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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周小山(润玉)番外一:灵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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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润玉)番外一:灵归
“你是龙吗?”
周小山死后,他才清楚原来自己真的是龙。成婚那一天小鱼问他的话在脑海回旋,彼时殷切期盼的长寿竟然一朝成真。
世间的阴差阳错往往就是如此无可奈何,只差一步,却生生错过。
如果他早死一些,是不是就赶得及追上小鱼了?
润玉记得小鱼曾说过族中长辈管教甚严,不许她出族居之地,她是贪玩偷跑出来的,他只怕她回去之后救命之药取不到反被扣押了,更甚者,她在凡间私自嫁了凡人,定是为法不容,还不知会面临什么境况。
他心焦不已,元神归位之后也不回天界复命,什么也顾不得,便先动身前往南海。
鲛人族自来独居一地,不与外界往来,但他们内部却分了多个部族,各部之间时常出现摩擦互相攻伐,虽然维持着诡异的平衡,但其实内部关系错综复杂。
为了不打草惊蛇起到反作用,润玉只好隐匿身份借用化身去悄悄寻找。
只是他一连找了两日也是毫无结果,倒是将那鲛人族各部之间的矛盾关系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知道小鱼是属于哪部哪族,按她从前说起的那些信息,她定然是个不一般的身份,没有以身作则,反而私自上岸,还犯下如此大忌,一定会被族中宗长重重惩戒吧?
那关押起来也不是不可能。鲛人各部只在各自城域生活,此时风平浪静,他们不动起来恐怕很难探寻到小鱼在何处。
润玉寄希望于凡间卧龙寺中那与小鱼有一线牵引的骨灰,他的凡世残躯所落一抔骨引已尽倾南海,可他遍寻仍旧觅不到半点小鱼的踪迹。
有没有可能她是拿到药逃出去了?或许,他们已急匆匆的在某处擦身而过。
润玉赶至凡间,这里已经过去两年。昔日旧友变化不小,虽已带领程氏度过危机重筑昔日风光,只是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
按程远说的,小鱼果然带了药回到这里来了,那药没赶得及救他,他想她一定是用在费丽达身上了。
润玉让程远带他去了医院,医院里一如旧日模样,特护病房里的病人尚未苏醒,天长日久的,看起来医护对门外的保镖都习以为常了。
他不过耽误了两日,可是凡间已经过去两年,小鱼施过法的痕迹早已寻不到了,费丽达身上留存的只有凡人用药的痕迹。
该去何处寻她呢?
润玉想,也许凡间那几个落脚处会有线索,他与程远道了别,转身便洗去他们关于自己和小鱼的所有记忆,本来于程远来说周小山就是个不该出现的入侵者,此时他以真实身份相见,恐怕更会改变凡人命数,程远是个好人,他有他自己的命运,应该得到善意的人生,而不是被他这样一个偶然的入侵者扰乱。
润玉来到小鱼和阿妈最后居住的小村寨里,他跟着孰知的小路走到门前,木门紧闭,两年了,不晓得阿妈还在不在这里,她收到程远代寄的信又会不会相信长久不归的儿子儿媳是因伤绊住脚步?
这一生做了他的母亲,是太辛苦了。
他施了隐身术穿门而入,院落破败萧索,屋中各处挂满蛛网显然长期无人居住。
还好,大概联系好的疗养院已经来把阿妈接过去了,若是留阿妈一人拖着病体独自枯等无人陪伴,他想也不敢想这样的日子。
润玉在屋中各处看了看,处处都有阿妈和小鱼留下的东西,只是没寻到任何有关去向的信息。
或许该去别处再看看,不过在此之前先去悄悄看看疗养院里的阿妈吧,他拉开门走出来,门外有个小姑娘路过,见到这边动静极是惊讶的驻足看过来。
“这个屋子没有人敢进去的,村子里人都说很邪门,你是谁啊?这么大胆?”
“怎么了?怎么个邪门法?”润玉心头一紧。
小姑娘放下她的水桶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也说不上来,就两年前天龙座流星雨最密集的那一晚,听说无数流星雨都落到这个院子里去了,很快这家就没人了,有人还说看见过这院里发光,不是灯光呢,就连屋子好像一时在一时没的,之前有游客好奇来这里借宿,说是看得见屋子,怎么也进不去,鬼打墙一样,不过也不一定啊,我就进去过。”
“你怎么不害怕?”
“我认识这家的姐姐和阿婆,嗯,可能我胆子大吧,现在是新时代,我不信有鬼,是村里的人都太迷信了。”
“噢,”润玉尽量语气平稳的问道:“我是她们家的亲戚,你知道这家人到底去哪儿了吗?”
小姑娘脸上带着悲伤,摇摇头道:“这家阿婆去世了,坟就在山上,那个姐姐不知道,我很久都没见过她了。”
润玉踉跄一步不可置信的上前问道:“你还小,是不是弄错了,我接到信息说这家老太太身体不好被接去疗养院了,这才过来探望……”
“哥哥,你是不是阿婆那很久都不回家的儿子呀?”小姑娘从兜里掏出手绢递过来,“你别伤心,也许是我弄错了。”
润玉喉咙里堵的难受,阿妈身体见好,怎么会突然去世呢?他不敢相信,问清楚小姑娘坟头所在便上山去了。
孤零零的一座坟已是长满了草,他颤抖着手拨开挡住墓碑的野草,碑文上正是阿妈的名字,立碑人写的是周小山。
他一时愧痛难当跪倒坟前泪流满面,阿妈这一生运气不好,被他投生,生前吃苦受罪每天为儿子担惊受怕,受尽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死后坟头更是荒草遍布无人祭扫。
润玉一寸寸拔了坟头草后,忽然想到不知是谁代替他为阿妈立碑的?
难道是小鱼,除了小鱼他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她再次回来了,却发现阿妈不幸离开,一夜之间亲人全都离她而去,她该多么绝望。
这伤心之地她大概不会留下,程远说小鱼来时身边跟着她的朋友,那她是和朋友一起回家去了吧。
那就还得去南海。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让润玉心忧如焚。
接到回天的诏旨很突然,那南海他还没仔仔细细再翻完一遍。
润玉元神归位之后,在外耽搁数日追寻小鱼的踪迹,无论南海之地还是凡世之间都遍寻不得,接到召令时,便知已到了不得不回天界复命的时候。
待回到天界,他便是天帝长子,那身负婚盟的夜神殿下。
命运予他的玩笑总是一个接着一个。费劲辛苦去求的来生,如此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再也不是寿数短暂的凡人,可他与小鱼之间相隔的,又何止生死这么简单。
这本是一场不本该有的凡世劫,一次不该有的相遇,一段不该有的感情,统统都像错误,可一件件全都发生了。
都说凡世历劫,过眼云烟,修的是神本更纯、根基更稳,从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彼时飞升上神所历的亦是凡劫,那一世凡间发生的事他的确早已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也是个磨难波折早逝的命数。
这一次呢,凡人诸事当真能散如云烟么?那是他的小鱼啊,他没法把她当成一次寻常的凡世劫,他跨不过去,也不想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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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凶兽穷奇出笼作恶,已伤了花界精灵性命,引得冥界众鬼失了管控倾巢而出,眼看便要乱六界安宁,涂炭生灵,而忘川彼端的魔界伺机蠢蠢欲动,火神旭凤镇守忘川抽不开身,九霄云殿之上众仙都在为谁去降伏穷奇而焦头烂额。
到底点派谁去,也是令天帝头疼不已的事情。
天界安稳了数万年,这帮为神为仙的,皮都养钝了肉都养懒了,到如今安享太平者多,真出了要命的事情,敢请缨一战的却没几个。
润玉想,周小山可死的真是时候。他上得九霄云殿,拜见君父之后,便主动请命前去收服穷奇、平定冥界动荡。
上古凶兽凶险自不必言,可无论有多凶险,他都必须要这无量功德。
不出意外的,穷奇收服之后遵天帝法旨镇压于魔界,润玉也受了伤。九霄云殿论功行赏之时,他却谦卑表示自己为臣为子该为君父分忧,什么也不要。
彼时诸仙只想着有谁能出战去降伏穷奇,等到穷奇真正被收服才恍悟那是怎样一头凶兽被千年万年默默无声瘦削单薄的夜神降伏了,这般功劳竟轻飘飘推却了?
天帝太微自然是满意的,两个儿子都无心权势他才能安心。
庆功宴后,润玉便请旨即刻动身去携领冥界捉拿百鬼,天帝更是乐见其成,冥界内务他们自己处理不了,天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派帝子前去再合适不过了。
名义上是助冥界清理百鬼之乱,实际呢,润玉再清楚不过天帝是想借此机会探清冥界虚实介入冥界事务。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父帝想要的结果他必然以其希望的方式恰如其分的呈递上去便是。
左右,他是必须去一趟冥界的,至少得看一看阿妈下一世投胎何方,有天帝法旨做掩再好不过。
润玉想做之事向来能做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冥界内务肃清,冥王很是感激,客气道:“夜神殿下此番辛苦,我等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啊。”
“还真有件事要劳烦冥王,”润玉望着脚下翻涌的忘川说道:“前些时候我受伤在人界幸得一凡间妇人相救,现下她已过世,我在往生名录里没看到她的名字,有劳冥王帮我查查她是否还滞留冥界,这妇人生前因为救我改变了命数一生悲苦,我只希望她下一世否极泰来投个好胎,不求大富大贵,一辈子顺顺当当就行,儿女孝顺家庭美满,可以有人陪伴,有人送终。”
“没有问题,小事一桩,殿下您太客气了,尽管留下那凡人信息便是。”冥王满口答应下来,待送走天界来的神尊后,他将润玉所留信息交给下属去查,按理说已经过去这么久,除了恶鬼都该往生投胎去了。
下属报上来的结果令冥王大吃一惊,整个冥界查无此鬼!
“真是奇也怪哉。”冥王左思右想冷汗直冒,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为何会接连发生?他记得穷奇作乱那日,有一大闹冥府的花界花仙所寻之鬼就是如此遍寻不得的结果,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便谎称那只鬼没能渡得过忘川无法往生轮回。
冥王自己也是没想到那小花仙执着如此,竟毫不思索跳下忘川去寻,孟婆来报时他只听得心惊肉跳,当即便亲自赶至忘川,当他赶到时忘川没见到谁,反倒又接到穷奇出笼大乱冥界的消息,他再没顾得及去管那花界小花仙如何。
在去追索百鬼封印冥界出口的路上,他遇见了花界一行,那小花仙混没声息的躺在地上,整个儿血淋淋的触目惊心,他心道怕不是差点叫忘川河底怨毒煞气撕碎,花界一芳主正为她治伤,花界众人瞧见他便是怒气冲天,只是急于回花界也没与他理论。
冥王心知这仇怨是结下了。
如今细思,这两桩事会不会暗含牵系,已经得罪了花界,眼下可不能再得罪了天界,冥王立即吩咐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字不可外露,夜神那里,我自去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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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之事圆满解决,润玉谦卑如旧,天帝更放心了,有谁能比自己儿子用的更顺手呢,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自小便乖巧听话的孝顺儿子。
此后,大大小小的事太微都想的起这个儿子。
只是,交给大殿下去办的事情一多,天界众仙对这个向来孤身只影不问政事的夜神纷纷投以猜测,更不用说对他忌惮十分的天后了。
润玉对天后背地的手腕皆尽一笑了之,他没心思更没时间去和旭凤去抢什么,但是可以下界自由行事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小鱼还没有找到,就算那南海之地找不到她,天下江河湖海那么多,他一片片去找,总能找到她的。