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神》六出轻吕

4、Chapter 1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干宝《搜神记》卷十二

　　1
　　爱神带着她的弓箭，落在人间的海面。
　　静谧的夜中，悠长的歌声回荡。

　　顺着歌声，爱神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这是一位来自东方国度的鲛人少女，她端坐在海水中的礁石上，朝着月亮歌唱。

　　爱神拈弓搭箭，尖锐的箭头对准鲛人。
　　她从未失手过。
　　这次也不例外。
　　爱神之箭入体即隐，中箭的鲛人少女惊呼一声，坠入深海中。

　　爱神走近，施法令少女浮上海面，卧在平坦些的礁石上。
　　“你的王子很快就要来了。”爱神抚着少女墨色的长发，柔声说，“他会送你回家，回到那座东方国度去。”

　　2
　　爱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鲛人。
　　鲛人少女来自遥远的东方之国，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她顺着一次风暴，到了这片陌生的海域。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爱神居于月宫，关注少女已久，每见她对月歌唱，因思乡而落泪，泪滴化作珍珠，便觉心疼。

　　“让鲛人回家吧。”爱神如此想。

　　也不知过去多久，附近陆地上，恰好有位年轻的王子要出海。
　　他的身份高贵，他的举止优雅，他是女性们倾慕的对象。

　　爱神认为他很可靠。
　　于是便有了刚才这一箭。
　　在爱神看来，再没有什么关系，比坚贞的爱情牢固。
　　这样优秀而忠于爱情的王子，必定会带着鲛人回到故乡。

　　3
　　爱神张开双翼，正要飞上苍穹，飞往陆地，去对那位王子射箭。
　　脚踝却忽被握住，爱神愕然低头，对上一双澄澈的目光。

　　鲛人少女抬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少女素净的脸上升起两团绯云。

　　她迅速低下头，缓缓摆了摆鱼尾巴，羞怯地打招呼：“您好……”
　　“你好。”爱神回应时，不由得看向被握住的脚踝。
　　鲛人又偷偷看了她一阵，笑着说：“是我唐突了，对不住呀。”
　　而后松开她的脚踝，“你和我的一个熟人，实在是长得太像了——若你的眼睛是黑色，便和她一模一样。”

　　爱神没有再说话，双翼张开，纵身飞向苍穹。
　　刚才和少女对视时，她的心乱了。
　　她是掌管爱情的神明，自然知晓一见钟情有多难实现，几乎和童话无异。
　　可偏偏，就让她遇上了。

　　4
　　回到月宫，爱神想了想，并没有立即动身去找那位王子。
　　王子到底是凡人，能否横渡大海都难说，只有神明的力量，能够将鲛人少女顺利送到山河彼端。
　　她既然是神明，倒不如直接给自己一箭，像凡人一样渡海，将鲛人带回家乡得了。
　　这样一来，也可让她亲身体会中箭者的感受，姑且算作一场考察吧。

　　做好决定，爱神拿出那支箭，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冰凉瞬间将她笼罩，这是鲛人少女的体温，而后是少女的心跳、呼吸声。
　　悠长的歌声也在耳畔响起，一时分不清是真的歌声，还是幻觉。

　　爱神怔愣好久才缓过来，抚着心口。
　　一种别样的满足已将她充盈。

　　原来这便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爱神满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