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春》匪石

4、婚礼

　　走了近一月，终于出了穆国边境。
　　长城外，迎亲的仪仗早泱泱排开，为首的正是三王爷静容。他骑一匹俊逸的黑马，鬃毛烈烈，孤瘦而不失神采。
　　“公主，到苍国了。”雯儿在车边小声提醒。
　　依澜掀开盖头，透过车帘望去。的确是他，那个孤傲而霸气的静容。他的容貌并不出众，甚至有些粗野，但他却是苍国无数女子的梦中人。可是，女人的心里，从来只放得下一个人。
　　依澜放下盖头，两行冷泪还是划破了新娘红妆，一时化作残红阑干。轩烨，轩烨你在哪？泪水滴落，晕成片点点胭脂泪。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此刻竟如此无助。
　　“走”
　　见穆国送亲仪仗已到，静容一声令下，回转马头，迎亲的队伍也随之而转，往回缓缓而行。
　　穆国送亲的队伍一愣，但随即又吹打起来，跟着前进。已走了近一个月，吹打声亦显出了些许疲惫。
　　再行了五六日，就到了苍国的都城龙虬。静容的侍卫过来通禀，让公主先在兰菀别苑小住几日，择日成婚。
　　兰菀别苑？依澜望着眼前新换上的几个大字，不禁一声冷笑。眼前虽一派华丽，她却悲从中来，恍若又看见母亲独居的豳风苑。依澜早闻静容姬妾、男宠无数，都不过是一时新鲜，宠信时赏赐不断，过后却弃如敝履，自己恐怕也是如此命运吧。
　　换了平常装束后，因为身份特殊也不能随意出门，依澜每日便在院内散心。兰菀别苑虽然不大，却是清爽得很，不同于苍国的粗犷气派，也不是穆国的精巧风格，那疏疏几根青竹，湖畔几株芭蕉，倒合依澜口味。只不过，没想到静容竟能有如此心思。
　　既来之，则安之，几日别苑的生活，让她仿佛回到了以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前路茫茫，不如安在脚下。
　　“你可知，这座别苑我只当在替你而建。”静容望着眼前一景一物，举国精英的精心设计，几个月的日夜兼程，龙虬城中几乎是平地冒出了这座兰菀别院，他知道外面在说他什么，可他不在乎。
　　静寒稍收敛了素来的不羁神色，嘴上却犹道：“这兰菀别苑是三哥替兰菀公主而建，人尽皆知，三哥此言，静寒不敢当。”
　　“你在怪我？你知道，我霸道地不断纳妾，只想在她们之间麻醉自己，让自己忘记你，可我忘不了，忘不了！每每和她们相处一段时间，我只会更……”静容一拳落在香樟树干上，斑驳的叶弥散着特有的芬芳，从树上凌乱地飘落，他的眼神，恍若受伤的兽。
　　静寒别过脸，不再说话，随手扯下一张未落的老叶，在指尖搓揉，更浓郁的香樟气味弥漫开来，刺得鼻中泛着酸楚。
　　“三哥，不要这样。”他想说些什么，可自己的话，竟是如此无力。
　　“三哥，你能不能不娶依澜？”忽然，静寒淡淡说到。
　　静容有些惊异地转身看他，这些年来，他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事。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忽说到：“你心疼她？”
　　“不，是爱她。”
　　“你见过？”
　　“昨晚湖心亭，一面之缘。”他的确只见过一眼依澜的背影，可莫名地就有保护她的冲动，她太孤弱，月光之下，恍若一吹即散的轻烟。
　　静容仰天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和你很像，那天，在穆国皇宫，我恍然把她当作了你。”
　　静寒没有说话，他自觉欠三哥太多，可这次，他不能让。
　　“明日举行婚礼，在你的静王府。”静容说完，就转身离去。
　　婚礼准备的有些仓促，但第二天一早，静王府内外已经一派喜气。
　　兰菀别苑，雯儿替依澜梳着新娘妆，宫里的妆饰素来繁复，待梳好时，已过了两个时辰，只有那根泪簪犹静静躺在黑檀妆奁中。
　　“公主，那根银簪便不用了吧，带上反而不协调了。”
　　依澜拾起泪簪，细细地看着簪上两颗泪眸石，这对半透明的白石，透着幽幽的蓝色，衬得簪头上的凤凰无限深情，似极冷漠，又极热切，越读越深。
　　“至坚……至情……”依澜不禁自语。
　　“公主”雯儿又唤了一声，她不懂，一支普通的银簪怎让公主如此痴迷。
　　“哦……”依澜回过神来，将泪簪放回妆奁，匆匆说到：“走吧。”
　　雯儿忙替她披上盖头，便扶依澜出门。
　　花轿所经之路早就派人清过，只有吹打的喜乐，单薄地充斥在清冷的早晨。
　　“新娘下轿——”
　　随着一声高呼，雯儿便扶着依澜下了轿，透过眼前的薄纱，她隐隐能看见匾额上的“静王府”三个大字。轩烨，我要嫁人了。依澜咬着下唇，极力忍住即将汹涌而来的泪水，一步一步走上石阶，迈过门槛，往礼厅走去。未来的路，似一眼望尽，又似一片迷蒙，原以为自己心已死，再无悲无痛，可现在，心头却分明是深深的痛。
　　今后的日子，只当是死了吧，她甚至再无心力去想此次来苍国的另一个目的。
　　婚礼上的流程极其繁复，依澜任身旁的雯儿拉着自己不停地行各种礼，最后被独自送入新房，留下新郎与宾客畅饮。
　　新房里，红烛摇摇，烛光静静泻在屋内的纱帘、雕柱上，喧闹声隔得好远，恍若天外。依澜坐在床沿，轻靠在床边，喜被上传来阵阵秋夜的清冷寒意，身上的霞帔单薄，她只能抱住自己的双肩，却抵不过清寒浸骨。她就呆呆地倚着，无思无绪，等待天明。
　　外面突然想起了敲门声，随后便进来一个丫鬟。
　　“福晋，王爷让我给您送一个手炉来，还说今晚他要宴请宾客，不能陪您了，让您先安寝。”
　　说完，丫鬟便将手炉放在内室纱帘外的桌上，掩门退了出去。
　　依澜起身拿了手炉，回到内室，炉中炭火虽旺，却不烫手，借着烛光，尚能看清手炉上精细雕镂，但铜色已有些暗淡，显然平时是常用的。依澜抚着温润的炉盖，黯然想到，不知这个手炉，已经历了多少女子的手。
　　“晓梦轻碎更漏残，寒夜无端复未央”依澜轻吟，字字如泪，落在枕前。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又更新了，情节有了自己的发展，掌控不了，只好有bl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