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弃子⑵ ...
-
公会破旧的地板不仅布满黑洞，更有着看不见的陷阱。一不小心就可以看见被裂的夸张木板缝卡住鞋跟的莉莉丝；或者自称是这里的负责人却连连大叫着落入‘黑洞’的大嗓门爱丽丝。
这时候身体轻盈，踩过木板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猫便占据绝对优势，两个意外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安吉路便捂住它三角形的小嘴缩着脑袋偷笑起来。
环视着仿佛水晶吊链般垂挂在天花板和墙壁四周的蜘蛛网，银发的女人摸着自己的头发也会发毛——这些大大小小长满容貌的蜘蛛，会不会把自己疑似蜘蛛巢穴的头发当做窝悄悄爬上来。但莉莉丝知道自己不能在大嗓门面前显示出一丁点的不适应，之前的银枪才刚起到了一些唬人的作用——实际上也只能唬唬这种乡下地方的、从不出门的赏金猎人。
总之，想要在这个与鬼屋不分上下的工会中找两年前的肢解案资料，难度不亚于A级的任务。
“那么……资料室在哪儿？”
莉莉丝耸肩问道。
“资料室？……什么资料室？”
那个无辜的表情好像讽刺般地扫过来。大嗓门忽然一脸明白过来的样子，变了一个态度鄙夷地理了理她头上那几个好笑的圆柱形发髻。
“这里不像你们那些大城市那样奢侈~放一堆纸还要另外腾出一个房间……这里只有一间储藏室……”
“那好吧，我想在那里也能找到些线索。”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莉莉丝完全是带着够自信的语气，料想之中连资料室都没有工会总该有一处安置历来的猎人们辛勤撰写的手抄本——而爱丽丝口中的储藏室，起码也得有个地下停车库这么大——虽然此时她别扭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只快要鼓爆两腮的青蛙。
瞥了眼正在和灰尘玩捉迷藏的安吉路，莉莉丝一把揪起它的尖耳朵朝所谓的‘储藏室’方向走去。
++++++++++++++++++++++++++++++++++++++++++++++++++++++++++++++++++++++
2015年6月
居住于第五街道的少女——多丽丝•范伦铁诺的尸体残肢在莱茵尔的东部码头被发现。除肩部以下，腰部以上部位被切除外，尸体上并没有其他伤痕。
2015年6月
与第一起肢解案仅隔15日，第二具少女尸体在东南广场出现，这次下落不明的是女尸左腿，被害少女的身份尚未公布。
2015年8月
莱茵尔警方及赏金猎人们的大范围搜查依然没有找出罪犯，肢解案平静了一个多月之后，今天在莱茵尔的西南交通河边发现大片血迹，并有残余血肉，但没有出现尸体。这是否证明警方及赏金猎人的介入对罪犯的行动有所限制？
2015年9月
各位莱茵尔周刊的读者们，有个不幸的消息要传达给诸位。赏金猎人公会及警方已经正式对外宣称在西部大街发现‘肢解案’的第三名受害者。我们能肯定这名丧心病狂的罪犯是为了准备某种宗教仪式才如此犯案，这次失踪的少女被砍去了左臂。
2015年12月
如同诸位所料，这起震惊整个莱茵尔的少女肢解案已经引起宗教学专家们的重视。在奥利博士预言下个尸体极有可能失去右臂之后三天，莱茵尔著名少女歌唱家艾丽的尸体在北歌剧院的休息室内被发现。这名无所不能的罪犯究竟是谁？还有多少名无辜的市民会被牵扯进这起维持了近半年的案件？
+++++++++++++++++++++++++++++++++++++++++++++++++++++++++++++++++++++
安吉路用爪子挠着自己的脸，发现旧报纸上那股浓重的霉变味已经粘满他的全身了。这个小小的储藏室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和漫天飞舞的灰尘，昨天才精心打理过的绒毛现在也成一团烟灰色的巨型灰尘了。无论怎样它都要提醒莉莉丝今晚必须让它再洗一次澡，不然它没有脸面走上莱茵尔散布着质朴美丽女孩的大街。
这个储藏室的确像是地下车库，不过只是昏暗的光线和霉丑的味道相似而已。实际上两个不算太丰满的女人加一只猫挤进这里就已经显得有些局促了。
跳下桌子绕到莉莉丝脚边叫了一声。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太专注于找肢解案的资料，莉莉丝像块木头似的动也没动。倒是一直在旁边干瞪着眼睛等待着的工会负责人大嗓门爱丽丝，立刻殷勤地抱起安吉路。
“哎呀，小猫你怎么了？饿了吗？”
“喵……呜……”
虽然以绅士风范来要求自己的安吉路不会粗鲁地拒绝任何一个主动献殷勤的女性，可眼前这个连它的尴尬都感觉不出来的爱丽丝实在让它忍无可忍。不过难受归难受，它现在只是一只无力的猫而已。
意识到这点的安吉路放弃挣扎，无奈的让女孩肥地流油的嘴唇从头亲了个遍。
许久，那个翘着二郎腿、完全无视自己正饱受口水凌辱宠物的主人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旧报纸，并把其中五份整理好排放在桌面上。
“找好了？”爱丽丝瞥了眼她。
“找了大半天也只有报纸的记载。这个工会还真不是一般的破。”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两年前那些前辈从莱茵尔撤离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文书报告带走了！现在还能找到这些旧报纸，你就该感谢上帝了！”
只顾着气呼呼的朝莉莉丝大吼，却没发现被夹在她手臂和丰满的胸@部之间的安吉路却几乎要断气了。
“所以让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小女孩来驻守被遗弃的工会么？”搭着的双脚换了换位置，银发女人的口气不紧不慢，丝毫没把她即将爆发的表情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被赏金猎人协会放弃了，一辈子都不能晋升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被要求留守在这样破旧、无聊的工会里，想要晋升可就难了。”莉莉丝仰头环视了一下周围，充满笑意地看向她，“但，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吧？”
六根圆柱形如冲天炮的发髻和爱丽丝涨得通红的脸慢慢冷却下来，备受牵连的安吉路这才抓住继续生存的稻草。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讶地发现这个脾气火爆的负责人不再说话。随着呼吸逐渐的平稳，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轻声细语回答道：
“我……我当然想离开……我、我当然想和其他赏金猎人一样，四处游走、追缉犯人了……可是，这里什么事也不发生，怎么可能有立功的机会呢？！不，这样想又不对……我做赏金猎人，就是希望不再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啊……”爱丽丝撸着自己的头发，颇委屈地咬着唇。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哎……你说什么？”
莉莉丝爽朗地笑起来，“某个东方古国的谚语，意思和你刚才的理想一样。”
“东方古国？……听起来真让人心动，我也……很想去那种神秘的地方看看。”
“有理想是好事。只是机会来了，就千万别让它溜走。”
“机会？你是说，我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吗？”
爱丽丝苦笑着。虽然她还不能完全信任莉莉丝，不过这个大嗓门女孩现在的态度，比起几分钟前已经软化许多了。
“当然。这件案子不就是放在你眼前的机会吗？两年以来都无法解破的无头案，难道不能换来一个晋升的奖励？”
“对、对啊~！” 原本低沉的女孩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在她眼里极度厌恶的莉莉丝，一瞬间变成了命运女神般的存在：“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现在加上你，说不定有机会！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这就对了，把莱茵尔的地图给我。”
“好！”她说着就欢快地跑了出去，但很快又折了回来，“……要地图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爱丽丝点点头，再次飞奔出去。
阴暗的储藏室里只剩下微笑的莉莉丝和安吉路。
缓缓坐到椅子上，抚摸着排放在桌子上的五份旧报纸。她纤细的手指移动地同时，却被突然跳上桌子的猫脚挡住了。
她笑着抬头望向安吉路，被蒙着双眼的脸看起来却更加奸诈。
“我得重新审视你那张嘴了。”安吉路讥笑道。
“哪里，这只是一般的社交技巧。”
“你是哪里学来的？我本来以为你肯定会拿这个被工会遗弃的狂躁小女孩没办法的……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
“因为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啊……被遗弃的感觉。”莉莉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枕着自己银色的脑袋，“关于被邓肯捡到之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费那么多时间，你只想知道这个吗？”
“我不否认，邓肯这个家伙有种奇怪的魔力——能让别人对他编的故事深信不疑……包括我。”莉莉丝抽出那张印刻着2015年9月的报纸，低低地呢喃着，“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被迷惑了。”
她看着报纸上那几行已经模糊的字迹，双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这一切都深刻地映入安吉路湛蓝的双眸里。良久，它静静地跳下桌子，走出这个阴暗的地方。此刻沉默的房间里只剩下钟声清脆的回响，每一次都让气氛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
走出阴暗的储藏室，外面的空气要温热许多。安吉路就趴在工会外的台阶上，懒懒地享受着刺目的光线。
阳光从不吝啬降临于莱茵尔，就像两年前那种落在身上灼热而温暖的感觉一样——在那样一个季节里，也有深藏在暗处的隐约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弃子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