下酒杯:“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稀有忍具我没看出来?”

      碰杯后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高度的烧酒滑入喉间没有半点味道,唯独嘴唇触碰过酒液后细微的刺痛感还在提醒我此刻喝下去的并不是纯净水那种温和无害的液体。

      我舔去唇角残留的酒痕,面对井野一言难尽的表情,免不了的觉得有些好笑:“你干嘛那副表情?”

      “因为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同情他。”

      井野皱了皱鼻子,看上去更加纠结:“这是冬青树的树枝,佐助君会托鸣人把它带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你还是说吧,我不知道。”

      “冬青树寓意生命,四季常春,给人带来希望和祝福。佐助君折下和你同名的树木枝条送给你,这根本就是在向你告白。”

      井野的声音停顿片刻,又轻声道:“你不是喜欢佐助吗,冬青,等以后……”

      “没有以后了。”

      被我打断后,井野紧紧的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没忍住的笑开,抬手摸了摸这个从忍校就和我关系很要好的小姑娘光滑细软的金发:“你别误会呀,井野,我不是喜欢他。”

      我等不到什么以后,余下的半年并没有留给我足够谈论以后的时间。

      井野依旧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仰头把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至于酗酒伤身的问题……对于将死之人来说,管他呢。

      【十二】
      [既然是遗言,那就总得写点正经事。]

      [但仔细想想,我又并没有什么好嘱托的。]

      [估计我死的时候也就二十二岁左右,无妻无子没成家也没牵挂,遗产就不要惦记了,那点工资还不够我自己花。]

      [浑身上下,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剩一双写轮眼了,谁想要就送谁吧,反正我留着也没有用。]

      [记得要在我的尸体腐烂之前把眼睛挖出来,不过也不要太早,一定要等我咽气之后再动手,我还挺怕疼的。]

      【十三】
      转入深秋后,温度渐凉。往日还不觉得,现在却有种恨不得连呼吸都被冻上了一样的冷意。

      十六七岁那会儿我还有过在在铁之国那种四季严寒的地方单穿一件族服的经历,现在想想看,也就是仗着那会儿年纪小身体好,早知道病入膏肓之后虚成这样,早些年我绝对不那么作死。

      我缓了半天才艰难的换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明明已经许久不曾动用过查克拉了,按理来说身为忍者的体质应该也能让我撑上一段时间才对,却没想到衰败的这么快。

      曾经我听佐助隐晦的提到过宇智波鼬身患重病的事,在他零碎的三言两语中,我大致也能推测出几分自己的病因。

      只不过族长家被寄予厚望的长子是个心性坚韧的,平心而论,同样的状况下,反正我是做不到他那样硬撑着装出没事的样子安排好一切。

      我能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垂头正坐着,血毫无征兆的顺着鼻腔一滴接一滴的落在了手背上。我习以为常的抽出几张早就预备在手边的纸巾,胡乱的擦掉了手上的血之后就拿纸堵住了鼻子。

      我仰着头等着止血,抬起头的第一眼便看到了窗台上的瓶子里插着的冬青枝。

      按理来说我不该再和佐助牵扯什么,这支冬青我得扔掉。但我本来就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又想留着它做个念想。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井野跟我说过很好养活的冬青枝也没能生出根来,反倒是因为时间太久,折下来的冬青枝有些干燥泛黄。

      寓意希望和生命的常春树快死了。

      跟我一样。

      【十四】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抱着那支快死的冬青树枝去暗部找了一趟天藏队长。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他办公室外面。花瓶里的冬青枝一路被我碰掉了许多叶子,只剩下干巴巴的树杈,挂着剩下那些零星的叶片看上去一副救不活了的模样。

      犹豫再三,我还是敲开了暗部部队长办公室的门。

      “冬青?”

      对于已退役队员的造访,天藏队长似乎是颇有些意外,尤其是看到我怀里的树枝以后,他那双深黑的眼眸中明显浮现出一层疑惑的神情:“你这是……?”

      我没好意思直说,只是磨磨蹭蹭的站到了他办公桌前,试图用“你懂的”的眼神来暗示他。

      “我懂我懂。”

      天藏队长顿悟的点点头,随手掏出了一叠任务书在我面前依次摊开。

      “没钱了是吧?虽然你名义上不再是暗部成员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个例外。这里是不涉及机密的所有B级任务,你随便挑。”

      我表情纠结,天藏队长沉思片刻:“要不A级?也不是不行,回头你去跟六代目报备一下就可以了。”

      见我不言语,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又掏出了一叠文件摆上:“S级就S级吧,你别对外说,任务报告等之后我来写。”

      你懂个屁。

      我推开桌上还未签发的任务书,把手里的花瓶搁置在他桌上。瓶底磕在桌面,又震落了两片叶子,我颇为不舍的摸了摸几乎干枯的枝条,转头望了天藏队长一眼。

      “帮个忙呗,队长。”

      本来我从暗部退役之后就不应该再称呼他为队长,不过看在稀有到就他独一份的木遁忍术的份上,我还是厚着脸皮这么叫了一声:“快让我给养死了也没见生根,帮我想想办法。”

      见我不是非得插手S级极秘任务,天藏队长立即放下了心。他对我觊觎木遁忍术倒是没什么看法,反正这十来年里我想一出是一出的作妖也不是第一回了,让他大材小用的拿木遁救根树枝还算是我没怎么折腾。

      “这是什么?”天藏队长松了口气,转手拿起我放下的花瓶仔细看了看那支冬青枝:“你最近什么任务都不接,就是在家养这个?”

      “这不是佐助前段时间托鸣人带回来的伴手礼么……”我含糊了一下道:“本来我想去找井野帮忙看看,但看这样,好像寻常方法也救不活了。”

      “我看也是,你这也没什么侍弄花草的天赋啊,还不如回暗部呢,至少在暗杀追踪这方面,你的天赋是经过卡卡西前辈认可的。”

      天藏对上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还是很坦诚的在冬青枝里注入了木遁属性的查克拉。

      几乎枯萎的冬青树枝瞬间焕发出勃勃的生命力,枝条舒展开来,泛黄的旧叶落下之后又重新在天藏队长的手里生根发芽。

      天藏队长笑了笑,把生出细根的冬青枝递还给我:“行了,拿回去养起来吧。”

      【十五】
      生了根的冬青枝被我随意的种在了盆里,离了花瓶之后倒是真像井野说的那样十分好养,也不必怎么打理,自己就能茁壮成活。确定了佐助给我折回来的冬青枝不会枯萎,我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一个念想。

      之前鹿丸还来探望过我,对话里旁敲侧击的试探我怎么一直不去火影楼接任务的事。我觉着这位被内定为下任火影参谋的聪明人可能是看出什么来了,不过聪明人就有一点最好,只要我向他暗示了我不想对别人提起这件事,他就绝不会对外明说。

      转眼入冬,气温更加寒冷难耐,外出对于我一日比一日更虚弱的身体已经有些困难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基本就是待在家里养病,争取能让自己多活几天。

      木叶刚下过第二场雪,佐助的通灵兽便给我送来了他即将回来的消息。

      送来传信的忍鹰带着一身寒意敲开了我家的窗户,忍鹰抖落了羽毛上未融化的雪沫,乖顺的抬起爪子任我取下了绑在它脚腕上的信筒。

      信筒里只装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简单的写着‘过几日回来,等我。’这么算上标点符号都不超过十个字的一句话,特别有佐助的风格。

      “他要回来了呀。”

      我收起信纸,弯着眼睛笑起来,手指抵在忍鹰的脑袋上搓了搓那冰凉光滑的羽毛:“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十六】
      [原本我这不算太漫长的一生里从未觉得后悔过。可死到临头我又在想,如果我一直没开眼就好了。]

      [如果我没开眼,那我就是个普通的顶着宇智波姓氏的火遁忍者。或许没有现在这么强的实力,但也不会二十来岁出头就要病死了。]

      [我一个孤儿,对宇智波一族本来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有相依为命六年的佐助让我觉得放不下。]

      [不知道读信的你是谁,不过这些话就不要告诉佐助了,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十七】
      佐助是我收到信件几天之后的傍晚回来的。

      鸣人锤开我家房门告诉我佐助回来了的消息时我才刚擦干净鼻血,正在那要死不活的犯头疼。

      他向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会儿硬是吵得我满耳朵都在嗡嗡响,我有心想让他安静点,又怕鸣人这个直觉系生物看出什么端倪,硬是忍着那股催到我想吐的钝痛被他从家里一路拽到了火影楼下。

      冬风吹得我脑子都快木了,鸣人似乎有所察觉的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感冒呢,你别闹我。”

      没怎么得过感冒的鸣人毫不怀疑的相信了我的说辞。

      不多时,对卡卡西做完汇报的人便脚步轻快的走出了火影楼。

      “冬青。”

      他对我说道。

      “好久不见。”

      【十八】
      告别鸣人,我陪着佐助在他多年未归的村子里四处转了转。

      深秋时就觉得冷到难熬的我,这会儿被冻得手脚都不太听使唤了,还要佯装无事的陪着他一步步走过积雪未化的街道。强忍着的痛苦中,我无端又生出一丝庆幸来,幸好是在出门前就已经止住鼻血了,不会被佐助发现什么。

      我们从热闹的街头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街尾,许久未见的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变化很大。路灯昏黄的暖光温柔的落在他身上,似乎也软化了几分他那草薙剑一样锋利凛冽的气息,褪去一身偏执的尖锐后,佐助仍然像是旧时的那个少年。

      “前段时间你让鸣人送回来的冬青枝,我收到了。”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肺底的冷气,忍住了那股刺痛感只对他笑了笑道:“养了好久都没养活,最后还是让天藏队长用木遁给救回来的。”

      佐助并未对我提起那支冬青的具体含义,只是沉默着对我点了点头。

      他不提,我也不想多问,我们两个就这样继续往前走,一时间世界都变得十分安静。

      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佐助的呼吸声要轻一些,浅一些,而我的呼吸声因为压抑着心肺的疼痛则显得又长又重。佐助本身就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一直到我们把木叶的街道逛完了大半,也没听到他对我说一句话。

      “对了,没告诉你呢,我从暗部退役了。”

      他不说话,只好我再次先一步开口:“卡卡西有意想把你补进暗部,不过分队长的名额已经被占满了。这次我退役,刚好还能给你腾出个位置来。”

      佐助安静的望着我,良久他才道:“不需要,我并没有加入暗部的打算。”

      我错开佐助望来的视线,装作不经意道:“那你想去哪里?凭你的资历,回木叶之后直升上忍也可以了。”

      “我暂时还不会回来。”

      “这样啊……那你这次,能在木叶待多久?”

      “还不一定。”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我住的公寓楼下,佐助的脚步渐慢,最后在雪地中站定。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也一起跟着他停下。

      “冬青。”

      佐助又唤道。

      他淡色的嘴唇动了动,在叫完我的名字之后,起初并没能发出什么声音。仿佛是在思考措辞一般,佐助蹙眉思索着,缓缓沉声道:“在外的几年,我想了很多。从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六年,再到后来鼬去世的那段日子。对我而言,你……”

      佐助的声音卡了一下,他看上去颇为懊恼的“啧”了一声,而后就干脆放弃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不太自然的衔接上了后续。

      “……曾经我认为自己是个赌上性命的复仇者,没有和你谈论以后的资格。这些年我尝试了听从鼬的建议,选择放下仇恨认真的活下去。”

      他眉头皱得死紧,不善言辞的青年在叙述心声时全然看不出平时的锋芒,只显得笨拙又生涩:“现在……冬青,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一秒,两秒。

      五秒,十秒。

      久到木叶的第三场雪终于飘飘洋洋的从天而降,我都一直没有说话。

      我只恨为什么时间不能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留给我一场可以不用醒来的好梦。佐助是我所向披靡的勇气,也是我的惶恐,我并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我只怕未来我死去之后,他会永远的陷在这场梦里。

      “……对不起呀。”

      我迎着他走上前去,探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他未被发丝遮挡的眼尾,他没躲。

      他的眼睛里有日出月落,有漫天星河,有今冬的风雪,还有我。

      “对不起呀,佐助。”

      【十九】
      就像他从未回来过一样,佐助第二天一早便动身离开了木叶。

      强撑着陪他走了一遭耗尽了我最后所有的力气,别说是外出,我连起身都已经做不到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从昨晚一直下到了现在。

      放在窗台上的冬青枝又萌发出了新的嫩芽,想必来年开春就能栽种到土地里,长成寓意生命的常春树吧。

      可惜我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二十】
      [我想被葬在能看见村口的山上。]

      [到那时,请把冬青枝种在我的墓碑旁,等它长成树后,替我看一看佐助有没有回家。]

      [尽管有过后悔,却并不觉得遗憾,这便是我短暂而圆满的一生了。]

      [那么,就写到这里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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